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往事随风
  梨花村。
  一只乌鸦盘踞在光秃秃的梨树枝桠,眺望远方崩塌的祠堂,一个白色身影缓缓走出。
  “大哥哥”
  扎着羊角辫的稚童怯弱地跑过去,又不敢靠近离得远远的。
  “小朋友,就是你唱歌谣么?”
  男子俊美妖异,脸上带着微笑,亦如几十年前一般华贵无双。
  “是呀!”稚童鼓足勇气,哼唱道:
  “甲虫说,用我的针和线,我会来做寿衣。”
  “谁来为他掘墓?是我;猫头鹰说,用我的凿和铲,我将会来掘墓”
  徐北望抚摸着稚童的头顶,温柔道:
  “唱得很好,别再唱了。”
  一道灰黑雾气涌出,帝祗虚影矗立在身后,稚童顷刻间化作齑粉,随后又诡异地站立起来,死气腾腾。
  “原来是死去很久的亡灵。。”徐北望轻嗅一口,刚刚自己的强大气息让他着迷。
  “你打我!”
  稚童泫然欲泣,带着惧意跑远了。
  村里走出一群老翁老妪,身形佝偻得能被风吹走,浑身冒着死气,皆是被封印无数岁月的亡灵。
  “送我出去吧诸位。”
  徐北望笑意盈眸,体内恐怖的力量让他满足,令他滋生无限快感。
  仿佛下一刻就是永夜君王,让宇宙匍匐在脚下颤抖。
  这种感觉太过美妙。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披头散发,双眸红煞如血,额间的晶莹竖线,有灰黑浓雾在缭绕。
  “请。”
  一个老翁毕恭毕敬,眸光看向村头,一切无需多说,禁忌葬功牵涉的因果任凭如何都洗涮不掉。
  “等我归来,带你们走上杀伐之路。”
  徐北望停止笑声,迈着轻快的步伐,身形逐渐隐没在小村庄。
  无尽黑暗葬土,一袭白袍慢悠悠趟过,浑身黑雾缭绕,将寸寸空间侵蚀。
  次元世界,紫裙身影枯等五年,她容貌依然高贵典雅,只是有点憔悴。
  “锦霜”晶莹棺材里, 凰如是黛眉紧蹙。
  女儿已经遏制不住, 好几次要前往葬土, 都被族中祖宗给封印甬道。
  骤然。
  轰隆隆!
  无边无际的黑暗涌来,侵蚀厄难的气息蔓延,一道身影气定神闲地走出来。
  “贱人!”
  第五锦霜碧眸流转异彩, 她眼底的欣喜一闪而逝,随后像往常一样眉眼冷漠, 想听到温柔的“娘娘”两个字。
  徐北望盯了她片刻, 颔首道:
  “感谢相遇, 承蒙关照。”
  他屹立在道台,额间涌出一颗黑雾流转的棱形种子。
  “炼化它以后, 未来有机会铸就不死不灭之身,足够偿还九州的恩情了。”
  “没有你第五锦霜,我徐北望亦无法拥有如今的成就。”
  徐北望说得很平静淡然。
  他当然对眼前的绝美女子记忆深刻, 精致的锁骨, 完美的玉足, 粉嫩的脚趾蜷曲, 可就是生不出一丝情欲。
  他尝试靠近抚摸,可从身体到灵魂极为抗拒。
  像是面对曾经的故人, 只会泛起记忆涟漪,仅此而已又成为无动于衷的陌生人。
  “你疯了?”
  第五锦霜如遭雷殛,碧眸狰狞, 变得歇斯底里。
  她试想过很多见面时的场景,狗腿子责备她、或者贱兮兮抱着她的大腿认错, 又趾高气昂地炫耀如今的修为。
  唯独没想过,这般绝情的话语, 他竟说得心平气和,波澜不惊。
  “小望, 你被侵蚀意识了?”凰如是骇然惊恐道。
  他完全不信这是那个义无反顾进去葬土的男人,能够说出来的话语。
  看着娇躯颤抖,青丝散乱的第五锦霜,徐北望眼里有对故友的怜悯,轻声安慰道:
  “你的狗腿子死了,你选的嘛娘娘。”
  “我曾经很迷恋你的味道,只是现在有一些厌恶。”
  黑色种子悬浮在道台, 白袍慢悠悠往虚空而去:
  “你对我的好,这件神物足够归还,这是因果,自此两不相欠。”
  说完又笑吟吟地看着晶莹棺材里的凰如是:
  “至于我的身份, 你们揭露也无妨,以我现在的天赋,就算是假的,日不落也会变成真的。”
  说完呵呵笑了一声,若无其事般撕裂虚空,留下古之大帝的痕迹,气息灰黑笼罩,无比恐怖。
  “不出意外的话,余生我们都不会有交集,且让往事随风。”
  轻飘飘的话语落入道台,第五锦霜失魂落魄,仿佛被一刀一刀凌迟,处在绝望悲痛之中。
  她举起双手死命地捂住耳朵,试图来抵挡着外界带来的一切杂音。
  但她失败了。
  “啊!”
  第五锦霜不禁发出一声尖锐的音节,她终于缓缓蹲下,拼命摇头渴望这是不真实的一幕。
  她期待着狗腿子跟她站在一起,以往她慵懒之际躺在吊椅里,狗腿子就坐在她身边轻轻地按摩。
  所以她非常乐意在他面前显露冷漠的表情,这样才能享受到狗腿子惊慌失措之下的关心。
  可是这次他没有,那双碧眸亦如碎裂的玩偶般一去不复还,他平静得让她几乎疯癫。
  曾经夺目又长情的眼神,令第五锦霜挠心觉痒,如今漠然疏离的目光,让她痛不欲生!
  “为什么!”
  凄厉的嘶吼在天地回荡,第五锦霜一掌掌轰向道台,漫天符纹将她淹没。
  绝情的话语全不给第五锦霜半点抗拒和逃避的机会,她觉得全身很冷很木。
  心里什么都没有,平静得空空荡荡,真正的痛苦是让人流不出眼泪的。
  “为什么?”
  她嘶哑着嗓音,呆滞地看向凰如是,像是被抛弃的小女孩在寻求一丝安慰。
  那双一直清澈的碧眸空洞无光,她坐在那里,发丝散乱一地,像一具被剪断了吊线的木偶。
  “锦霜”
  凰如是一步踏过去,将女儿紧紧拥在怀里。
  平静下的悲伤才是巨大的,那种剧烈痛苦能传达给她,令她都心如刀割。
  女婿变了。
  他变得强大恐怖,每个呼吸都带着毁灭的力量。
  可他也变得残忍无情,眼里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他能轻描淡写地将过往斩断,那种无波无澜,远比最恶毒的话语更为伤人!
  “是我害了他。”
  第五锦霜浑浑噩噩,密密麻麻的痛苦席卷而来,蜷缩在凰如是怀里。
  梦里时刻梦到的人,是醒来遥不可及的人。
  被偏爱便有恃无恐,她从未给过狗腿子一个真正的笑脸,唯一的笑容还是将玩偶湮灭。
  “怎么办”
  一千年岁月,第五锦霜第一次那般无助和彷徨,她看不到前路,找不到活着的价值。
  错过了那个满眼都是她的男人,曾经让她迷恋舒服的生活已经很遥远了,似乎不会再重现。
  “我不要超脱,我不要飞升,我要回九州。”第五锦霜扯着凰如是的裙角,无声地呜咽。
  相处的十年,比得过永恒岁月,她每天都能见到狗腿子温柔的眼神。
  生下来至今,这是女儿唯一一次依靠她,但凰如是宁愿不要这种无助的依靠,女儿的心如死灰让她痛苦不堪。
  “他只是病了,肯定会好起来。”凰如是颤抖地举起手,轻轻抚摸女儿的面颊。
  “会吗?”第五锦霜眼眸通红,她只是在质问自己。
  凰如是沉默,她琢磨不透女婿的状态,亦不敢深思,那种无情无欲的淡漠如何改变?
  “会的,你会把他找回来。”凰如是哑声说,整理女儿凌乱的青丝。
  第五锦霜绝望的闭上眼睛,她尽全力地靠前抱紧了凰如是,念着那个名字一遍又一遍。
  无垠的星空,一颗璀璨彗星疾驰,所过之处俱是寂静!
  犹如大道消音器,宇宙都死寂无声,无数伟岸身影瞠目结舌。
  他,回来了!
  轰隆隆!
  诸天掀起了亿万丈波澜,无数星辰沸腾,亿万万生灵亢奋激昂,纷纷赶往星域传送阵。
  “太初北望!”
  煌煌大日横越而来,碧幌幌青霞琉璃的天宫矗立,无数日不落的老怪物降临。
  那些黄金神族悉数映照异象,将宇宙都遮蔽了,炁韵沉沦,能量压抑得可怕。
  “古之大帝”
  诸多天道胚胎惊悚震骇,这一幕彻底超越了他们的认知。
  不是大帝,而是完美大帝!!
  太震撼了!
  怎么可能?
  他究竟去往何处?
  短短七十年岁月,从古神四重一跃到古之大帝,而且气息
  “变了。”
  一株苍茫柳树下,无极二眯着眼睛,眸底深处有不易察觉的忌惮之色。
  对方的强大,让他感觉到威胁,好浓郁的毁灭死亡气息。
  “孽畜!”
  一个美貌妇人自宇宙不可言说之地杀来,气场凌厉得如同来自地狱的罗刹恶鬼,双眸冒出烈阳火光。
  摧毁彗星演化无数星辉,一袭白袍静静屹立,唇角定格一抹笑意。
  “令子骨灰被我扬了,也算死得瞑目了。”他在星空迈着碎步,慢慢靠近对方强大的域场,复笑道:
  “来,杀了我。”
  宇宙一片死寂,清晰诡异的舞步声如鼓点般敲在亿万万生灵的心头。
  白色禁忌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还是一成不变如以前那优雅尊贵的形象。
  可为何这般怪异?
  像是一个没有理智的疯子。
  轰!
  不约而同,宇宙深处闪烁几道至尊虚影,灼热气息将美貌妇人笼罩,使她丝毫动弹不得。
  “太初北望,立刻回祖地。”天宫之上,天庭之主发出威严的声音。
  他心中是欣喜的,这个小辈强得离谱,比七十年前强了数倍不止!
  别说问鼎榜前十,就是前三都有可能!
  诸多黄金神族的老怪物们表情凝重,感到莫名的心悸,太初北望神秘莫测,一身修为难以琢磨。
  “哈哈哈哈哈哈”
  徐北望盯着妇人,突然笑得前仰后俯,漠然道:
  “你敢动我?”
  他面朝宇宙,亿万道星辉蔓延,金发狂舞出死亡黑雾,震喝道:
  “谁敢动我?!”
  诸天安静无声。
  所有生灵都被白色禁忌的癫狂给震慑到了,那种摧毁一切的气势,太过瘆人可怖。
  “为何鞭尸族兄?”
  两个天道胚胎自黄金太阳走出,发出强有力的质问,他们这些天道胚胎始终对族兄的凄惨死状耿耿于怀。
  “为何?”徐北望皱了皱眉,好似解答不了,气息逐渐混乱。
  “为何?”他自言自语,在星空呆滞地漫步,眼瞳迸射出亡灵的召唤,陡然微微一笑:
  “做人嘛,最重要就是开心咯。”
  一缕璀璨星辉席卷而出,毫无征兆化作两只苍天巨手,黑雾灰雾交织流淌,犹如乾坤图一般覆盖而落。
  “放肆!”诸多日不落道君厉吼,呼啸出宇宙规则,将两掌给拦截。
  轰隆隆!
  两个天道胚胎也祭出杀手锏,黄金精血燃烧,大帝祗影浮现身后将灰黑两种诡异的气雾搅碎。
  咔嚓——
  清脆的声音响彻星空,令混沌能量震颤,两个盖世天骄的脖颈被瞬间侵蚀,头颅飞甩而出,很快就变成斑驳白骨。
  “你们敢阻我?”
  徐北望面色狰狞,深邃眼眸红煞如血,死死盯着三个出手的道君。
  星空下无数生灵如坠墓窖,他们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白色禁忌绝对不正常了。
  但他强到难以想象的程度!
  轻飘飘两掌震落,两个古之大帝毫无抵抗之力,要不是道君出手,恐怕已经是两具白骨。
  “我的威严是你们能亵渎的?”
  徐北望脸色难看,愤怒到极致,一步步走向两个无头胚胎。
  二人脖颈一滴鲜血都没有,恐怖席卷全身,他们神魂颤栗,瘫软在星空下瑟瑟发抖。
  “滚!”
  徐北望眸中的血丝逐渐褪去,气定神闲地迈步,一脚踩着一个头颅,以金发为琴弦,闭着眼弹奏优美的琴曲。
  此情此景,别说亿万生灵,就连许许多多伟岸存在都毛骨悚然。
  白色禁忌疯了?
  并不是。
  他好像是丧失人类的情感了,活在自我世界之中,随心所欲。
  这种人比宇宙第一疯子更加可怕,你永远想象不到他的下一步举动。
  大同世界异象中,无天厌晚眸底笑意全无,竟有一丝丝恐慌。
  因为,在星空弹琴的男人,将深邃幽黑的视线对准她。
  这个目光非常残忍。
  仿佛猎人架好火堆,在看着旁边奄奄一息的猎物,没有怜悯,只有贪婪的啃食。
  “你身上的冥气,那是属于我,也必须属于我。”
  徐北望轻声自语,将两个头颅崩成粉末,随后肆无忌惮地大笑,旁若无人一般走进煌煌大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