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搓麻将?”陈子轻严肃,“那是不对的。”
  “你还有理智?”宗怀棠扫视另外三人,一本正经道,“我们向师傅还有理智。”
  陈子轻:“……”
  他打了个哆嗦,因为不该在这个时间段出现的马强强带来的精气神不见了,又凄惨可怜上了。
  宗怀棠偏过头不想看他那副半死不活的德行。
  “哥,床铺好了。”马强强热切地喊陈子轻,“你快躺回去!”
  陈子轻被马强强搀扶着回到床上,刚换的床被却比捂了很久的要暖和,他感觉全身的骨头关节都没那么疼了。
  马强强给他掖掖脚那头的被子,大孝子似的。
  陈子轻眼里的异物感还在,他扒着左眼的眼皮:“小马,你看看我这边的眼睛,里面是不是有东西。”
  马强强就趴在床前,认认真真检查他那只眼睛:“好像是棉絮,是我换被套的时候跑进去的。”
  说着又开始哽咽吸鼻子。
  陈子轻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没注意到,你给我弄出来吧。”
  马强强的脑袋有时候生锈,有时候倒是灵光,这回他就知道没上手,而是去拿毛巾,揪起一小块,慢慢把陈子轻眼里的棉絮沾出来。
  陈子轻眼睛好受了,他又说自己腿肚子疼还涨,马强强就给他按给他揉。
  完全无视了其他人。
  钟明不声不响地走了,他的步子迈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快,多后悔上来过一样。
  孙成志蹲在一楼走廊的台子上咬茶叶尖:“师兄,你去二楼干啥?”
  钟明不回答。
  “不是吧,师兄,你不信我去看了,还要自己去?”孙成志掉下来,大牙缝上戳塞着一片茶叶,舌尖掠着玩。
  钟明闷头进宿舍:“ 孙二,你没事少跟向宁接触。”
  “啥话啊,我有事也不跟他接触。”孙成志好奇地走上去,搭着他厚实的肩膀,“师兄,你怎么突然这么说?”
  钟明有难言之隐:“别问了,记着师兄的话就行。”
  师兄弟二人这一出,有种电视里那种老和尚对小和尚告诫“山下有妖鬼,食人心勾人魂,不要上当”既视感。
  .
  极度怕鬼的陈子轻眼睁睁看着阳气最重的钟师傅离去,半天都没压下那股子惆怅。
  钟明这就走了。
  都没有用上他,哎。
  门外进了风,陈子轻把自己缩到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湿红的眼睛,他问戴了手表的汤小光:“汤同志,几点了?”
  汤小光抬起手臂吹吹表盘:“九点十分。”
  “太晚了。”陈子轻蹙眉喊看着地上鞋子发呆的马强强,“小马,你快回家吧。”
  马强强迟缓地抬头:“我忘了给你把枕头巾换掉了。”
  “明天再说吧。”陈子轻不在意。
  “不换不行!”向来任意揉搓的马强强竟然强硬了起来。
  陈子轻错愕:“好吧,那你换吧。”
  马强强把枕头巾搭在枕头上面,仔细铺好,正面背面都摸了又摸,像是确保平整没有褶子。
  陈子轻瞥见了一点红:“小马,你的手指怎么一直在流血?”
  “没啥事,针戳的。”马强强把手指放到嘴里吮了吮,“哥,针在床尾外套上插着,你用的时候当心点别被戳到,我走啦?”
  陈子轻脑子又昏了:“路上注意安全。”
  “好嘞!”马强强露出大大的笑脸,“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保准早早来厂里,我给你带早饭,我妈煮的红豆粥。”
  他一步三回头地走后,207回到原先的人数,气氛逐渐恢复到了压抑的程度。
  陈子轻蔫了吧唧。
  窗边的宗怀棠意味不明:“向宁,你挺会使唤人。”
  陈子轻顿时义正言辞:“宗技术说得哪里的话,小马跟我不是普通同事,他把我当哥哥,我也是真心拿他当弟弟看来。”
  宗怀棠瘸着腿一步步走到床前,陈子轻有种不好的预感,心理上产生出激烈的逃避念头。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阻止,宗怀棠就已经一手搭在床头铁栏杆上,一手体贴地给他理了理被子,凑到他耳边说:“当弟弟?扇耳光那么当?”
  陈子轻心里骤然一惊。
  原主的记忆里没有这段啊,怎么又缺了,怎么总是缺这缺那!
  他紧接着头皮发发紧:“陆系统,我不是抱怨工作环境,也没有怪罪你们的规则。”
  系统不出声。
  那就是没有当回事。
  陈子轻长舒一口气,他轻动嘴唇告诉宗怀棠:“以前是我不好,我有些激进,思想上不够健康,我迷途知返了,宗技术,我向你保证。”
  后半句的音量是正常音量。
  宗怀棠头一回接触这种神经病,动手吧,一看就经不住,嘲吧,人转脸就对你笑,你态度冷点,对方还是凑上来,怎么都没辙。
  更是稀里糊涂就提交了换宿舍的申请报告。
  头疼死了。
  他迎着陈子轻期待求表扬求认可的目光,残忍地说:“你知不知返关我屁事,你跟我保证什么。”
  陈子轻受到打击,他问看傻眼的汤小光:“汤同志,你信我吗?”
  汤小光小鸡啄米地点头。
  陈子轻颤声:“谢谢你,你人真善良。”
  宗怀棠:“……”
  “宗技术,你去哪啊?”陈子轻可怜巴巴地问道。
  宗怀棠闻言,头也不回:“我不善良,不配留在你宿舍。”
  陈子轻唉声叹气:“怎么一不高兴就要走呢。”
  “噗”“噗”
  汤小光竭力忍着笑,捂嘴的手心里发出气声。
  宗怀棠铁青着脸朝汤小光吼:“别听戏了,点你的香。”
  汤小光听戏被抓包,他尴尬地摸了下鼻子调整状态:“向师傅,那我开始了啊。”
  陈子轻感激万分:“麻烦你了。”
  话说完就改变了主意,最终还是让宗怀棠点的,原样操作。
  香又灭了。
  汤小光用手肘拐了拐宗怀棠,示意他看当事人。
  宗怀堂的视线从灭掉的香转到像没气了的人脸上,一阵沉默。
  汤小光也看过去,不知道要说点啥才能打开令人窒息的场面,这时候,此情此景,什么语言都是苍白的。
  悉悉索索声后,陈子轻拉起被子蒙住了头,躲了进去。
  里头传出压抑的抽噎。
  宗怀棠去拽被子,遭到了一股阻力,他使了劲,一把扯开,盯着飞快背过去把后脑勺对着他的人,无语中夹杂着无奈。
  “差不多得了,一个人的魂如果真丢在了外面,要么尖叫要么昏迷,不会有什么意识,你看你有哪点符合?”
  陈子轻被汗浸透的后背一麻。
  “我能正常跟人交流……那我就是魂缺了。”他疑神疑鬼,“不然为什么没有香灰掉下来?”
  “可能性多了去了。”宗怀棠说。
  “比如?”
  宗怀棠把踩到的鞋子踢到床底:“你不会自己思考?”
  “我思考了啊。”陈子轻喃喃,“我们坐在一起,你就在我边上,怎么你没事。”
  “我知道了,你阳气重。”他自问自答。
  宗怀棠:“……”
  背对他的人就小声指责,“别再说是你没点好香了。”
  陈子轻把手伸向后面,摸到被子重新包住自己:“你那是哄我的。”
  宗怀棠面色一变,他哄了吗?算哄?
  汤小光在后面想什么事情没有留意床前的动向,他走近点说:“怀棠哥,向师傅他……”
  “不知道。”宗怀棠转身出去了。
  汤小光一头雾水,他瞅着向宁脑后一撮乱糟糟的湿发,心说这有点可爱啊。
  谁能想到他很鄙视的伪君子,有天能被他这么想。
  “向师傅,别多想啦。”汤小光搓搓犯困的脸,打哈欠的时候捂嘴发出哇哇哇声,“快睡吧。”
  陈子轻睡不着。
  按原主记忆里的方法,只要香灰落了掉在他头上,魂就回来了,怎么他的香会在中途灭掉呢,一连两次都是那样。
  虽然他是借尸还魂,不在常规的跑道上面。
  陈子轻好像记得自己从走进放映厅到坐下来期间的感受,又好像不记得了,他想着想着,意识模糊了起来。
  “睡了啊。”汤小光犹豫了一小会,下定决心问向宁,“你的小名是什么?”
  陈子轻半梦半醒:“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