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第五十五章
  文王再一次跪在了周恒跟前。
  “臣弟任职江南时, 曾犯下过两桩罪孽。”建赌坊的事,还有赌坊塌方,死了多少人, 文王都交代了。
  屋内的臣子们没什么反应, 都知道这位王爷不误正事,那江南曾是他的地盘,建赌坊并没什意外, 等文王说到借了洛阳军饷一事后, 众臣子目露惊愕, 面面相窥。
  竟没料到王爷会荒唐至此。
  “陛下,臣弟近日才知, 侯爷当初借给臣弟的那笔钱, 是洛阳军饷才知犯了大错, 臣弟愿意受罚。”
  文王说完“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这回臣子们没人去理他。
  周恒看着文王沉默了半晌,将手里的奏折一撂, “啪嗒”一声响,文王心里打起了鼓, 怀疑范世子说的那话, 到底凑不凑效,只得又一次搬出了朱皇后来,“臣弟犯的是死罪, 臣弟认罚, 臣弟对不起陛下,对不起母后的托付......”
  周恒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你对不起的不是朕, 是十万将士, 是黎民百姓。”
  文王心头一慌, 将头伏在地上,“臣弟知罪。”
  周恒没让他起来。
  也没再管他,同屋内的几个臣子道,“适才说到哪儿了,继续。”
  文王被晾在了一边,等到周恒同几个臣子将适才的话说完,文王的一双腿已经跪麻了。
  本以为终于轮到自己了,谁知尚书府的李尚书,又提了一事,“陛下,如今朱侯爷入狱,虽尚未定罪,洛阳十万大军耽搁不得,得赶紧找人接管才行。”
  李尚书一提,几个臣子便举荐了一个人。
  “韩国公韩世子,年轻有为,曾几次击退戎国敌军,臣举荐韩世子。”
  “臣附议。”
  周恒却没点头,半晌才道,“此事朕已有了人选。”
  众臣子又是一阵面面相窥,想不出谁还能比韩世子更合适,正欲问,周恒却是抬头看向文王。
  众臣子一惊。
  还未来得及阻止,就听周恒同文王道,“文王府内所有值钱的东西既日起充公,欠了多少军饷,补多少,朕给你个机会将功补过,去了洛阳,当面同众将士赔罪。”
  文王一脸懵。
  臣子比他的反应还快,“陛下,洛阳十万大军,是我幽朝的命脉,不得儿戏。”文王是什么人,这时候可没人愿意去抬举他,他要是去了洛阳,那十万铁骑,迟早会毁在他手里。
  文王终于才回过神来,一个江南换洛阳,这笔买卖可不亏,就算将他文王府抄了,拿出来凑军饷,那也值了。
  文王压制住心头的兴奋,磕头领命,“谢陛下,臣弟定不负使命。”
  屋内的几个臣子,急得跳脚,可周恒的心意已决,没人能左右得了。
  洛阳的十万大军,交到了文王手上也就罢了,到了午后,乾武殿内又传出了一件令人咋舌的消息。
  陛下将大理寺交给了永宁侯府的世子,范伸。
  在长安城,一说到纨绔子弟,所有人最先想到的就是文王和范伸。
  这两人一个掌管十万大军。
  一个掌管大理寺。
  简直是笑话。
  所有人都猜不出陛下心里是怎么想的,有臣子抗议,想找周恒均被高沾拦在了门外。
  这回左相倒是安静得很。
  李尚书对周恒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边去问了左相,“陛下这么做,到底是何意。”
  十万大军,岂能儿戏。
  左相看了他一眼,“十万铁骑,是太上皇当年耗光国库养出来的军|队,就算如今陛下登基,那军权还是在太上皇手里,尔等是糊涂了,才会举荐韩世子。”
  朱家一出事,只能给文王。
  怎可能落在韩家的手里,想起之前太上皇同朱家是如何打压的韩家,李尚书背心顿时一层冷汗。
  “多谢左相提点。”
  太上皇听到消息后,让高公公去唤了周恒。
  文王在他殿内跪下认错之事,太上皇也听说了,“那个逆子,迟早要将人气死。”
  周恒不吭声。
  太上皇看了他一眼,问,“皇上当真就放心交到他手里?”
  周恒点头,“他总得长大。”
  太上皇便叹了一口气,“你和你母后,从小就心疼他,你母后在世时,经常说他性子虽顽劣,却心性正直,等大了就好,如今都多大岁数了,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竟敢去动用军饷。”
  说起这个,太上皇心头更怨的是朱侯爷。
  王爷接,他就给了。
  他是想害死他。
  想起文王主动去陛下面前认了错误,太上皇心头已经软了,“罢了,权力大了责任也大,看看他这回如何表现。”
  周恒应了声,“嗯。”
  接着是大理寺卿一职。
  朱侯爷同永宁侯府是姻亲,朱夫人死了,朱侯爷入狱,明面上瞧着朱家已经完了,可只有明白的人知道太上皇心头并未断了朱家的最后一条路,朱瑞还在江南。
  且朱侯爷还未定罪。
  那范伸是朱夫人的侄子,此时让他任大理寺少卿,便是给朱家留了一个情面。
  周恒的这番决定,恰好就对到了太上皇的心坎上,太上皇看着周恒他,“我知你是念着你母后的情面,就看他朱家的造化吧。”
  周恒没多留,说完了正事,便回了乾武殿。
  太上皇一人坐在屋里想了半天。
  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这江山他是如何得来的,他再清楚不过,如今他退居幕后,大儿子登基,江山瞧见着一日比一日稳固,万不能出了岔子。
  等到洛阳的将士赶来了长安,告了文王的御状后,太上皇心里便有了底。
  太上皇没将令牌交给文王,而是交到了周恒手上。
  “皇上保管吧,我也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事,你三弟是什么人,我清楚得很,那性子岂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过来的,你让他挂个名头,先观察一段日子,真是那扶不上墙的烂泥,你再招他回长安,回他的王府,浑浑噩噩了此一生得了。”
  周恒接了令牌,“儿臣明白。”
  **
  朱侯爷入狱的消息,姜漓听说了。
  并没有什么反应。
  人入狱了,但没定罪,陛下便是在给他机会,一切皆有可能。
  说不定明儿就被放了。
  同样是火|药案,他秦家一朝灭族,朱家三番两次得饶。
  姜漓知道是为何。
  君让臣子,臣不得不死。
  秦家当年犯的哪是什么火|药案,犯的是太上皇的忌讳,碍了太皇上的太子的路。
  她那日问他,她能不能祸国。
  实则早就有了答案。
  他就算将她带回了乾武殿,他们两人也避免不了,有一日会刀锋相向地站在彼此的面前。
  她妥协不了。
  她很清楚自己为何而活着。
  姜漓将那些被周恒嫌弃的香囊,一个一个地重新给他置放好,又将近几日赶出来的香片,装了袋,轻轻地搁在了周恒的桌案上。
  桌案上搁着一本书。
  那习惯似乎不只是曾经的二皇子有,陛下也有。
  然却是两个不同的人。
  姜漓望着那椅子出了神。
  就算周恒此时不在,他的脑子里也能想象出他坐在那上面的模样。
  姜漓回忆了很多。
  回忆起她头一回见他,印象最深的便是他脚上的那只金线望不到头的黑色筒靴,那时她不知他是皇上,后来那双靴子终于在她的视线里,尽数露了出来,她以为她的生命到了尽头。
  却不想,又是另一个开始。
  从进含熏殿起,她便注定了要经历一场适可而止的感情。
  他知道她手冷,给了她手套,知她怕黑让她守在他床前,待她一切都适应了,他便告诉她,他是曾经那个被他倾诉过衷肠的病患。
  他早就知道自己是谁,是阿漓也好,是林常青的‘女儿’也好。
  也知道她要想干什么。
  然而却被那一个多月的日子,给捆绑住了,他爱她,以他自己的方式,来维持这段短暂的感情。
  一场夹杂着血海深仇的矛盾感情,或许从一开始,两人都做好了准备。
  相爱时用尽全力去爱,分别时,不带一丝留念。
  他们不可能有孩子。
  姜漓垂目将香囊和香片搁在了周恒的桌上,转身便坐在了软塌上,唤来了小哑巴。
  小哑巴来她身旁站了好久,姜漓才开口问她,“小哑巴,那卷宗上,是不是还有陛下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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