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际
  刘僖姊见她如此, 自然不再多问, 松开了她的手腕,准备三人一起离开。但孟玊却在此时陡然松开了麻袋, 挡在刑元元面前,出口质问。
  “只有你一个人?”
  刑元元见他严肃, 语气又有些冷硬逼问的一位,当下就拉了脸, 冷声道:“孟公子这是何意?难不成我会害了小喜?”
  刘僖姊虽对孟玊的突然发难有些小小的吃惊,但却没有表现出过多的诧异, 反而有些奇怪的犹豫。面对刑元元的反问,她也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只平静的看着对方。
  “你既能在守卫如此严密的官衙内打探出鲜丹的下落,又怎会不知他关在何处。今日路过那房间,你故意开口询问下属,误导我二人, 让我们以为鲜丹就关在房间里。今夜劫人前,我与喜儿再三商量, 早了半刻去找你,可你那时却不在房内。”孟玊声冷,一句一句问的具是有理, 乍一听倒没什么不妥。
  刑元元面色不改,道:“我不放心, 提早半刻去打探消息。我是何家少夫人, 纵然被发现了, 也不会有人对我怎样。如此一来,方万无一失。”
  “哦,是吗?那少夫人可打探出什么了?若以这个理由解释你不在房中,那喜儿是何家小姐,那些人纵然不识她,但表明身份以后想来也不会对她怎样吧。”
  孟玊再次逼问,刑元元这次却没有理直气壮的回他,反而看向了刘僖姊。刘僖姊眼中的纠结与犹豫暴露无疑,刑元元无需再问,只目光凝练,道:“他唤你喜儿,你便信了他?还是说,你写信将我从关内召回的那一刻,对我本来就有所怀疑。”
  “元元,你我相知相交数年,情谊自然深厚,无需怀疑。”刘僖姊赤诚回答,迎上她的目光并无闪躲。她在客栈时孤立无援,身边缺少可信之人,所以才会写信给刑元元。虽然也曾顾虑过如今对方的身份,但她始终没有怀疑过她。
  刑元元不料她会如此回答,反倒自己神色先变,有些底气不足。她以为多年后再见,自己面对的是长公主刘僖姊,而不是朋友小喜。所以,她选择用对方的法子去做了一些事,却不想刘僖姊早已不是当初她认识的那个长公主。
  孟玊见她二人僵持,便又开口:“我与喜儿没有顺着你的想法找到那间房,反而劫出了真的鲜丹,所以你就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你或许方才经历了一些事情,但我绝不信你会自己一个人来到这里。”
  刑元元攥紧衣袖,见事情败露,索性不再遮掩,正欲开口说个明白。可她不过刚张开嘴巴,周围情势便再次生变。此处马棚临墙而建,又极为简陋,只见数十人从墙外飞身而入,打斗激烈,将马棚的棚顶整个掀飞!
  “喜儿!”
  “小喜!”
  电光火石之间,眼看三人将要被压在废墟下,刘僖姊情急开口欲唤一声‘元元’,不想却被另外二人抢了先。紧接着,两只胳膊各执一道重力,瞬间带她拉出了马棚。
  “可有受伤?!”
  三人滚落一旁,碎屑灰尘染了满身,孟玊与刑元元反应及时,第一话皆是冲二人中间的刘僖姊发问。刘僖姊移开本能性挡在脸前的胳膊,闷咳几声,嗓子十分不舒适,艰难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无碍。刑元元与孟玊对看一眼,心思各有,然后快速移开。
  那数十个突然出现的人已经身处墙内,打斗不停,兵刃声刺耳不绝,惨烈十分。其中一方黑衣覆面,看身形似都是女子,另外一方他们识得,是衙内何珩的人。刘僖姊三人突遭变化,置身于危险之中,顷刻便可殒命。
  “怎么办?!”刑元元未料到眼前情形,亦是焦急,生怕因自己的原因令他二人受伤。她话音刚落,马棚内却又突然冲出另外一拨人!这些人,就是方才何珩命令属下追刑元元的,在刑元元的计划之内。
  这第三拨人将前两方缠斗的人围住,其中一人大喝一声:“住手!”
  情势突变,三方住手,何珩的人都围在外圈,周围一时安静了下来。刘僖姊三人正好被围其中,从地上站起,暂时搞不清楚状况。孟玊眉头紧锁,环视一周,眼底深邃愈深,令人捉摸不透。
  “放了少夫人,我家主人还能容你们一条生路!”刚刚大喝的人再次出口,以为刑元元被人劫持,故而一番威胁。
  “少夫人?”
  可是没想到,威胁不成反倒给人提了醒。那些蒙面女子原本没有注意到这突然出现在马棚的三人,一经提醒,立刻将目光看向刘僖姊和刑元元。
  刑元元对刘僖姊已有愧疚,此刻见矛头对准了她,当下连犹豫都不曾犹豫,直接站出,将刘僖姊挡在身后,横眉厉苒道:“你们是何人?竟敢与我夫君作对,怕是都没听过何家军的名头,不想活了吧!”
  “何珩仗着势强抓了我们当家的,我们来讨人,天经地义!”一蒙面女子出口回答,手中长剑执起,看样子是准备挟持刑元元。
  “当家的?”刑元元声有疑惑,同时也察觉到蒙面女子的意图,但仍站在原地,道:“你们的主子,难不成……是她?”?
  刘僖姊听到‘当家的’三个字,脑中第一想到的自然是宋灵儿,且看这些蒙面人都是女子,难不成何珩当真抓了牛文寨的大当家宋灵儿?这位何家少主,既抓了鲜丹,又抓了宋灵儿,他究竟想做什么?
  “看来少夫人知道我们当家的是谁,那便好办了。得罪了,少夫人!”蒙面女子话音未落,攻势已起,只见剑影寒光,直冲对面之人而去!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刘僖姊下意识便要上前,但被孟玊及时拽住。那些属下自然个个执剑作势就要冲上前去,但因相隔甚远,恐也来不及相救。一时间,众人只见那长剑穿透空气,下一刻就要将刺穿!
  “元元!”
  刑元元没有慌乱,镇定异常,眼睛盯着那冷光闪现的剑端,双臂瞬间张开,运力丹田时足尖轻点,衣袂翩跹间上跃数尺,身姿灵巧宛若游龙,轻松躲过这一杀招。
  在场所有人,除却刘僖姊,皆震惊当场。蒙面女子不料这何家少夫人竟会武功,那些下属竟也不知自家少夫人身怀绝技。刘僖姊虽知刑元元会武,但情急之下也难免激动。
  蒙面女子见一计不行,便生二计,立刻递了眼神给同伴,然后便挽出数朵剑花,将刑元元逼落,继续与其过招。她的同伴也会意,纷纷执剑朝刘僖姊和孟玊刺去。
  刑元元会武,刘僖姊却实打实的是个从政从文的,面对这些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但她从前遭遇刺杀不少,此刻也能镇定自若,眼睛微眯,脑中飞速思索自救之法。可她还未想出,便见一袭白衣挡在面前,遮住了她的全部视线。方才刑元元遇难,她尚能在情急之时呼喊一句对方的名字。可此时,空气与时间仿佛凝固,天地寂静,什么兵刃打杀声统统化为云烟,她眼中只剩下白色朦胧的一片。
  刑元元虽无兵刃,但几招下来也游刃有余,不费吹灰之力。她见刘僖姊有难,立刻甩出重击将蒙面女子逼落,回身冲在孟玊身前,将执剑数人暂时逼退。那些属下见状,也纷纷加入缠斗,局面一时乱的不行,几乎分不清敌我。
  孟玊将刘僖姊护在身后,即便暂时没了危险,也未退分毫。局势再次僵持,这些蒙面女子的武功不弱,想法设法的偷袭不会武功的二人,刑元元既要对敌,又要分神去保护二人,一时有些自顾不暇。
  “如此下去,只会对我们愈加不利!赶紧想办法!”刘僖姊推开孟玊,冷肃开口,一时倒忘了自己的身份,张嘴明显是下令的语气。
  “走!”孟玊一把抓起她的胳膊,示意她趁这些人缠斗,他们可趁机离开。
  “不行!元元还在这里。她方才不知经历了何事,我绝不会留她一人!”刘僖姊甩开他的手,眼神坚定异常。
  “这何家少夫人肚子里还不知道打了什么主意呢。再说了,这是何珩的地盘,她出不了事情。”孟玊提醒几句,想让她看清形势。可刘僖姊却仍旧坚持,道:“我信元元,知道她有苦衷。”
  孟玊有些脑仁儿疼,这女人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怎就如此固执。摊上这么个人,他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蠢女人!我迟早要被你气死!”
  场面仍旧胶着,鲜血四溅,兵器碰撞声此起彼伏,利刃穿肉的声音也支耳可听。所有人都杀的起性,下手不留情,招招致人死地。不过片刻,地上就横七竖八的躺了不少人。
  “统统住手!再不住手我就宰了他!”
  这时,一道男子声音响起,将局面逼停。众人纷纷停手望去,只见方才那不会武功的白衣男子和女子正挟持着另外一个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的男子,摆出谈判的架势。
  鲜丹这辈子枉担了个神医的称号,江湖人纷纷传言他医术高明能令人起死回生,但似乎每次他总是自己在阎王面前溜达,死里逃生。此刻,他头顶肿块大包,全身酸痛,像是刚刚让人从坟里刨出一样,还未搞清楚自己身处何地,为何睁眼便是漫天黑夜繁星时,就被人用剑架在了脖子上。
  孟玊生平第一次干这种事,手有些发抖,抖着抖着就难免在鲜丹娇嫩的脖子上划出个血道子来,让人看到便畏惧他的狠辣。他咽了咽口水,冲那些蒙面女子道:“此人你们应当认识,他是江湖神医,是你们大当家活命的唯一机会。你们若是再不住手,我便让他命丧黄泉。如此,即便你们救出了人,将来也是个死人。”
  他话音落,刘僖姊便接着威胁那些何珩的属下,张嘴道:“你们少主千方百计抓来的人,该不会你们想带回去一个死人吧。”
  此事过后好久,鲜丹回忆这晚经历,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有如此重要过,所有人都要看他的死活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