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节
  然则。
  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
  扶苏对此视而不见,便已表明了态度。
  律法是势在必行!
  冯栋悲凉的看向四周,心中生出无尽的悔恨。
  他若早知如此,绝不会提出沉船。
  更不会给官府口舌。
  嵇恒掸了掸袖间的灰尘,镇定自若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立法由我提出。”
  “自当阐述清楚相关看法。”
  “凡事都要有章程。”
  “官府想对商贾进行统一管理,必须对商贾内部情况有所了解,因而律法创立之后,各大商贾必须将自家的实际情况如实上报给朝廷。”
  “明确相关的职能划分。”
  “今后商贾想经商,必须将经商具体,一一具书呈上。”
  “不仅包括经营商品种类,还应囊括运送、销售、售后、税务、管理等各方各面都要上书官府。”
  “今后再发生沉船事件,官府也不用如这次一般,一股脑的抓人,只需追责运送相关的负责人就行。”
  “有规章总归是好的。”
  “诸位认为呢?”
  嵇恒淡淡的看向下方商贾。
  程郑等人面色铁青,看向嵇恒的双眼几欲喷火。
  若是能够,他们恨不得当场生啖嵇恒的肉,饮其血,不然实在难消他们的心头之恨。
  好?
  好个鸟。
  真这么去推行,他们各家情况,岂非为官府看穿?
  现在族中的大小事务,都交给的族中有才能的人,这些事是不能假以他人之手的,但万一日后真出了事,各项事务都要追究到具体人选,岂非不能再跟以往一样将罪责归于他人?
  这完全是百害而无一利。
  程郑冷着脸,不悦道:“钟先生,我承认你很聪明,也有自己的独到见解,但经商跟当官是不一样的,考虑的事情也不同,事无细巨,都确切到人,对商贾而言,根本就不现实。”
  “你的提议根本没有执行的可能。”
  “能者多劳。”
  “我程氏族中子弟,大多身兼数职,岂能草率的固定?”
  “钟先生,你有想法是好事。”
  “但经商毕竟不是你擅长,所以就不要妄自对我们提建议了,不然只会让人贻笑大方。”
  “缪不可闻!”
  其他商贾纷纷开口附和。
  嵇恒面色如常,淡漠的看向程郑,轻笑道:“我的确不懂经商,但天下道理殊途同归,人的精力终是有限,因而专注一件事,或许更有效果。”
  “诸位有不满,我可以理解。”
  “但你们也要理解朝廷。”
  “朝廷管理天下百行百业,若全都如这次一样,一股脑抓一大堆人,然后审讯一大批人,岂不说对尔等影响很大,对官府同样是很大的消耗。”
  “因而有些事当变则变。”
  “你们也不用担心会影响自家经商,这次怀县之事影响很大,官府已决定让牵涉其中的商贾,进行为期数月的安全整顿,你们有大把的时间去调整,我相信等你们整顿完毕,再亮相世人面前,会给天下耳目一新的感觉。”
  “诸位认为呢?”
  闻言。
  众商贾脸色齐齐一变。
  他们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安全整顿?
  这是什么东西?
  还数月?
  冯栋忍不住开口道:“敢问钟先生,你说的安全整顿是什么?就因怀县沉船之事,就要我等暂停经营数月?”
  嵇恒笑着点点头,道:“冯老家长果真目光如炬。”
  “一眼便看出了其中关键。”
  “长公子宅心仁厚,见不得世间惨状。”
  “这次沉船影响太过恶劣,数百人丧命,上百个家庭遭受重创,实在不由发人深省,而这一切其实是可以避免的,最关键就是尔等忽视了相关的人员安全,最终酿成了这次惨案。”
  “所以诸位在族中进行安全大检查十分有必要。”
  “也十分关键。”
  “你们需深刻吸取这次的惨痛教训,加强族中的安全宣传教育,将此事视为警告案例,以免日后再发生。”
  “渐不可长,防患未然。”
  嵇恒一脸沉重。
  可惜他带着面具,并不为他人察觉。
  扶苏面色微红。
  他根本就没有这个意识。
  若非嵇恒说出来,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让商贾开展安全教育。
  但细细想来。
  却感觉不无道理。
  毕竟事情已发生,岂能不吸取教训?
  闻言。
  程郑等人面色一黑。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钟先生这么能强词夺理。
  从古至今,哪有死了人,就停止经营,进行安全教育一说的?而且人死了就死了,再招就是,就一些船夫水手,死了也是白死。
  至于这么小题大做?
  嵇恒淡淡道:“人命是大,必须注重。”
  “这次怀县沉船,官府需给世人一个交代,你们也需给世人一个交代,毕竟是数百条人命,岂能视之如草芥?”
  “你们族内开展安全大检查势在必行。”
  “眼下满载盐铁的船只都已沉水,你们短时也补充不上,所以这段时间在族内好好整顿一下安全事宜,将自身的经营责任一一定下,不要担心时间不够,一个月不行,那就两月,两月不行,就三月。”
  “长公子向来主张大秦要以人为本。”
  “天地之间,莫贵于人。”
  “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你们也不用担心盐铁经营,如果你们两三个月还没有整顿完成,官府会继续给与你们时间,只是你们的经商资格,会被短时的给到其他商贾,或许是剧陵等商贾,亦或者是关东毗邻附近的商贾。”
  “只要思想不出问题,办法总比困难多。”
  “安全第一!!!”
  嵇恒再次咬重了‘安全二字。’
  听到嵇恒的话,程郑等人脸色黑如锅底。
  他们哪听不出嵇恒的威胁?
  他分明是在借安全的借口打压他们,逼他们就范,甚至他们很肯定,若是不按‘钟先生’所说去做,这人真敢不让他们继续经商。
  但安全检查怎样才算合格?
  根本不由他们。
  完全要看朝廷脸色。
  只是他们手中并无盐池、铁矿,根本就没有办法反抗。
  一旦不按官府所做,恐他们经营盐铁的资格,也会被直接剥夺,到时真就只能坐吃山空了。
  程郑等人只觉无比憋屈。
  甚至是窝火。
  但他们同样很是费解。
  为何他们现在会沦落到这种田地?
  嵇恒丝毫不急。
  就这么舒适的靠在大案上,静等着商贾做出决定。
  他相信。
  商贾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良久沉默。
  最终还是有商贾低头了。
  冯栋正色道:“冯氏愿遵从钟先生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