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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哥儿, 我先回去了。”送他到家门口,吴瀚摆手。
  赵言应了,迫不及待地转身朝家中走去,出乎意料的是, 门一推就开了, 笑意爬上他的脸庞。
  今日的吃食不够卖, 张高特意回来再装两个半箩筐。
  “言哥儿?!”张高一转身便瞧见迎面而来的小舅子, 他拔高声音,十分惊讶, 霎时将担起的箩筐放下, 差些没认出来变黑的小舅子。
  “姐夫,是我。”回到家,赵言一身轻松,笑道。
  “咋没告诉姐夫和你阿姐一声呢?姐夫也好去接你,你看看,瘦了也黑了。”张高咧着嘴将他上下打量了一圈, 伸手将他身上的包裹取下来,“重不重?”
  赵言笑了,“不怎么重,姐夫, 我阿姐呢?还有小豆子呢?”
  “你阿姐还在街上,我们最近又添了不少新的吃食,小豆子还在私塾呢。”
  张高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 生怕他累着饿着, 拉着他在屋檐的小矮凳上坐下, 着急忙忙道, “你先坐着, 姐夫给你做吃的去。”
  差不多九个半月时间未见,赵言抽条了也黑了,在张高看来,那就是受了大罪。
  亲人之间,似乎永远不存在生疏二字。
  待他煮好面条,半盏茶时间已经过去了。赵言劝了好一会儿让他先去帮阿姐的忙,张高好歹应了。
  离开时不忘提醒他, “那你面条别忘了吃,小豆子房间还有我买的小黄梨,你自己削着吃止止渴……”
  “好,”赵言应得很爽快。
  重新挨着小桌子坐下,面前是热腾腾的十分简单的一碗面条,上方只撒了几根绿油油青菜作装饰,赵言忽然就饿了,他姐夫的手艺自然与他阿姐无法比,只是他吃得踏实。
  赵言吃完后洗了碗又在院中走了一趟消消食,环视了一圈周遭的环境,与去年他离开时无异,只是院子一角爬满了青藤,生机勃勃。
  井边放置着两大桶冷水,晒了大半日已经是温的,赵言直接拎了一桶进了隔壁洗漱一番,换洗好之后,估摸了一下私塾放学的时间,这才出门去接小豆子。
  洪来县的下午一向热闹,听着熟悉的口音,赵言刻意放慢了步伐,见到路边还有卖糖葫芦的,他顺带掏钱买了一串。
  抵达私塾时,私塾下课好一会了,三两个小男娃背着大大的书箱从里头出来,赵言站在不起眼的地方,嘴角淡淡笑意,一只手背在身后。
  眼见着一波又一波都离开了,小豆子还未出来,赵言忍不住往里边一瞧。
  又等了好一会儿,私塾门口空荡荡的,赵言毫不犹豫地大跨步迈进院子,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沿着小走廊,抵达上课的地方,赵言方要敲门,就听到了两人的交谈声,其中一道,他认识,是私塾秀才的声音。
  赵言想也不想转身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一眼就认出了站在那的小家伙,“小豆子,”
  他猛地出现,一时吓到了正在交谈的两人。
  小豆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舅舅?!”
  赵言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是我,是舅舅,”
  尔后他将藏在背后的糖葫芦给他,“呐,舅舅给你买的。”
  小豆子愣愣地仰头看着他,直到脑袋又被他一揉,他才确定他舅舅回来了。
  他接过糖葫芦,一只手下意识揪住他的衣角,呈现依赖的姿势,开心笑道,“谢谢舅舅,”
  赵言这会儿还未发觉他的不对劲,王秀才笑道,“赵老爷,”
  许久未听这个称呼,赵言一时有些不习惯,他点点头,低头看了眼小豆子,“那我先带他回去了,”
  “举人老爷先等一会,”王秀才犹豫再三,视线无意看了眼他身边的人,“我这还有些事想同你说,”
  赵言疑惑,“好,”
  他低头同小家伙道,“舅舅同你先生有些事要说,你先去外头等等舅舅好不好?”
  小豆子不安地看着他,点点头。
  赵言这才瞧见他眼眶通红,心口莫名一揪。
  “先生,你说吧。”他就想知道是什么事。
  “可不敢当举人老爷的一声先生,”王秀才受宠若惊地推辞,道,“
  你才游学一回来,我这就有事打搅你了。这事可大可不大,与小豆子有关,事情是这样的……”
  赵言慢慢从王秀才口中得知了近来发生的事。
  陈秀才‘退休’之后,王秀才成了哄来县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多是求到他面前来的富户乡绅,只是王秀才与陈秀才不一样,他不考核不挑学生,人数招够之后,大家一齐上。
  因而他教的学生莫名分为了两头,一边是富人家的,一边是穷人,两边相互排斥似乎是很顺其自然的事。
  小豆子经过他教养,成绩比私塾中大部分人都要好,加上赵言的缘故,王秀才格外关注他,且小家伙与当初的他五异,一门心思都在读书上,这就导致,他与穷人家的孩子没空交好,富人家的孩子又瞧不起他。
  嫉妒心是很莫名的事。
  这几日,他交上去的功课被人用水打湿,甚至写好的纸张不见了,还有人跑到他面前说闲话,小豆子记得舅舅教他的要保护好自己,今日红着眼眶找到了陈秀才这边。
  整个私塾,知道小豆子有个举人舅舅的只有王秀才一人,即使打个喷嚏,他也多加关注,因而王秀才得知这事后才将他留下来准备明日处理。
  赵言没想到他回来这么巧。而一回来就收到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这事已经多久了?”
  “约摸半个月时间,”
  “好,我知道了。”赵言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
  当年他在陈秀才那学习,那是因为所有人都一门心思在功课上,没空想其它,而不像王秀才这边,小孩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事。
  他去年忙着游学,只送小豆子到了私塾也未管之后的事,赵言一时自责。
  他出来时,小豆子正站在廊下小口咬着糖葫芦,听见脚步声,他仰起头来,眼睛明亮,“舅舅!”
  小家伙有多乖,赵言就有多心疼,他避而不谈,将他的书箱取起来,弯腰抱起他,一手书箱一手抱着他,他笑道,“好不好吃?”
  “好吃,”小豆子笑眯眯的点头,酸得脸都皱了。
  一路沉默无话,待他吃完糖葫芦,他才道,“舅舅不在的时候,是不是受欺负了?”
  小豆子嘴角忽然一撇,小睫毛一颤,伸手搂着他肩膀,闷闷地嗯了一声,“舅舅你今日才回来,”原本他应该高高兴兴的,可是他不会假装高兴。
  赵言懂他的意思,“没事啊,舅舅回来了,舅舅帮你撑腰。”
  “嗯,”小豆子趴在他肩膀上,“他们笑话我阿爹,”这才是他受不了的地方。
  “没事,舅舅帮你做主。”赵言摸摸他脑袋。
  回到家,小豆子又开开心心的了。
  赵梨花见他回来,拉着他过去唠叨了一顿,“怎么又瘦了?黑了,真黑了不少。”
  她的唠叨功夫已不是之前能比的。
  “阿姐,我这是抽条壮实了。”赵言笑道。
  “不成,我得给你补补,”赵梨花一脸心疼。
  小豆子听着他们交谈,脖子都仰酸了。
  好不容易让他阿姐去忙她自己的,赵梨花一把捞起小豆子,“走,舅舅陪你练字。”
  “好!”小豆子开心道。
  ****
  赵言的解决方式十分的粗、暴,中秋假日后,小豆子是由他送去私塾的。
  张高和赵梨花还被他们瞒在鼓里,张高一见儿子赖在他旁边还有些吃醋。
  赵言变化不大,他认不得那些人,只是不少人却是认识他的。
  “举人老爷,你游学回来了?”
  “赵老爷?”
  他们牵着孩子热切地围过来,只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热情和恭敬。
  “这位小公子是?”终于有人问到了赵言心中所想的事。
  “这是我家小外甥,”赵言笑着摸了摸小豆子脑袋。
  “你们舅甥关系可真好,”见他如此,一时有人的心思就变了。
  小豆子很乖巧地站在他旁边笑了笑。
  “这是我家不争气的,”
  “还有我这个,”
  赵言扫到几个脸庞霎时变白的人,若无其事地对他们笑了笑。
  小豆子靠在他旁边,他好像知道了什么。默默地垂着眸,心想以后也要同舅舅一样厉害。
  赵言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举动有不对的地方,他只知道,小豆子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当天下午接人时,赵言发现小豆子身边围了不少的人,一见他过来,十几双双视线刷刷落在他身上。
  “舅舅,你来接我了。”小豆子啪嗒跑过来,仰起头,眼睛里明亮有星星。
  “嗯,”
  赵言提起这事,云淡风轻地道,“无论谅解与否,要小豆子你自己决定。”
  “嗯,我知道了舅舅,”小豆子趴在他肩膀上点头,“不过我可能暂时不会谅解他们,因为他们对我做了不好的事,还说了我阿爹。但他们在我这里,不怎么重要,所以即使不谅解,我也不会把他们放在心上。”
  听他说了一大串的话,赵言喉咙滚动了一下,也不知什么时候他就长大了,他欣慰地笑了笑,“舅舅以前念给你听的书,没白念。”
  “嗯嗯,”小豆子咧着嘴点头,骄傲道 ,“舅舅厉害,我也厉害。”
  舅甥两人一直腻到家门口。
  “小豆子,你已经快八岁了,怎么还赖在舅舅身上?”
  小豆子呲溜一下爬下来。
  他们不在乎,那几个小孩却是有的因为害怕回了家就承认错误的,被家长揍了一顿,因而赵言之后收到了一堆道歉礼,他却没收。
  赵梨花和张高隐约猜到了一些什么,没问他们两个,却是更疼小豆子了。
  赵言一回来,小豆子每日都期盼着放学,做的的功课也有舅舅改,日子十分舒坦。
  ****
  十一月到了,年底有不少成亲的,新的一年迎新妇。
  而这回,他们四人聚到了一起,因为柳书宇就要成亲了。
  柳书宇道,“当时我说服我爹娘他们让我去游学的条件便是回来就成亲。”
  赵言与吴瀚和方仲礼面面相觑,他们两个连亲事还未定的人一时不知怎么说。
  吴瀚,“那,那你乐意吗?”说出来之后,他又意识到这话可能不太对。
  柳书宇苦笑,“我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她又是我认识的,其实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何况,先成家后立业,比较同龄人,我已经有些迟了。”
  他如今考中举人,名次很低,往上再考获得更大功名的可能性很小,还不如在合适的年纪成婚。
  赵言和方仲礼都听懂了他的意思,“那等你成亲那日,我们过来喝喜酒。”
  “好,”柳书宇笑着答应。
  十一月十六,是柳书宇成亲的日子,李松山也从隔壁县过来了,以及刘偐也来了,一下有四个举人好友一个秀才好友,众人看柳书宇的目光多了些别的意思,总之更热情一些。
  酒席之前,李松山和柳书宇将描摹的画卷交给他们,一人一份。
  好兄弟成亲,又有人劝酒,赵言倒了满满一杯酒敬新郎,酒水下肚,脸蛋轰一下红了。
  “言哥儿,瀚哥儿,你们都比我小,下回就该轮我了。”方仲礼感叹。
  “嗯,”赵言又抿了一口,“那也不能随便成亲。”
  “是,是不能随便。”吴瀚已经喝醉了,大着舌头道。
  赵言见状搁下酒杯,他现在的大脑还算清楚。
  酒席一直闹到深夜才散开,吴瀚他们有家中的小厮来接,赵言方要同瀚哥儿一起回去,一个高大的身影朝他招了招手,“言哥儿,”
  迎面一阵冷风,赵言瞬间清醒了,“姐夫?”
  张高搓了搓手跑过来,“走吧,姐夫接你回去,喝醉了没有?你这一身酒味啊?”
  赵言笑了,“是有些醉,”
  “那赶紧的,”张高扶着他去了一旁租来的牛车上,拎起一旁的被子直接将他一裹,“别冻着了,”
  赵言差些被勒着,挣扎了两下。
  吴瀚第一次见赵言在家人面前的模样,他咧嘴一笑,尔后远远地朝他招手,“言哥儿,我先回去了。”
  “好,”赵言应道。
  天色已经不早了,张高催促赶车的走快些。
  吹了一路的冷风,到家时,家中还亮着灯。
  赵梨花和小豆子还没睡着,两人迎出来,“这是喝了多少?”
  小豆子懂事地上前扶他,被他身上的味道熏得满脸通红。
  酒后劲一上来,赵言有些晕乎,辩解道,“阿姐,没喝多少,”
  赵梨花不信,转身进了灶房去倒热水。
  赵言洗漱完,一挨着床就睡着了,当天夜里,他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第二天醒来已经记不起了,只是头疼得要命。
  歇息了两日,赵言分别修书一封寄给两边的孙夫子。
  接下来的两年时间,他将安静待在家中温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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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提前更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