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对手
  单谦之与刘琨相识时, 正是中原大乱,在司马打司马的白骨遍野里,瘟疫流行, 河南一地,说是水深火热也不为过。
  刘琨当时便染了病,而道长治疫名声流传, 他怕自己等不来道长凉了, 于是亲自前去看病。
  他有一手相当不错的医术, 所以一眼便看出刘琨是行散不当中了丹毒, 以小豆汤拔毒, 又辅以草药养身后, 刘琨很快恢复了健康。
  然后刘琨便一心想要交好这位道长——道长的脸又实在太适合在这颜即正义的时代混了。
  他本身就豪爽大方, 又有同情心,愿意帮单谦之救助的病人送粮送财,不过这人对自己的能力没有一点逼数,花钱一时爽, 月底悔断肠那种。
  常常一不小心就月光了, 然后来道长处蹭吃蹭喝,顺便问他会不会做散。
  单谦之告诉他,寒食散中丹毒甚重, 长年食之会如何如何, 让他不想早死就别闹。
  但散瘾发作时甚是难受, 单道长便调整了方剂,加入提神之物, 模样与原物甚似, 但价格便宜许多, 服后依然先能后发热, 再加上些壮阳之物,就把刘琨忽悠过去。
  吃过几副后,对寒食散的依赖降下去,发现这种药不伤身,刘琨便拿来送人,自然就收了不少回礼,于是就新发现一条财路。
  寒食散为何贵?自然是需求量大了,价格就被炒高了,而一般的药品价格还正常。
  但是!
  单谦之想到潞城那个敢卖散就吊城墙的律法,果断拒绝了刘琨的要求。
  他并不想以身试法。
  “南阳诸贵定会喜欢此物,不如你先在壶关招兵买马,到时再运去南方,何需担心军资,”单谦之皱眉道,“我需南下一次,为潞城寻些种子,你且自去见她。”
  -
  潞城的魏瑾自然不知自己的顶头上司正在讨论她。
  她还在为新地盘的事务忙碌,沁县的人口、户籍都要花时间,以及,漳河周围的土地,前不久被淹了,正在忙于补种。
  这也是很无奈的事情,上党之地雨水非常集中,夏季泛滥,而十月之后到第二年春,基本无雨。
  所以她才那么喜欢让人修水渠,因为小麦要浇三次水,靠近水边的田还好,更远的一点的,就是望天田,每年收成非常可怜。
  以及最近铁厂的迁移工程要开始准备了,如今地盘扩大,在后山的高炉交通甚是不便,用水也远,一位玩家提议在铁厂修建在离河不远的位置,方便运输材料。
  还有人提议在铁厂旁边建立一个加工场。
  他的认为铁厂的产能不能完全局限于农具和武器上,完成可以在民用方面开发的更广,比如小车的承轴,比如车轮,比如支架,比如建筑材料……培养一群标准化的流水线工人非常有必要。
  魏瑾觉得很有道理,给了贡献点,对他大加表扬。
  于是最近新厂的选址便被很多玩家盯上,想靠这个再混一些贡献点,就算拿不到第一,买点时装也是好的啊。
  崔鸢最近被派到屯留做田产统计,回来的路上便能看到巨多的管事在河边溜达来回,而其中最努力的一个,还是那个看起来像个将军的,好像叫徐策来着。
  这人三天前就在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记落差,如今她公干放假回来,居然还在记,也是很努力了。
  她只看了一会,便不再关注,只是忧郁着自即将到来的麻烦——怎么才能说服父亲让自留在这里。
  要是郡守把并州都占完多好,那样她家肯定愿意她留下来在州中混个高位,但郡中就太弱了,她清河家肯定是看不上的,因为郡官俸禄都在六百石以下,这个等级的官员都是给各地豪强的势力范围,她若是男儿,加冠之后可以轻易在各郡混个主薄当。
  问题是她不是男儿啊,她也有一颗不甘于寂寞的心呢。
  臭阿兄再不给她想办法,就别怪她不讲兄妹情……
  “哎呀!”一个猛然的颠簸,小姑娘走神之时没坐稳,生生从牛车摔了下来,险些脸着地。
  “崔姑娘你没事吧,”一双温柔的大手扶起她,便见那个徐策有点内疚地道,“是我没有注意,挡住牛车了。”
  “没事,只是破了点皮,回去洗洗就好。”她早就不是较弱的小姑娘了,再一抬头,就看到徐策手上本子的图案,不由轻咦了一声,“这是漳河的水图吧?”
  “是的,”徐策不好意思地笑笑,“郡守正为水患而忧心,便想为她分忧。”
  “居然还会治水,你们这些仙人真是无所不能啊,”崔鸢赞叹道,“那不打扰你了,就此别过。”
  徐策扶她上了只有一个板子的牛车,看她远去,这才继续低头,检查地面上的土层,这次他离远了些,免得再挡住来往车流。
  检查下最后的一层土质,他做了记录,然后去找游析瑜录制视频,把笔记本上的资料传到网上。
  很快,这些数据被专家们收到。
  于是资料对比很快展开。
  当国家机器运转起来时,其效率远不是普通玩家可以比拟的。
  第四天时,徐策收到让他去几个地方做视频录制,于是游析瑜又被拖了过去。
  这位如今已是巨富的钢铁联合体大王本是不耐烦给他做录像的,但在收过一次快递后,便任劳任怨做牛做马,再没有发出过一声会被人听到的抱怨。
  很快,专家们拿出了实际方案,徐策被拖去做了一番如此这般的特训。
  于是,再上线时,徐策身上仿佛带上一层学霸光芒,挑灯夜战一晚,用鹅毛笔写了一封万言书,带着去见了魏瑾。
  “什么,蓄水为湖?”魏瑾几乎以为自己穿越了。
  好在她还记得自己npc的身份,没有问出来。
  “不错!”徐策朗然背诵道,“上党之地,雨水不均,夏时多雨,春秋干旱,常有水患旱灾,河流虽多,却难用之,水浇之地不足十中之一,若能筑坝为堤,蓄水为湖,是为水库,便能浇水泰半、水旱从人,再无天灾之忧。”
  魏瑾皱眉道:“此计虽好,但却早了些,还是天下大安时用之为妙!”
  开玩笑,这是古代啊,修个都江堰都要二十年的古代啊,你在古代做水库,真当自己是个爸爸了?
  “郡守,此库意义重大,不但可以积蓄夏季之水,灌溉田地,亦可做为铁厂、纸厂之用,虽然耗费时力,但绝对能让郡中食粮猛增,还请三思。”徐策认真道。
  “嗯,我会好好想的,你先下去吧。”魏瑾随口道。
  徐策背诵的东西太多,思绪混乱了一下,又很快镇定下来,道:“郡守,时日不久,此泽必得三年内起成,否则,将有大难。”
  魏瑾眉心微蹙:“哦?”
  徐策道:“三年后,晋大旱,江、汉、河、洛皆干涸可涉,是时,上党岂能独哉?”
  魏瑾猛然起身:“此言可为真?”
  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这话肯定是从史书上抄下来的,但这其中的内容,实在太过可怖了些。
  江,长江。河,黄河。汉,汉水。洛,洛河。
  这包括了晋朝几乎所有的主要水系,但是长江都干旱到了人可以走过河的程度,那天下会是个什么样子?
  “不仅如此,”徐策认真道,“次岁,大蝗,自幽、并、司、冀至于秦雍,草木牛马毛鬣皆尽。”
  他看到时也吓了一跳,这是说蝗虫从北京那边蔓延到山西、河南到关中,草木牛马的毛都被蝗虫吃干净了。
  魏瑾深吸了一口气,抬头之时,目光炯然:“你一人,能成?”
  徐策认真道:“不能,但吾有天将数十人,只要郡守允之,便能前来相助。”
  专家研究过了,剧情里的玩家都是这位npc招唤出来助阵的,也许有机会从这里入手。
  魏瑾沉默数息,凝视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审视。
  对方不闪不避,坦然回视。
  “吾要一份清楚的上表,全的,”她平静地扬了扬手上的万字信,这一点概述承担不起这样的工程,道,“你可明白?”
  “是!”好像有门,徐策心中一喜,立刻退下,回去下线通报情况了。
  魏瑾看他退下,飞快在网站上发贴询问。
  《惊,内幕消息,有人向女神提议修筑大型水库,此事若成,恐会大批招纳水利玩家!》
  一石击起千层浪,这消息瞬间火了。
  “啊啊啊,选我,985农业水利工程毕业,有三年工作经验了!”
  “我可以的,本人水利博士,有带工程经验,任劳任怨,绝对会对甲方提出的意见充分满足!”
  “额,需要后勤吗?我不是水利的,但我愿意去当一颗大坝上的螺丝钉!”
  “社会保障专业观望中,请问要需要一位去做工伤保险赔付的工作人员吗?”
  “我会画画,让我去画图纸!”
  “工程图和绘画是两回事好吧,楼上滚开!”
  “会做拖车的工程专业要么……”
  一时间,论坛贴子盖起摩天高楼,大家纷纷展现专业水平,各种证书层出不穷,更有学子失败之后心有不甘,一个电话回到学校,让师门大佬出来站队立威,随后大佬迭出,让人膜拜不已。
  闹出这事的专家们一时都噎住了,颇有不知如何是好之感——他们虽然专业,但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专家小组,在这些大佬面前,水平还是差了一点。
  学渣们一时都瑟瑟发抖,感觉围观都很卑微的样子。
  就在这时,一个回复的突然出现,让楼层一时间都安静了数十秒。
  “漳泽水库?是不是那个大/跃/进时上马,一边设计一边勘察一边修,五个月修完,后来问题频出,一但溃坝就会淹到津港去,让津港不得不年年掏钱维护那个水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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