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好不容易总算走完了阶梯最后一级,我停在谭顿公爵面前,发现自己只能直视他领口打得十分精巧的领结。这家伙造型真骚包,我想难怪李扒皮舍不得放走那个从来都自命为艺术家兼服装设计师,不时就要在游戏人设上实践一下她超前的灵感的美工姑娘。她替谭顿公爵设计的这一身衣服真是华丽到死,替谭顿公爵设计的外形和面容也真是华丽到死。
  谭顿公爵很敷衍地举起右手碰了碰他那顶大礼帽的帽檐,算是跟我见过礼了。
  亚瑟又气得要暴起,我立刻唰地一声收起折扇,右手执扇在他手背上一按,示意他镇静。
  谭顿公爵似乎对我的识相还算满意,不过他对亚瑟这个毛头小子就没多大的耐性了。他对亚瑟一偏头,示意他独自继续往里走。
  “啊,亚瑟,你还是第一次单独来这种场合吧?难得你那无趣的哥哥没跟在你身后,你何不自己进里面的大厅里去,好好狂欢一场?那里可比一楼有意思多了……公主显然有话和我说。我们就不奉陪了。”他淡淡说道,语气简直就像是在吩咐他家的听差,而不是一位身份高贵的来宾。
  亚瑟一瞬间好像又要被谭顿公爵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点燃。
  我慌忙反手又把折扇压在他手臂上,侧头低声对他说:“我哥哥的确有话要我对公爵私下转告……亚瑟,你何不去那边的大厅里等我?想必我们的谈话不会持续太久的。”
  亚瑟狐疑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谭顿公爵,最后还是颇不情愿地往二楼里面灯红酒绿、人声鼎沸的浮华大厅里走去。
  亚瑟离开之后,谭顿公爵望着我,总算没太下我的面子,站在原地向我微微弯起他的右臂,示意我可以过去挽住他一起走。
  我松了口气。真怕他就在这里当众让我下不来台。虽然张灵舒的攻略里写着要我讨好他,我那游戏里的老哥也让我讨好他,可是我真的很担心自己会在这种地方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虽然我已经被张灵舒和项目组里其他怪咖锻炼得很好了,这个谭顿公爵还是能够一再挑战我忍耐的底线,真不愧是张灵舒那个魂淡能写出来的人物。
  虽然他没主动走到我身边再弯手臂,不过总算没让我跟个女仆一样低眉顺目跟在趾高气扬的他身后,就算是不错的开始了。
  我走到他身旁,伸手挽住他的右臂,握着折扇的手微微拎起自己华丽的大裙摆。
  谭顿公爵带着我向一侧走去,穿过一道短走廊,又往右一拐弯,进入一个很大的房间。
  我环视四周,险些没打个冷战。
  这个房间的色调居然是猩红色的,举凡沙发、窗帘、桌布、灯罩等等一切都是猩红色的,就连房间正中那张大床也是——等等,床?!
  我的后背上机伶伶就冒出了一溜冷汗。
  那张大床看上去能容下至少三四个人并排睡,床上的床单、被罩、枕套、靠垫,乃至床的正上方自天花板上垂落,罩住整张大床的纱幕,主色调也几乎都是猩红色或近乎猩红色的颜色。
  一看就是满眼纸醉金迷的淫/乱欢乐气息。
  尼玛,我不会是进了这个魂淡平时寻欢作乐的淫/窟了吧?!
  我面上还保持着镇定,心里早靠翻了天。
  尼玛张灵舒这个绝壁大魂淡!!!谁让他改风格改到这种地步的?!领导当初在李端笙监工的那个项目上也只不过是让他打打擦边球而已……哪里有眼下这般直白?!这不是坐等被扫么?!
  谭顿公爵却似乎还嫌不够似的,他居然啪地一打响指,就有个不知从何处无声无息冒出来的男仆,恭恭敬敬地从外把这个卧室的房门关上了!
  谭顿公爵从我的左手里若无其事地抽回自己的右臂,走向壁炉台前,把头顶的大礼帽摘下,随手挂在壁炉台上摆着的一尊铜像上,再从书架上摸下一瓶酒,走回沙发旁,从茶几上拿起两个高脚水晶杯斟满,回身向我微微一侧头。
  我知道他是示意我过去。可是我的脚下似乎灌满了铅,一瞬间就是无法抬起。
  我是怀着好好攻略通关的心在这个游戏里生存的,不是一上来就要献身的!
  我咬咬牙,挪动自己沉重的双腿,极力在脸上表现出平静的神情,缓缓走过去,站到一张单人沙发椅旁边,一只手仿佛很随意地搭在椅子背上,说道:“公爵有事都是在这里和对方谈?”
  谭顿公爵闻言,仿佛很有趣地看了我一眼,端起一只酒杯来,答道:“当然不是。敝处也有书房。只有很少很少的几位女士,我会请到这里来——”
  我脑海里瞬间闪过几个名字,都是我最近从各种消息渠道里听来的,是大众传言中这只高级种马的情人——比如他的姐姐伊萨多拉,诺亚子爵夫人艾德琳,城中最著名的歌舞表演厅“蒙马特”夜总会的头牌斯黛拉,还有高级交际花露辛达夫人……
  如今我大概也要做相同的事了。人生多么讽刺。无非是做那群业内怪咖的奴隶做得还不够好不够到位,我就被抛来这样一场暗含着阴谋、诡计、浮华、贫困、纸醉金迷、暗流汹涌的游戏里,每一步都迈得无比艰辛,每一步都迈得不情不愿。
  可是再不情愿又能怎么样呢。不按照这个游戏的流程走下去,我也许连回家的机会都没有。回家固然也不算太好,我背着的那两百万的债务还剩一半没还完,可是在那个世界里毕竟不用担心性命,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不用出卖自己的身体、婚姻或爱情。
  在这里我将来一样有沉重的债务要背。按照游戏脚本,逼迫艾德里安国王退位之后,我这个新任的卡蜜莉娅女王就要为那比新刷过的厕所还要干净的国库,以及泰伊王国总会到来的大规模入侵而担忧了。
  也许这才是张灵舒所说的,你最害怕的事情,眼睁睁地在你面前发生。
  这才是真正的报复。
  生活就像是一场不容拒绝的强/暴,我却还只能咬牙接受。
  而眼下,哥哥让我来勾引他。张灵舒这魂淡,什么时候给艾德里安国王写了这么一段引发八卦的支线剧情任务!?
  又或者他是生怕玩家看不见他那本羊皮攻略小册子里那一行小小的提示,所以故意让高贵的国王陛下亲自出场给女主布置一下工作?
  这都是些多么扯淡的剧情呀。谭顿公爵若是能看得上卡蜜莉娅公主的话,玩家们还用得着费那么大劲玩这个游戏么。只要嫁给他,掌握了他的金钱,拿着他的财产去招兵买马,立刻击败泰伊王国不知道可不可行,但是推翻现任国王可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国王也真放心自己的妹妹啊,难道他不怕妹妹达成任务之后反戈一击,或者谭顿公爵终于不满足于当国王的妹夫,也想尝尝登上王位的滋味呢?
  我暂时甩开这些汹涌的思绪,不动声色地接过谭顿公爵递来的酒杯,轻轻晃了一晃。同样猩红色的酒液在晶莹剔透的水晶杯中划出美好的弧线,映照在摇曳的烛火之下,显得格外浮华糜烂,令人不安。
  我说:“如此说来,能名列公爵大人的娇客之中,该说我是荣幸呢,还是不幸呢?”
  谭顿公爵闻言挑起了眉,似乎很稀奇地看着我。半晌,他啜饮了一口红酒,说道:“那要看公主殿下自己的选择。”
  我想到艾德里安国王那张阴郁愁苦的脸,想到这一大笔巨债若不是他来背负,将来就得我自己来扛,总归是脱不出自己的责任范围的,而全安布罗西亚大陆上最有钱的人就在自己面前,我深吸了一口气。
  我仰起脸来,毫不迟疑地说:“我想我应该说,这是一种荣幸。”
  谭顿公爵微微一怔,随即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我该怎么说呢?公主殿下,我真是对您的勇气印象深刻啊。”
  他绕过茶几和沙发,径直走到我面前,随手把还盛着半杯酒的水晶杯啪一声丢在深红色的地毯上。酒液倾倒而出,将一片地毯染成了近乎于他那件天鹅绒上衣的深色。
  他站得离我很近,呼出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丝微微的酒气,令我紧张且目眩。我命令自己不能退缩,然而心中的紧张还是无可避免地流露出来,为了不让他看出来,我的左手五指收紧,握紧了手中的酒杯。
  谭顿公爵突然伸手握住我执杯的左手,一根一根地掰开我的手指,从我指间将那个酒杯取走,无视其中晃动的酒液,也同样随手丢弃在地毯上。
  他说:“公主殿下作出这样的选择,想必心中一定很不甘吧。”
  我心底陡然一震。
  我哪里是不甘,我根本就是想把你这个魂淡千刀万剐好吧!这不叫不甘,这叫做杀意好吧!
  谭顿公爵似乎能看透我心底的念头一般,笑着摇了摇头,用一种很奇怪的感叹语气说道:“你看,你看,就是因为这样,我当初才建议国王陛下还是尽早把公主殿下嫁出去的好——”
  他对我俯下身,在我耳畔轻声细语道:“公主殿下,你还是个小孩子呢。这场游戏,你玩不起的——”
  我陡然一惊,蓦地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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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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