周文染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拉到人群中。
  她心底是抗拒的，长兄的话在心底回荡——她要矜持，她要明哲保身，“看一看可以，不要乱参与”。
  可这理智的想法在此时都乱了套。
  林若楠是很冲动的，混入了人群之后跟着那里面已有的人一同喊口号。一个“誓死力争，还我青岛”喊得比边上人还响亮，让周文染暗暗捏了把汗。
  “你疯了！”
  没看到那前边一大排军警在拦着吗？
  “我没疯！”
  林若楠难得忤逆了周文染的意，周文染依旧侧着身想把人脱出去——这一下就被边上的几个人看到了，有个走得近的青年皱了皱眉头。
  “你也是学生吧。”
  ……
  自己是学生，周文染看着自己全身上下的学生装。
  “是学生，就不要拦着学生——你如果想参与，就进到队伍里来；不想参与，就出去。”
  那青年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位小妹妹自愿带着你们一些同学来这支援，是看到了我们的决心，想像我们一样，为了国家出一份力——而你，如果不想来，没人强迫你来！”
  青年的眼神平静如水，说出来的话带着寒意——周文染听懂了，他是在赶自己走。
  可自己能走吗？
  看着那喊着口号的林若楠，她狠下心。
  她还要看着点林若楠，看着点自己同学。
  松开了抓着林若楠衣袖的手，却久久不曾离开。
  ……
  人群裹挟着人群，一下子就冲到天安门前面。
  宏伟的天安门是皇宫的前门，而今也是民国的中枢——学生抗议的声音从这里发出，便是直接打在民国的心脏上的。
  这沸水一般的声音中，周文染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他们喊着“外争主权，内除国贼”，可自己既没有争权，又没有除贼；他们叫着“誓死力争，还我青岛”，可自己却是在袖手旁观。
  这样对吗？
  周文染内心纠结了。
  长兄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明哲保身”，她不能就这样轻易被别人带走了自己思想。
  可，他们在那出力，自己却在这旁观——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样胆小怕事了？
  心中一阵绞痛，她目光散漫。
  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
  “姐姐，你比我高，帮我举一下横幅可好？”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周文染转头，看到一个低年级的同学。
  这女孩子比自己小两岁，长的有些瘦小，平常也有些胆怯的——现在那双眼睛看着自己，那怯生生也写在脸上。
  “我知道，是林姐姐拉你来的。”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刹那间目光稍有躲闪。
  “可林姐姐这样做也没错啊！”
  她还在替林若楠说话。
  “不过，这你既然来了。”
  既然来了，就应该出力吗？
  周文染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是啊，干站着，她发现自己变得很突兀。
  自己不应该这样！
  ……
  阴差阳错举起那横幅，横幅的另一端被交到另一个同学手上。
  周文染感觉到手上那小姑娘的余温，心底总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自己现在也算是“运动的一员”了吧。
  接过横幅的她忽然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一股暖流涌过心田，她觉得世界变了。
  究竟是怎么变了，却又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