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金发姑娘乖巧地点点头,果然没喊没叫。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焉宁。”
  双鲤扪心自问,离开雀儿山后跟着公羊月行走江湖的这些年,也见过不少美人,或雅致,或丰腴,或清纯,或妩媚,却还是头一次瞧见如此精致的。方才离得远,只见轮廓分明,眼深鼻挺,眼下近来,那双碧绿的瞳子,如清泉,如湖泊,美得叫她嫉妒,身前的女孩明明年岁和自己不相上下,可差距却似云泥。
  但好在,公羊月也生着一副妖颜,见惯了美人,双鲤很快也平静下来,更多是萌生出干大事儿的自豪。
  “待会先送你走,放心,本姑奶奶在,不会少你一根毫毛。”双鲤拍拍胸脯,大拇指朝后方一指,先潜了过去。
  好容易踩好点,人却没跟来,她急了,忙又折返。
  焉宁把鲁班锁塞进双鲤怀中,认真道:“有人来了。”
  “你听得见?”双鲤半信半疑,屏息静听,可人都快憋死过去,愣是没听到丁点脚步声,“我怎地连个屁都没听见。”
  屋外的人已上了石阶,不等她继续听个所以然,焉宁把人往货仓后头推:“躲起来。”说完,返回胡床上坐下。
  狐儿生推门,目光在屋中逡巡一圈,不自觉蹙起眉头。
  焉宁已机敏地迎了上去,在他身后找了一圈,失望不已:“木牛流马呢?”
  瞧见这一幕,双鲤把拳头往嘴里塞,全不信刚才还傻啦吧唧的姑娘,居然比自己还能装蒜。
  不仅是双鲤,狐儿生显然也怔住,片刻后才哂笑道:“万万没想到前些日子落了急雨,木榫受潮,便给看管的拆开去晾晒,零件都堆在另一屋中,我一人整不过来,姑娘心灵手巧,不若与我同去拼装。”
  “好。”焉宁应下,朝后方眨眨眼,跟着狐儿生离开。
  半路上却杀出一道花影,花琵琶眼上覆着红绸,却并不是个瞎子,反而夜视极好,忍不住多看了焉宁脸蛋一眼,满心眼都是敌意,不由朝那狐儿生刻薄:“哟,艳福不浅,要我说你也是个男人,不如别交给大哥了,自己享用如何?”
  双鲤在后头听得一清二楚,心道:生得好看就想人被糟蹋玷污,果真是蛇鼠一窝,心思恶毒。
  但最让她震惊的,却是花琵琶眼下现身此处,可见,应无心扑了个空。
  “自己下贱,可别把旁人也想得龌龊,”狐儿脸冷笑一声,领着焉宁离开,“老大交代了,童男女要纯如圣子,否则别想进得去通天塔!坏了大事,你可担待不起。东边屋子里关着的那几个男娃,你少打主意!”
  难不成误打误撞进了老窝?那些被拐的孩子就关在这儿?双鲤惊喜交加,把右手臂送到嘴前叼着,怕自己吞咽口水发出声响。
  这时,焉宁回头,朝着来时的方向颔首。双鲤明白了她的意思,往东边屋子挪去,心想那金发姑娘竟还生得个侠肝义胆。
  屋子里没点灯,安静无比,双鲤心里想着,男孩子果然要镇定许多,可等她摸近定睛一看,才发现人都被关在笼子里,装家禽的木笼还沾着鸡屎鸭毛,臭气熏天,教人捂着袖子都忍不住干呕。
  “我来救你们,待会出去,脚步轻一些,对着月亮往东。如果不甚被发现,一百步外有棵断掉的胡杨,那附近灌草最密,马上就地伏倒,不要发出声响,等他们去追。”双鲤低声交代,这一路留有记号,公羊月若找来,便能将这群小鬼全部接走。
  钗子撬开锁头,小子们出来道谢,双鲤这才发现,他们嗓子早已喊哑。
  “回家吧。”
  落在最后的少年见双鲤没走,转身去带她,她却摇头,示意自己还有重任在身。祭祀有男必有女,可见别的货仓中关着的是姑娘,何况,那个叫焉宁的跟着狐儿生,还不知吉凶,她得去救。
  只是,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院中随处都是丢弃的板车和陶缸,双鲤一边遮掩,一边溜到另一座仓屋的窗下,急得抓耳挠腮。但今儿运气尤其好,没等一会,狐儿生自个儿走了出来,她赶紧翻进去,用气声唤焉宁的名字。
  里头却没有人应。
  “见鬼,方才明明瞧着他们进来的。”双鲤隐隐不安,四下觑看,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昏迷的焉宁。
  叫了两声没醒,她忙拖着人往外,可刚走了两步,便头重脚轻,双目生花,眼瞅着脚下便是个趔趄。这时,一只手递了过来,搀着她胳膊,贴着她耳朵呢喃:“可需要我搭把手?”
  屋里刚才分明无人!
  双鲤浑身汗毛倒竖,僵硬地扭头,狐儿脸就在她身边。她迅速扔下拖拽的女孩,向外快跑。
  门却在瞬间打开,一个身高八尺,脸有刺字的壮汉,扛着流星锤塞了个满框:“老狐儿,这就是你说的那贼走运的丫头?”说着,他伸手向前捞人。
  “呸!遇上你们哪是走运,分明是倒了血霉!”双鲤躲开,往布包里捞金拐子,但手脚委实无力,整个人东倒西歪,站都站不稳。
  狐儿生上前踩住她的手:“锁上抹的药放倒一头牛都没问题。”
  金拐子从包中滚落,双鲤不甘地闭上眼睛,心里这才明白,狐儿生是故意暴露,引她追踪。
  门外响起拐杖击地的脆声,黑夜里走来一个侏儒,不过眨眼,已至跟前。矮子还不到紫衣壮汉的腰部,气势却非他可比,一张鞋拔子脸不露一丝笑,两眼深沉,攒眉时显出阴鸷凶狠。一根手杖高过顶,挂着个狗头。
  “老大,这丫头……”
  狐儿生指着双鲤,想借那运势邀功,哪知狗老大厉声打断:“花娘已同我说过。没分寸,就为了抓个人,险些让小子们跑脱,你不想活了?”
  花琵琶抱臂站在后头,眼睛里全是幸灾乐祸。
  “老大,你别听那娘们搬弄,且看看这丫头……”
  狐儿生还想解释,狗老大一拄木杖,大声呵斥,将他挥开。那手臂带了实打实的劲力,他没受住,向后连退,无意踩了焉宁一脚。不同于双鲤,焉宁只中了少量蒙汗药,因而吃痛,翻了个身。
  花琵琶心里痛快,假惺惺上去圆场,可令人始料未及的是,狗老大竟也将她甩了开,快步越过双鲤,近前捉起焉宁的手,细观她的章纹,而后把人架起,再行望气:“天生五蕴,是贵格。”
  “什么,贵格?”花琵琶把后槽牙咬得咯咯响,狠狠瞪了狐儿生一眼。
  狗老大发话:“怎么,你有意见?”
  他们四人里,这狗老儿不仅武功最高,一手望气术更是精湛,听说早年因此得罪了贵人,才被追杀到那大沙漠中。花琵琶武功四人里排最末,仗着点心眼先前在沙漠里头立过功,又有几分姿色,甘当那老矮子的姘头,这才挣来些地位,眼下又哪敢有异议,当即作了缩头乌龟。
  “就用她主祭吧,狐儿,这差事办得漂亮,”狗老大露出冷笑,“算算日子,也该是时候,你和夜叉想法子把那群小鬼带上,希望传说不假,真能打开那道门。”
  ————
  酒家里确实有个琵琶伎子,可惜是个男人。
  公羊月收信追至,发现应无心扑了个空时,心里头便知凶多吉少,更别提迟迟不见金拐子。双鲤那么个莽撞性子,放她单独行动,一准儿要出事。她那点拳脚功夫压根儿不够看,这世道多艰危,不是靠小聪明就能横行无阻,一拳头能解决的事,也只有晁晨那种人才会说理。
  两人沿着记号一路追索至仓库,可已是人去楼空,公羊月继续追索,而应无心则只身折回荒唐斋报信。等到了斋中,把事情原委一述,晁晨那菩萨心肠的还没表态,繁兮这冷面冷心的却先失手砸了个杯子,分寸也没了,顾忌也没了,便是荒唐斋也管不得了,拿了信物要亲自去黑市启用仅存的势力。
  椅子上一脸童真的杜老爷子拽住她,很是疑惑:“双鲤是谁?你又是谁?还有你、你、你、你又是谁?
  双鲤是谁?
  短短四字,像盆冷水,将繁兮浇了个通透。她冷静下来,先招呼小童,将老爷子送进房中休息,而后不动声色解释:“别的孩子毕竟与我无缘,那丫头却是与我投契,心急了些。”
  碍于方才的反应太大,若是反口,倒叫人觉得欲盖弥彰,她索性大方承认:“明知双鲤乃我荒唐斋的客人,却还要打主意,可见欺人太盛,荒唐斋虽是不复昔日威风,但也不是谁都可以轻贱!我请几位出手,一则确为□□乏术,二则为了掩人耳目,毕竟树大招风,稍有动作,那些人不定望风而逃,错失良机。不过现下,却不能再袖手旁观!”
  吃喝拉撒的痕迹最难抹去,尤其是人聚居时的屎尿。仓屋中待过人,人不少,说明失踪的孩子先前都关在这里。要将人带走,不是板车就是步行,步行难以控制,药晕了伪装成商旅,是最佳的手段。
  说完,繁兮尽力调集了荒唐斋剩下的人手,连夜出城追踪车辙蹄印,由于不知方向,怕被混淆视听,于是八方不落。
  晁晨和乔岷留在斋中等消息,就着院中石桌浅眠,约莫辰时三刻,公羊月归来,两人惊醒,看他提着桌上凉茶罐一口饮尽。
  “往西。”
  “西?那不是出玉门关?外头可是茫茫大漠?”晁晨有些着急,就西域的地势复杂,离这敦煌越远,想找人便越困难,就算是百人的商队,进入大沙漠也不过如沧海一粟。
  繁兮能想到得,公羊月也能想到:“所以得赶紧摸清具体走向。对方显然有备而来,近日西行的商队不少,靠我一人……”
  他话未尽,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不是斋里的人。”公羊月发觉不妥,闪身伏在离正门最近的山石后。那个叫书涣的门房小童上前应门,晁晨和乔岷对视一眼,跟在之后。
  朱漆大门豁开条缝,小童向外觑看,吓得手一抖——
  叫门的女人是个月支人,身着连兜帽长白袍,袍上绣着星辰纹,腰间挎着弯刀,手脚腕配金饰,气质疏冷。那种冷和繁兮的孤僻不同,有着与生俱来的傲慢和贵气。
  在她身后还有三位同伴,站在石阶之下,有男有女。正中那位服饰稍有差别,白裙染金,头戴金纱,没有佩刀,但腰上坠着金器。皮肤松弛,眼有褶皱,显然年岁较长,放到中原,也是嬷嬷级的人物。
  “我叫朵莲,来自昆仑天城,不知斋主可在?”两侧避开,当中的女子上前,双手交叠于前胸,倾身行了一个礼,用极为标准,甚而带着些北方口音的汉话问道。
  晁晨和乔岷对望一眼。
  “三星“之一的昆仑天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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