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什么男宠?你他妈眼瞎了?本公子自从有了子秋后,画舫青楼再就没去过,我像你?什么烂的臭的都往屋里拉,现在竟然还借着时疫方子染指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孩儿……”
  “够了。”
  金湛正骂得痛快,蓦然听身旁爱人大吼了一句,于是立刻噤声了,拉着曹子秋讨好笑道:“子秋,咱们是……那个……以德服人,那个……讲文明的,不和这厮一般见识,走走走,你不是说想吃一合斋的素席吗?我特意让他们好好做的……”
  曹子秋却不理会他的讨好,转向吴闵莲正色道:“吴姑娘,正因为曹某有切肤之痛,所以不忍见姑娘重蹈覆辙。昨日在府衙内面见钦差大人,大人说已经有人在研究时疫方子,想来不日便会有好消息,姑娘何不再等两日?”
  吴闵莲迟疑看着他,喃喃道:“是……曹公子说的是真的?真会再有时疫方子吗?家父母……实在……实在是撑不下去了……”说完忍不住又哭起来。
  曹子秋点头道:“再等两天吧,钦差大人亲口所说,想必不会有假。疫症虽猛,却也不是立刻就要人命的,再等两天,若是还没有消息,曹某……唉!我能理解姑娘心情,总之,莫要让自己一生后悔啊。”
  吴闵莲犹豫了一下,竟点点头,径自下台阶而去。
  这里那连球子跳脚大骂,金湛却根本理都不理,牵着曹子秋的手步下台阶,一边还不住追问:“子秋,什么叫切肤之痛?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什么叫重蹈覆辙?难道你也觉得跟了我是灾难吗?一生后悔?你是不是后悔和我在一起,没办法去科举?可……可我也不是有意拦着你,谁知道你考了状元之后,我还能不能掌控的了你,我也是没办法啊子秋,你难道不知……”
  “闭嘴吧。”
  曹子秋似乎是终于忍无可忍了。沉声喝了一句,然后目光不动声色的在洛槿初等人惊愕的脸上瞟了一圈,便和金湛登上马车扬长而去。
  艺术来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
  看着那辆远去的马车,洛槿初心里只有这句话,她头一次对这句话产生了怀疑:这特么哪是艺术高于生活啊?这根本就是生活高于艺术好不好?
  “六姑娘,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梅如玉的声音将洛槿初拉回现实,抬头看了看,那矮胖子正倚在门边,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一行人,她叹了口气,对梅如玉道:“你们先坐到车上等我,可惜啊,这一下那连球子肯定对咱们生了疑心,不然倒正好去买一包治疗时疫的药。”
  “那六姑娘你呢?”看到连球子向这边打量的目光,梅如玉说什么也不肯让洛槿初单独留在这里,那个男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之前大概也是要用时疫方子逼迫人家姑娘就范,这样的混蛋,杀千刀都不为过。
  看到梅如玉担忧的目光,洛槿初忍不住一笑道:“放心,我难道傻了?送羊入虎口?我去追那个吴姑娘,她不是父母双双重病吗?咱们就用她来打广告。”
  “只怕她未必会信你。”柳先生沉吟着摇头道:“这女孩儿经历了这一遭,必定更加谨慎,你若要报酬,她以为你骗钱,你不要报酬,只怕她又要以为你是别有用心了。”
  话音落,却见洛槿初哭笑不得道:“师父,你徒弟我看上去很像老鸨和拐子吗?怀疑我别有用心?我能有什么用心?”不等说完,白玉等人都忍不住笑了,白玉便道:“我陪师姐一起去吧,师父你们就在后面跟着,一旦真有什么变故,也能及时照应。”
  柳先生想了想,觉得这也不失为一条稳妥之策,于是便点头同意了。这里洛槿初和白玉紧走向前,追上那吴闵莲,这也幸亏大道上人不多,不然的话隔着这么远,还真就未必能追到。
  听说洛槿初手里有治疗时疫的药,这位吴姑娘兴奋的简直要晕过去了,抓着洛槿初的手激动道:“姑娘若真能治好我爹娘的病,情愿倾家荡产……”
  “倾家荡产就不用了,我又不是洛扒皮。”洛槿初哈哈一笑,看看四周有人好奇的看向这边,她就拉着吴闵莲到了一条小巷子里,微笑道:“这药还没做出来呢,明日你去知府衙门,只说找六姑娘,自然就有人带你来找我,到时候给你药材。自然,这药不是白给的,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姑娘请说,但凡小女子能做到,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吴闵莲听洛槿初这么一说,心里更是笃定了几分,暗道这才对,如今救命斋的一副药已经卖到了二十两银子,人家姑娘哪能白给我药材?自然是有条件的,只要不让我去做那些羞耻之事……罢了,为了救爹娘,就是需要做些出格的事,也只好认了。
  “嗯,我想知道那个金公子和曹公子的事,刚才几句话听来,他们的关系似乎是……情人?但具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什么重蹈覆辙之说?难道曹公子也是被逼迫的吗?”
  吴闵莲的眼睛瞬间都瞪大了,不该人家姑娘疑惑,人家这里都做好万一的准备,连清白都打算豁出去牺牲,结果洛槿初的条件是打听八卦,这么大的落差,能不呆住吗?
  “咳咳……”吴姑娘咳了一声,似是有些难为情,支支吾吾道:“这个……他们的事情,我也……只是……那个……道听途说……”
  “姑娘不必多心,我打听这件事也没有别的目的,只是单纯好奇。难道你不觉得这个条件比牺牲你的清白要好的多吗?就是曹公子知道了,说不定他主动把过往的事告诉我,来为姑娘换这一副救命药呢。”
  “喔,那倒是,曹公子的善良慈悲,全苏州城谁不知道?”
  吴闵莲微微一笑,因为这句话,似乎也放开了好些,正色道:“其实他们的事情很简单,当初曹公子是我们苏州有名的才子,只是家境清贫。金公子家是后搬过来的,谁也不知道金公子的来历,只知道他家势力很大,而这金公子没有父母禁管,在我们姑苏一带那是有名的风流浪荡子,结果有一次他在秦淮画舫上过了一夜,第二天他的铺子出了事,急急忙忙往回赶,又遇上了大雨,恰好路过书院,曹公子和几个同学也是游山归来,淋得落汤鸡一般,却还是将伞给了金公子,就这一次,从此金公子便缠上他了。”
  真够狗血的,白娘子的男男版吗?洛槿初心里念着,不由得笑道:“我不信,金公子既然那么有钱,怎么会连马车都坐不起?”
  吴姑娘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金公子出入都是骑马,并不坐马车,只有陪曹公子出行的时候,才会照顾曹公子的身体坐马车啊。”
  洛槿初吐了下舌头,心想多什么嘴啊?你又不是看小说,还讲究考据细节呢。因连忙点头道:“好好好,你继续。”
  吴姑娘叹了口气道:“曹公子是个高洁的人,当然不会因为金公子的逼迫利诱就随他,可是后来,他父母重病,无钱医治,欠了很多债务,还是不能治好他父母的病,那病无法可治,只能耗钱调养着,就为了这个,曹公子才不得已去求金公子,说起来,金公子也是好样儿的,他出钱帮曹公子的父母治病,却没有趁人之危,只是立下了契约,等到二老过世之后,这才将曹公子接到家里。”
  洛槿初心想好嘛,这不叫趁人之危,还有什么叫趁人之危?不过细想想,那姓金的这么做,倒也算是一番真心,而且看他毫不在意的就和曹子秋出双入对,显然也不在乎世俗眼光,这很对离经叛道的六姑娘的胃口,也算是臭味相投,哦不,是惺惺相惜。
  “那这位金公子究竟是做什么的呢?姑娘说他势力大,但不知大到什么程度。”白玉在旁边也好奇的发问了,在他看来,这金公子又不是什么权贵达官,竟然能逼迫一个才子到这地步,委实匪夷所思。
  吴姑娘笑道:“这个具体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金公子家经营的事物很多,包括酒楼,绸缎庄,青楼赌场也有涉猎。都说他身后有势力,但究竟有什么势力,却不是我这女流之辈能知道的。”
  洛槿初笑道:“多谢吴姑娘,成,明日一早你去府衙拿药,但是悄悄的,不要让人看见。”
  吴闵莲答应了,想了想又红着脸道;“我家也有家人的,只是今日我迫不得已,才抛头露面,若是可以,能否让我家下人代我拿药?”
  洛槿初想了想,微笑道:“恐怕不行,这事儿目前是要保密的。不过姑娘明天可以带着家人过来,若有人问起,你就说听曹公子说钦差大人说时疫方子要出来了,所以过去打问一下,其他的不要多说,明白吗?”
  吴闵莲是大家闺秀,自然也知道人家但凡这么吩咐了,那自然是有深意的,于是点点头,又敛衽施礼,这才袅袅去了。
  有这事儿一耽搁,到府衙的时候就已经是晌午了,何秋澄早就等在门口,焦急张望着,见她们过来,这才放下心,笑道:“世子一早就吩咐我过来等着接姑娘,怎么这么晚?”
  梅如玉一听见何秋澄的声音,心里便是一阵激动,当着众人的面儿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好强作平静笑道:“遇到了一档子事儿,耽搁了。”
  几人从西角门进去,洛槿初便道:“何大哥,为什么世子爷以钦差身份住进了府衙?之前他不是要暗中行事吗?”
  何秋澄苦笑道:“姑娘见到苏州城如今的景象了?”见洛槿初点头,他便问道:“你觉着怎么样?”
  “还可以,虽然十分萧条,但比我想象中要好些,不至于就成了人间地狱。”洛槿初说到这里,忽的恍然大悟,看着何秋澄道:“莫非……莫非这是因为秦锋……”
  “是。”
  何秋澄点点头,叹气道:“刚到苏州城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宛如进了死城一般。公子原本是要暗中行事的,可问题是,苏州府衙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官员,唯一两位当日联名上奏折的五品官员也染了时疫,而江苏巡抚和苏州知府逃跑后,他们的爪牙势力还存在。这个乱劲儿就别提了。世子一看不出头不行,这才迫不得已现身出来。不过也并没有因此表明身份,只说钦差大人不日就到,我们是打前锋的,说来不怕姑娘笑话,就是住进府衙里这几天,白日公子要整顿苏州城的秩序,开仓放粮联合药铺稳定民心。晚上还要应付一拨又一拨的毛贼,世子亲口说的,就是行走江湖十几年,加起来也没这十几天热闹。”
  洛槿初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方摇头苦笑道:“难怪皇帝把他派过来了,一则是因为信任他的能力,二来,恐怕苏州的乱象皇上也想到了,所以必须派秦锋这样武功高强又有能力的人来。是了,那钦差蒋大人到了吗?”
  “蒋大人知道世子在苏州城整顿后,过来协助了两天,就往扬州无锡去了,据说那里也出现了疫情,为了不重蹈苏州覆辙,所以钦差大人不得不出头。”
  “我的天,这乱的简直是……遍地开花啊,早知道皇上应该多派几个钦差来的。”洛槿初摇头苦笑,忽听一个惊喜的声音道:“六姑娘,柳先生,可算是把你们给盼来了。
  洛槿初抬头一看,登时就愣在了那里。
  只见从大门内匆匆奔出一人,看那英俊面容,自是秦锋无疑,只是……只是秦锋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头发乱糟糟的,眼睛也是通红,原本挺拔颀长的身躯竟然瘦的往竹竿方向发展了,一张脸也凹陷下去,只剩那双红眼睛,仍是如以往那般锐利精明,还有,这嘶哑的声音是怎么回事?明明秦锋的声音是时而清朗时而低沉的,清朗时有若金铁交鸣,低沉时则充满了几丝魅惑的磁性,这公鸭嗓子是谁?
  “秦世子,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身旁环儿和香草不约而同的一声惊叫,将洛槿初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来,不用说,这也是她的疑问:秦锋怎么就会变成这样?
  “嗨……从京里出来时,我就知道这是苦差事,却也没想到竟会这般苦。好在总算如今算是将事情大致控制住,不然我若晚到两天,苏州城必起民乱。只是这民情可以控制,疫情却难控制,蒋大人已经离开苏州城往扬州去,现在要紧的便是这时疫方子……”
  秦锋沙哑的解释着,目光却是只看着洛槿初,见她震惊盯着自己,他不等说完便苦笑一声,拍着自己的脑门道:“看我,你们一来,急着分说这些做什么?这些日子可苦了六姑娘……和柳先生,看看,你都瘦了这么多。”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我们可也没瘦成你这样子,看看你那双兔子眼睛。”
  洛槿初摇摇头,不知为什么,从来看到的都是这厮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模样,那时候她心里恨得咬牙,只说怎么没人能让这家伙也吃一个瘪呢?然而今天真的看到秦锋憔悴不堪时,她心里竟隐隐有些心疼,好吧,其实也不是隐隐的疼,分明都疼得揪起来了,只是她固执的不肯承认罢了。
  “哦,我这个……没什么,回京歇几天就是了。”秦锋微微一笑,然后将众人让进门去,对身旁路六儿道:“去让厨房整治几个好菜,快点端上来,晌午了,先生和姑娘他们恐怕也饿了。”
  路六儿答应着去了,秦锋苦笑道:“非常之时一切从简,不能整治什么接风宴了,好在这府衙里的水源和食材还是干净的,城中环境我也清理了一遍,该隔离的都隔离起来,不许出门,如此方总算将事态微微控制下来,只是你们再不来,我也要抓瞎了。”
  洛槿初见他说话的时候,眼中怒气一闪而过,因略想了想,便问道:“可是城中有奸商趁机哄抬粮价?听说你开仓放粮了。”
  秦锋沉声道:“这倒在其次,江南向来是富庶之地鱼米之乡,苏州知府虽贪,但府库存粮尚有过半,倒还能应付,我已经给京里递了折子,请皇上再调粮过来。如今让人恼火的是药材,自从时疫爆发之后,城里几个大药铺的药材凭空涨了十倍价格,他们联合起来,百姓们又盲目的哄抢,一时间连我也没有好办法,更可恨的是,十天前,那救命斋声称研制出了治疗时疫的良方,我本来还很高兴,谁知一副药他们卖二十两银子,我命人上门交涉,那救命斋的主事人竟有恃无恐。”
  洛槿初皱眉沉吟道:“虽然你没亮出世子身份,然而钦差的名头竟吓不住一个奸商,这也太搞笑了吧?莫非……那家的幕后有人?”
  秦锋冷酷道:“这是必然的,只怕不但有人,这人的身份还不会低。我觉着,他们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却还能如此有恃无恐,那必是另有所图。你不知道,如今因为他们的时疫方子,苏州百姓眼巴巴看着,将他们当做了救命菩萨一般,我即使亮出身份,恐怕也拿他们没办法,所以这才急着找你们过来。”
  “唔,用性命之危来绑架百姓,这倒还真不失为非常时期一个非常好用的手段。”洛槿初点点头,再看看秦锋的憔悴模样,心中又是长叹一声,暗道古今如是,做点事情还真难啊,我只道我这半个月辛苦非常,可看看秦锋,想来他劳心劳力是我数倍,也难怪憔悴如斯。
  想到这里,洛槿初也没了和秦锋较劲斗嘴的心思,轻声道:“嗯,方子已经研究出来了,只是怕打乱你的计划,所以现在还没流传出去。”
  “果然研究出来了?”秦锋那双布满了红丝的眼睛猛然一亮,一把拍上椅子的扶手,兴奋道:“我就知道,六姑娘出手,必不会让我失望的,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他兴奋的直搓着手,眼中却全是沉思算计的光芒。
  “咳咳……什么我出手?还有师父和师弟帮忙了。”洛槿初见秦锋只顾着称赞自己,心里不由得又羞又气,连忙替柳先生和白玉揽功。
  “对对对,还有先生和小白,哈哈……”秦锋也有些尴尬,只好十分爽朗的笑,然后扭头问路六儿道:“怎么还不摆饭?想饿死六姑娘和柳先生吗?”
  路六儿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小声道:“爷,奴才刚从厨房传完话回来,这还不到半刻钟,想来就是小炒,也不会那么快就熟的。”
  一句话逗得其他人都忍不住低头掩唇而笑,只有秦锋和洛槿初更加尴尬,秦锋尤其可怜,因为他不但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还被洛槿初狠狠剜了好几眼。
  用完饭后,秦锋便道:“先生和六姑娘劳累一天,也该好好休息,我已经命人替你们预备好了房间,这就让人带你们过去吧。”
  柳先生点头道:“也好,唉!年纪大了,身子骨不经打熬,不过才半个多月,就确实觉着有些乏累,我年轻那会儿,连着熬一两个月,半点问题都没有。”
  秦锋笑道:“先生这已经是非常不错了,您离老倒还有段距离,但终归是年过不惑的人,也是该保养身体的时候儿。”说完就让路六儿领着众人各去安歇,他这里却是又有人来商议事情。
  ☆、第一百零六章
  来的乃是府衙里原本的府丞史长天,在秦锋没到的时候,虽有一腔忠心,但面对这么大一个乱摊子,却是缺乏应有的胆色和气魄,以至于苏州城险些酿成民乱,如今秦锋到了,他有了主心骨,且知府衙门又被梳理了一遍,众人都不再各怀心思,而是以秦锋马首是瞻,各自分管一摊,所以诸多乱象便立刻井井有条起来,这府丞的工作能力也就凸显出来了。
  史长天来找秦锋,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之前秦锋交代下去的购买药材之事,此时他带着秦锋来到府衙后面,指着空地上的十几个箩筐,小声道:“大人,就这些药材了,这已经是下官竭尽所能,都没敢让一个人去买,而是让县衙的人乔装分批去买,只是那些药铺却当真小心敏感,到现在,也不过就买了这么点回来,他们便再不肯卖了。”
  秦锋看着那些箩筐,最多的也不过只装了六分满而已,不禁皱起眉头道:“若是寻常来说,这些药材不少,可面对一城百姓,已经过半染了时疫,这点又算得了什么呢?怎么?难道你用高价也买不出来了?”
  史长天叹气道:“大人,从一开始就是高价购买的,现在那些药铺嚣张的很,大概也只有皇上来了,他们或许会给点面子。依照下官的拙见,这些奸商就该杀一儆百,只要有人怕了,松了口子,大人才好做事。”
  秦锋摇摇头,郑重道:“不行,这些药铺如今就是苏州百姓的救命稻草,若是贸然动了,一旦激起民愤,后果不堪设想……”
  说到这里,他猛然住了口,心中一直有些不解的疑团也豁然开朗,暗道难怪,难怪我总觉得这些奸商嚣张的有些离谱,他们有恃无恐,好像另有所图。莫非,这才是他们的目的?不肯配合我,来激怒我,只等我沉不住气,对他们采取了措施,再绑架民意激起民变,如此一来,皇上必然要调我回京,甚至为了安抚百姓,还会降下罪名。更有甚者,恐怕就连父亲也会受到牵连影响。
  一念及此,思路越发清晰,秦锋的眼睛慢慢眯起来,对史长天沉声道:“行了,这件事儿我知道了,能买到这些药材,你也算是尽心尽力,先下去吧。”
  史长天答应一声离去,这里秦锋慢慢踱回自己房间。这么多天的高强度脑力体力劳动,饶是他在江湖上打熬的好筋骨,此时也有些困乏,因便躺在榻上默默沉思,暗道朝中有资格和父亲作对的,无非那么几个人,若说起来,他们做这些奸商的后台,倒也的确是很大很硬的后台了,只是,会是谁呢?
  正在脑子中一个一个的排查,忽然就觉着似是有人进了自己的屋子,脚步声虽轻微,然而听在他这练武之人的耳朵里,却是如同擂鼓一般了。因便扭过头去睁开眼睛,心想六儿这个混账东西,越来越惫懒,莫非是跑去什么地方睡觉了?喔,也是,这几天他和侍卫们也累得不轻……
  谁知门帘掀起,竟然是洛槿初走了进来,她已经换下了之前的大衣裳,只穿着一套白色丝绸的衣裤,在衣襟处绣了精致的花纹,长长黑发披散下来,还是半干状态,看来是沐浴了一番。衬得整个人都如同亭亭玉立的出水莲花一般。
  “六姑娘怎么过来了?”秦锋见是洛槿初,哪敢怠慢,连忙站了起来,一边好奇看着对方手中端着的木盘,那上面的碗里许是装着什么补品,不过那小盆是什么东西?
  他正好奇着,就见洛槿初将木盘放下,摇头笑道:“先和你说一声儿,别自作多情,这些东西不是我为你秦锋预备的,而是我为那呕心沥血替苏州百姓谋福祉的钦差大人预备的。”
  秦锋忍不住笑道:“六姑娘今日是怎么了?莫非是要夸奖我,又不好意思,便用这种方式?”说完看向那小盆道:“这里还有方巾,不会是特意端过来给我擦脸的吧?这哪里用劳动你……”
  “给你擦脸我难道会用这种小盆子?”洛槿初哼了一声,将那碗先端起来给他,一边道:“少废话,这是刚刚香草简单熬得银耳莲子汤,你这些日子嘴唇都起泡了,可见是肝火旺盛,好歹是个钦差,难道都不知道给自己败败火?这东西又不麻烦。”
  秦锋苦笑道:“哪里顾得上,倒是要多谢姑娘。”说完一饮而尽,放下碗看着洛槿初清丽的面容,又忍不住轻声道:“只得你这一句话,我的火便尽去了。”
  “顾不上败火,这会儿倒有功夫贫嘴。”洛槿初撇撇嘴,接着伸手将方巾在盆里荡了荡,笑道:“好了,躺到榻上去。”
  “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你手里总是有古怪玩意儿。”秦锋疑惑地看她,却仍是依言躺了下去,又听洛槿初让他闭上眼睛,于是将上下两眼皮一合,犹自笑道:“莫非是要给我变出什么玩意儿来开心?才让我闭上眼?”
  话音未落,只觉着眼皮上一阵清凉,他知道便是那方巾了,因不太明白洛槿初的意思,也就不做声。过了一会儿,便觉着有一丝丝的凉意顺着眼皮渗进来,竟让一双眼睛十分舒服,他不由得讶异道:“这必定不是清水,奇怪,倒是放了什么?竟这么舒服?”
  “放了冰片,薄荷等物,时间仓促,也来不及弄什么好的,不过这些也差不多了。”洛槿初淡淡解释了一句,之后又道:“你这些天熬得太狠,眼睛里全是红丝,可这苏州城乱象未过,怕接下来也不得好好休息,所以弄这个给你敷一下,让眼睛尽可能舒服些。”
  秦锋笑道“嗯,确实舒服。我其实有时也用凉水敷眼睛,如同你说的,熬得太狠,眼睛一阵阵痛。只是都不如你这个好,果然六姑娘出手,便是不同凡响的。”
  “少灌迷汤,这个就是不同凡响?你把我的医术和其他做药的本事置于何地?”洛槿初不得不承认,虽然和面前这厮是“冤家对头”,但在他面前,自己是最放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