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话要真说
  假话要真说
  这几日里,杜传的心情甚是烦闷。
  先是几天之前,袁家信使从冀州仓皇逃回,说他在途中被飞贼盗走行李包袱,袁氏兄弟联名写给袁绍的密函和杜传绘制的那幅河内郡全境军事形胜要塞地图全都丢了。这一突发事件把杜传和袁氏兄弟惊得非同小可:这两样东西倘若落到许都朝廷人士的手里,那还了得?他们出动了所有的家丁,沿着那信使先前的去路地毯式地一番大搜查,依然毫无头绪。一切的迹象都表明,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头,落草四方的流寇飞贼乘那信使不备盗走包袱,也不算什么格外出人意料之事——因为他们派出去的那百十个家丁在搜索途中也被人在店铺、驿馆里偷窃过财物。
  其间,杜传也一度怀疑可能是别人蓄意所为,但他绞尽脑汁地思忖各种情况后,仍是猜不出任何端倪。当然,那个上计掾马仪也在他的怀疑范围之内。现在,他已知道这个马仪是前京兆尹司马防的次子、司空府主簿司马朗的亲弟弟——司马懿,确确实实是温县司马氏中人。这让杜传深为疑虑,这个司马懿真是有些神神秘秘的,他既有这等清贵显赫的背景与出身,又故意装成低人一等的寒门子弟,收敛锋芒、低声下气地和自己一伙人混在一起,这究竟是何居心?莫非他想摸清咱们的底细之后,乘机拿我等的项上人头去向曹司空邀功领赏?……于是,自从他知道了司马懿的真实身份后,就派了专门的眼线监视着他和牛金等相关人员的一切举动。这眼线回来报告他:在袁家信使前往冀州送信期间,司马懿和牛金他们都没有任何异常迹象。而且,即使是到了现在,杜传和他的眼线也没发现司马懿有何可疑之举。
  没办法,杜传只得又重新绘制了一幅河内全郡军事形胜要塞地图,让袁家兄弟也重新写了一份呈给袁绍的求助密函。这一次,他们决定由袁浑亲自出马,带着二十五个家丁,一路上戒备森严,专程护送着这一图一函直奔冀州而去。
  正当杜传为这事儿忙得前仰后合之际,一封来自许都朝廷尚书台的紧急文牍突然而至:五日之后,黄门侍郎兼监察御史杨俊将抵达河内郡实地巡检屯田安民事务,着河内郡府署及时迎接。这一下,又弄得杜传手脚大乱,几乎缓不过气来。强牺 bxwxco.com 读牺这候 bx*wx*co.com 章汜
  他正苦苦筹思对策之时,忽听得自己的郡丞署堂木门被笃笃敲响,便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进来!”
  堂门开处,只见满面恭敬之态的马仪跨了进来。
  想到马仪,也就是司马懿的背景来历,杜传不禁暗暗生了几分警觉,急忙满脸堆笑,拿着那封尚书台的紧急文牍,朝着司马懿晃了几晃,道:“马君,来来来,杜某正为杨俊大人前来巡检本郡屯田安民事务而着急呢,马君今日既是来了,本座可就有了共担此责的好兄弟,可以一起商量着解决此事了……”
  司马懿一听,心中暗想:这杜传不愧是圆滑老吏出身,一开口便轻轻巧巧地给自己先扣了一个“共担此责的好兄弟”的帽子,将自己一把拽进这摊浑水再说!他脸上笑意一现即隐,神态却愈加恭敬起来:“杜郡丞这话太客气了!在下也正是听闻了杨俊大人前来本郡巡检屯田安民事务才连忙赶来,特地恭听杜郡丞的指教。”
  杜传见司马懿神情温静、毫无异状,一如往日那般对自己卑恭有加,倒是不好再拿什么刁话套他——况且眼下杨俊的实地巡检在即,自己也不可能就将这事儿一味挑大,免得届时难以收场。罢!罢!罢!管他这司马懿究竟是何居心,暂且与他联手将这一番杨俊的实地巡检应付过去了再说!
  他心念一定,便也朝着司马懿肃然说道:“本郡的屯田安民情形呢,马君你其实也清楚得很:在本郡各县所屯的官田、客户总共也没多少家,哪里经得起杨俊大人的实地检查?若不想些法子出来应付一下,只怕杨俊大人一到现场便会撸了你我顶上的官帽去!本座老迈无用,这官帽丢了就丢了——你马君年轻有为,因了这点儿微末小事而耽误了前程,实在是不划算啊!”
  司马懿听得他此番讲话与从前大不相同,处处含有威胁之意,心底暗暗颇为恼怒,外面就装出一副沉吟思量的表情,慢慢按照自己先前谋划好的思路说道:“杜郡丞一向圆融持重,今日何必这般焦虑?不错,本郡所屯的官田、客户确是没有多少家,但本郡两位袁老爷名下的私田、佃户却有六七百户——倘若杨俊大人真要前来实地检查,咱们只得来个移花接木,把两位袁老爷名下的私田、佃户报作郡府所属的官田、客户,再封紧他们这些佃户的口风,挑选几个机灵的出去应对,自然便能把杨俊大人蒙骗过去了。杜郡丞以为在下此计如何?”
  杜传等的就是司马懿主动把这条偷梁换柱的计策说出口来,如今听得他顺口讲出,心底暗暗一喜:司马懿啊,司马懿!这偷梁换柱、蒙骗杨俊的计策可是你自己主动抛出来的哟!倘若将来被杨俊察觉,那可算是你一人所为,我杜传却是滑得脱了去也!到那时候,你可莫怪我杜传不能与你“共担此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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