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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夜(19)
  明十从店里的车库里取了一辆车,外面的雨太大太冷了。
  十夜在店铺里找不到他,突然她听见外头的车喇叭声,她探头去看,明十摇下车窗对她招了招手。
  十夜又从二楼匆忙往楼下赶。
  明十打了伞跑出车来,将她挡住,带进了车里。
  等车子发动,沿着鸭川往伽蓝开去时,她才发现,他又换了套衣服。他手上的纱布渗血了。十夜说,“待会我给你处理。”
  等到俩人回到伽蓝,明十拿大毛巾给俩人擦干头发,然后他脱下湿了的外套,从衣柜里拿了一件厚绒大衣套上。他整个人冷得在发抖。
  十夜察觉到了,将暖气调高,然后拿来医药箱替他处理。
  一打开他的布条,她才惊叫起来,“都化脓了!”
  “难怪你发冷,看来是发烧了!我们去医院看医生好不好?我开车。”
  明十一把抱住她,此刻倒脆弱得像个孩子。他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固执地只抱着她,而头枕在她肩膀处。
  十夜叹,知道他是不愿去。
  “那就不去吧。我照顾你。你放心睡。现在先处理伤口。”十夜取来清创用的消毒药水,先给他洗。
  然后是拿消毒过后的刀清创,一边用针在伤口注射消炎药。
  他痛得颤抖,但她手没有一丝一毫停顿,看也不看他,不过几分钟就处理好了。
  她上药,等吸收得差不多了,才薄薄裹了一层纱布。
  “不再发炎的话,明天你就能好了。”十夜说。
  他点了点头。
  屋外风大雨大,鸭川咆哮蹦腾,风吹乱了一树红花。
  她抱着被子,坐在阳台看风雨。
  明十没睡着,躺在榻榻米上出神,似有无限心事。
  十夜在房间里搜搜刮刮,居然找到了一盘安眠的熏香。她打开小巧的炉盖,将熏香点燃,置于小炉内。
  淡淡的烟气缭绕,将有生命似的,旋出好看又飘逸的弧度。她居然看熏炉和烟气,就看入迷了。
  别说,这个有点催眠。她说,“阿十,你别想那么多哦。小心失眠。你现在最需要休息。”然后她说着说着,头一耷拉,就睡着了。
  明十坐了起来,他手按在她衣领处,微微拉开,她胸前有几枚新鲜的吻痕,是刚刚印上去的。
  明十猛地闭上双眼,双手紧握成拳。
  ***
  等她醒来,她是睡在他怀里的。他也睡安稳了。十夜摸摸他额,不烫不凉。他身体果然很好,只要休息够了,一切都不是问题。
  她看了眼窗外天色,雨已停,鸭川的声音温柔,而树木扶苏也是一副吸饱了雨水的盈润感。屋另一边是街道,楼下楼下街道植有松树,在蟹壳青的天幕下越见挺拔葱郁。
  已经有小店铺开门开始做生意了,不过开得这么早的多数是早餐店,在洗刷器具,准备做早点。还有一家香铺居然也开店了,阵阵幽香传来。
  十夜猛地吸了一口气,空气清新得她想大声叫喊,把它们都吸进肺腑。
  在国内车水马龙人烟密集的夏海待久了,这样宁镇的小城真是可爱。
  她给明十换药。
  他的伤收拢了。
  将药换还时,他五指忽然一动,握住了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她一抬眸,就见他睁开了眼睛。她笑得两眼咪咪,喊了声,“早。”
  “今天天气很好呢!外面空气好清新!”
  明十起床,“那我陪你在外面的街道上走走。这条街也是有几百年历史的老街了,你会喜欢的。”
  “好呀好呀!”她高兴得跳了起来。
  他带她到了一家昭和时代的建筑处,说道:“这家店昭和时有的,做的点心很好吃。茶水也很特别。不过不用吃太饱,我带你慢慢逛,慢慢吃。”
  进到小食店,他给她要了一份利休心、古都辉夜。是卖相非常精致的点心。
  她看每样只得一件,砸吧着嘴说,“不够我一口啊……”
  明十笑着道:“你吃。我不吃。”
  然后他说了声,稍等。他就出门去了。等到五分钟后回来,他便说,我给你在隔壁食店点了一份鳗鱼饭。那是一家专门做鳗鱼饭的百年老字号。
  没多久,鳗鱼饭也送了过来。
  一并送过来的,还有别处的热面。
  他选择的都是不大的份量。
  她咬了一口鳗鱼,唔一声赶忙去扒饭,饭被汁液熏得松软,一口下去,饭的香气,汁的美妙全数在唇齿间炸开。她猛地端起碟子,狂扒起饭来。看得一旁的吃客都笑了。
  还是早上七点的光景,客人不多。
  十夜只爱美食,形象已经不重要了。明十拿纸巾提她擦拭,戏谑道:“原来你除了爱钱,还爱美吃。”
  她眨了眨眼睛,调戏道:“还爱绝色美男子哦!”
  明十低低地笑。
  半个小时后,她就出门了。她还要继续觅食呢!
  沿途的街道也很有趣,韵致十足。
  有卖伞的。伞配和服是绝配。
  今天,俩人都是保暖的大衣,但架不住她喜欢,在店铺前东看西摸的。明十给她要了一把粉色的樱花伞。
  她笑盈盈地撑开伞,仿佛有无数粉樱飘落。她咯咯笑,明媚娇艳。明十的心一动,手握在了她拿伞柄的手腕上。
  两两相望。
  她忽然想起了从前看过的一部老版《倚天屠龙》,小昭唱的歌很动听。她是记得的。她对着他轻声唱,“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变换,到头来输赢又何妨。日与月共消长,富与贵难久长,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眉间放一字宽,看一段人世风光,谁不是把悲喜在尝。海连天走不完,恩怨难计算,昨日非今日该忘。浪滔滔,人渺渺,青春鸟,飞去了,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风潇潇,人渺渺,快意刀,山中草,爱恨的百般滋味随风飘。”
  四周已有人围了上来。那是多么好看绝配的一对情侣啊!那家卖伞的店家,也卖和服,此刻,老板走了出来,把一件浅樱色的和服送给她,说,“难得遇到这么美的客人了。唱的这首歌,虽然我听不懂,但很好听。伞是要配和服的。美人怎么能没有相配的衣服。”
  十夜笑着摇了摇手,明十说了声“谢谢”替她接过了。
  “老板一番心意,收下吧。”他说。
  有一家露天的做和果子的店,明十带她过去坐下,点了一壶热茶,要了一碟和果子。
  他说,“金庸先生的江湖。曲子有种哀怨的感伤,俩俩相忘,也并非好事。”
  她轻笑,“原来你看过。”然后夹起一只莹绿色花型茶果子吃,一咬开,里面的馅是抹茶味的。很清香。
  “没有华人不知道金庸。”明十叹息,因歌词的道别之意。俩俩相忘,相忘于江湖,“小昭有小昭的无奈。”
  十夜看他一眼,“我还以为以你的性格,会更喜欢赵敏。”
  明十忽然说,“爱人太苦。爱而不得更苦。十夜,如果真的要忘,我就会忘得彻底,连你是谁都不再记得。”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她没再作声。
  俩人吃吃逛逛,都没再提刚才的事。
  后来,又坐地铁,从这头逛到了那头,不知不觉间,逛到了左京区南禅寺门前。
  “这里的菜肴也很丰富。我们可以接着吃午饭了。”他说。
  她脸有点红,敢情她就是从朝吃到晚了。
  “这里的豆腐是一绝,很细滑。南禅寺顺正创立于1839年,这家的豆腐之所以好吃,是因为南禅寺一带的水质优良。我们可以在这里一边吃现做的豆腐和腐皮,一边欣赏着日式庭院风光。”明十不急着去点菜单,只不紧不慢地领着她在红枫点缀葱郁的日式庭院之间行走。
  他带她走到一处小湖边,四处郁绿,而一树树红枫倒映翠湖上,景致静雅,小而美。他在湖边坐下,忽然说,“十夜,我还想听你唱刚才那首歌。”
  她则说,“你不是不喜欢吗?”
  “没有。你唱得很动听。”他答。
  “眉间放一字宽,看一段人世风光,谁不是把悲喜在尝。海连天走不完,恩怨难计算,昨日非今日该忘。”她看着他眉宇间的皱褶,唱道。
  明十怔了怔,放松了蹙着的眉心,“你很独特,难怪如此吸引着我们。”
  “我们?”她怔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明十岔开了话题,“过去吧。菜应该好了。”
  汤豆腐清淡喜人,飘出淡淡的香气。
  他给她夹了一块。
  她笨手笨脚,无论怎么夹,豆腐都是碎的,只好用勺。可他不同,他可把整块整块的豆腐夹起来,放进她碗里,再时不时地给她洒上一勺子豆腐汤。
  可是这顿饭也并不能好好吃完。
  穿着粉色和服,樱花伞放在脚边的十夜,正在夹鲜红美味的大虾,却突然被手机铃声打断。
  她一看,是慕骄阳打来的。
  她接起,才喂了一声“老师”,就被叫走。
  饭店门外已有当地的警车等在那里。
  明十看着她离开,她对着窗外的他比划了一下,让他回家等她。
  小野见到明十时,险些气死。
  她居然又是一副要去恋爱的和服打扮。
  十夜也很无奈,揉了揉太阳穴,用英语疯狂爆粗口,“见鬼!你那什么眼神,需要我冲锋陷阵,我把和服脱了不就行了。”
  小野连忙摆手,“免了。我警队大把好手。”
  慕骄阳很急,他说,“我朋友也是病人,L,他的女朋友被玫瑰杀手挟持了。现在我们根据侧写知道,高田澄躲回了老家,可是那一处第一老宅颇多,第二也经过了多年的全方位的改建,第叁据我们查到的他的两处老宅都换了几趟屋主。有一处屋苑,我们甚至不知道方位了。我们现在需要你。你曾长时间根据过他!”
  “那赶快吧!”她直接报出了地址。
  电脑人员马上用卫星搜索慕教授和十夜给出的犯罪心理地图。在京都下面的的一个小小的地方,那里在改造商圈,起高楼层的屋,许多老屋宇,由于不是什么百年老屋,没有什么历史都进行了拆除。
  已经很难说得上,高田澄的老屋还在不在。
  小野将警车开成了飞机,十夜则说,“跟据老师您的推理,高田澄由于是来自童年期的变态,所以会选择回到童年时还拥有这亲生父母,以及后来的继母的那个家里完成最后的最完美的犯罪。犯罪完成,他甚至可能会自杀。所以,我们现在去的就是他最初始的家。”
  中途,还有另一个男人加入了。
  慕骄阳亲自开车,载着她和那个男人。
  十夜看见,那个英俊又眉眼忧郁的男人哭了。但他很快冷静下来,讲了更多关于玫瑰杀手的事,以及他的画像描绘。
  慕骄阳作了大概介绍,他就是L,和自己师从同一个心理学家,所以L也会犯罪心理学。同时,被抓的是L的女朋友。L本身是四重人格。
  听到多重人格时,十夜的手紧了紧。但她很快恢复过来,冷静从容地说着,她在跟踪时见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