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人渣!
  这一觉,我一下子就睡到下午三点,醒来的时候想起晚上得去吃张磊的生日宴,我就胡乱吃了点东西,争取扶着墙进去扶着墙出来。
  我就在新洲这边的酒店,离益田那边也就几步路,所以我很晚才去。
  去到才发现,土豪就是土豪,摆个生日宴就跟整个结婚宴似。
  我刚踏进去,陈飞燕那个眼尖,她一下子就看到我了,也不知道是现在人幸福了人品变好了,还是她依然势利眼看我现在的行头还算入了她的法眼,她的态度挺好,直接给我安排上座。
  也不知道是真巧还是人为的,我坐下没多久,林至诚就坐到了我的旁边来了。
  昨天我们那场火药味浓得不知道怎么形容得战火我当然还记得,而他看样子很不爽我,他见我的那一瞬间脸很黑,就跟我多拉低了他的档次似的,我不小心瞟到他的时候,他总是冷哼,就跟一只拿不到香蕉的猴子似的可笑。
  我最后懒得理他,发现李先勇在另外一桌之后,我跑过去跟他热乎地聊了一阵,最我这桌人齐了,我就回来该吃吃该喝喝,大快朵颐后,餐桌上一面的狼藉,我们这桌的人就走剩了我跟林至诚,还有对面两个美女,我想着该撤了,张磊抱着他家的娃出来了。
  是个特可爱的男娃,眼睛骨溜溜的,一看就惹人喜欢,我有点忍不住,就问张磊要来给我抱抱。
  我抱着没多久,坐在我旁边的林至诚忽然说想抱孩子,我不松手,他就一直围在我旁边逗来逗去,我内心的怒火就这样上来了,觉得他特么的真虚伪,我实在懒得跟他凑那么近,最后就把孩子给他了。
  这个时候,陈飞燕过来了,她后面还跟着两个我们共同的大学同学,她说一起喝点,我说我开车来的,等下不好弄。
  她估计是脑子进水了,执意想跟我喝,就问我住哪里,我一说住在新洲,就完全给鄙视了,她说就两步路,最后还给我的杯子满上了。
  拗不过她,我最后喝了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瞥见了林至诚就这样一直抱着张磊家的孩子逗来逗去戳中了我的心,还是这酒劲头大,我很快上头了,眼前迷糊糊的一片。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没细看,我就这样接了起来。
  喝得有点犯迷糊了,连声音高低都不好控制,我就这样贴着话筒听完那头,最后有点惊诧地说:“开宇,你脑子进水了呀,不是说好了你暂时留在湛江嘛。我都说了,我自己可以的,我深圳挺多朋友的。没没没,当然女性朋友也是有的,总之男女朋友数量均衡,哈哈哈。”
  我的话刚刚说完,坐在一旁的林至诚忽然把孩子还给了张磊,他走到不远处去,不知道在干嘛。
  我又回过头来,陈飞燕笑着说:“你的声音太大了。”
  我歉意地示意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稳稳地站了起来,朝着门外走去。
  就在酒店的花坛旁边,我跟吴开宇叨叨说了好一阵,他最后非要说来找我,还说他车开出主干道了,几分钟就到。
  挂了电话,我一脸茫然地站在那里,还不知道等下该怎么办。
  正出神,后面忽然伸出一只手来,一下子就抓住我拿着手机的手腕,我吓了一跳,急急回头,林至诚的脸映入眼帘,他说:“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家。”
  我一想到他对自己的孩子那么无情,抱着别人的孩子却逗得那么开心,我就感到恶心。
  恨意忽然比以前浓上十倍浓上一百倍,也可能是借着酒劲,我一把甩开他的手说:“神经病,别碰我,我觉得恶心。”
  被我这样甩开,他的脸上却一点儿表情都没有,也没为我刚才骂他的话置气,他反而是再上前一步说:“你刚才给谁打电话?你有必要在电话里面跟别的男人聊得那么开心吗?”
  我的头有点沉,也自认为他没资格去质问我这些私事,就靠在花坛边上,就这样凶巴巴地说:“这是我的私事,我没必要跟你报告。”
  林至诚沉默了。
  喝得晕晕的就是好,至少能别顾忌那么多,至少能随性,我扫了一眼,又加了一句:“整天没事找抽。”
  说完,我作势就要绕出去,他忽然一把将我纳入怀里,我虽然醉醺醺但是却知道死命挣扎,可是他就这样一把将我禁锢住,他说:“我认输了,我们不斗了,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周沫,我们重新开始吧。”
  我忽然就停了下来。
  一笔勾销。
  这话怎么那么可笑!
  冷笑了一下,我将双手按在他两边的胳膊上,就这样一边顶下去,一边冷冷地说:“林至诚,你不觉得自己可笑么?在你的心里面,我算是什么?”
  获得了松绑之后,我依然冷笑瞪着他清晰地说:“你配不上我。”
  微微愣了一下,林至诚的脸色有点黯淡,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忽然有个人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说:“周沫,我们走。”
  我迟钝地看了看,才知道是吴开宇。
  我确实想赶紧离开这里,毕竟就算醉着,我也知道在酒店门口闹起来,不是那么好看的事。
  有点摇摇晃晃地跟着吴开宇正要走,林至诚却一把抓住了我的另外一只胳膊。
  他用那种特别复杂的眼神盯着我说:“那在你的心里面,我又他妈的算是什么?你是不是觉得你特别万人迷,身边的优秀靠谱好男人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还没轮到我是不是?你宁愿要缺胳膊断腿的也不要我这种的是不是!”
  我张了张嘴想骂他神经病,吴开宇却已经松开我的手,一个拳头就朝着林至诚的脸上去了。
  猝不及防,林至诚被砸了一拳后,往后退了一些,然后在我晃悠的视线里面,两个男人就这样扭打在一起在酒店门外还算干净的瓷砖地板上滚来滚去。
  最后,我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我拉了一把正处在上风的吴开宇,我说:“走了。”
  吴开宇却一把甩开我的手,他拧着头就说:“你别拉我,我今晚就要帮你教训一下这个人渣。”
  林至诚的体型跟吴开宇的差不多,吴开宇正说话间,林至诚忽然狠狠推了他一把,很快又变成了吴开宇被压在下面。
  他就这样凶巴巴地瞪着吴开宇说:“我跟周沫之间的事,不需要你一个闲人来管。”
  说完,他重重地锤了吴开宇一拳。
  我终于看到麻木漠然,我说:“你们慢慢打吧,我先走了。”
  拎着包包,我摇摇晃晃地走,大概走了差不多十米的时候,我听到吴开宇怒吼的声音:“你他妈的是个男人吗?周沫在医院里面躺了十几天,你他妈的有出现过吗!她在街头卖麻辣烫被小混混非礼打在一起被拉去派出所,这个时候你他妈的又在哪里!这几年她吃过多少苦你他妈的又知道多少!她最狼狈的时候不来,现在反倒我是闲人了,那你他妈的是什么,你他妈的就不是人,我操,你他妈的有什么值得她爱上你!”
  “医院”两个字,到现在为止还是我忌讳的,它就如同是一把锋利而无情的美工刀,而内心锁着的悲伤,被人一下子撬开了锁一样,我的脚步忽然慢下来,下意识地按住了自己的肚子。
  在我身体的这个位置,确实曾经孕育着一个生命,可是他是悲哀的,因为他有一个愚蠢而没长脑子的母亲,她在她没有任何能力保护他安然成长的时候让他进驻在她的肚子里面,所以他甚至连在这个世界上啼哭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他就这样在那个肮脏并且黑暗的小巷子里面,被人拳打脚踢,最后变成了血蔓延在我的身上。
  关于他的记忆,从刚开始的斑驳的血,后面成了我的梦,他在梦里的模样变了又变。一不变的是他恨我,他不愿意被我触碰,他总是跑,我总是追,然后他带着我再一次跑进那个幽暗肮脏的小巷子,我总能在那里看到一个悲惨的毫无还手能力的女人被人撕扯着,她的衣服碎了一地,她的身上全是血,然后噩梦就这样惊醒过来。
  我的眼泪终于那么肆无忌惮地往下掉,它那么重,我怎么都接不住。
  可是它又那么轻,它对于那一场烧毁我的灵魂的灾难一点儿帮助都没有。
  是的,一点儿帮忙都没有。
  那个曾经蠢钝的青春无敌的幼稚天真的,虽然有点儿包子但骨子里面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的周沫,就这样被杀死在那一场灾难里面。
  现在站在深圳这一片土壤上面的这个人,最多算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的行尸走肉,我那么悠然自在地站着,我圆滑我腹黑我成功脱掉了包子的外衣成了一只质量不错的锤子,我铜墙铁壁我固若金汤我牢不可破,我脱胎换骨成了那种以前我羡慕的人,可是为什么还是感到那么悲哀的。
  我确实可悲,还可怜。
  我披着一身的荆棘,我以为这是护我周全的神丹妙药,我以为我在众人面前用来娱乐众人的眼泪早就掉光了,我还以为我可以冷静祥和掌控全局了,但是在这一刻我却失控了。
  我一想到他对自己孩子的狠毒,抱着别人的孩子却逗得跟什么似的,我就钻心的痛。
  我就这样冲动地折返了回去,我就这样狠狠地拉开了吴开宇,我就这样将林至诚压在身下,我的手掌就这样甩了下去。
  我依然是搞不清楚方向,我原本想要摔在他的脸上,却不小心锤在了他的前胸。
  我就这样狠狠地瞪着,我的眼泪掉得哪里都是,我那么绝望与悲愤,我用手指戳着他的心口,我憋屈在身体内想骂他的话太多了,现在却一句都说不出来,就这样抡起手,一巴掌一巴掌地摔在他的脸上。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被我打懵了,他就这样睁大眼睛看着我,一句话也没说,也没再挣扎。
  而我,我想我是疯了。
  手掌撞击他的脸带来的疼痛感让我更疯狂,我摇头晃脑地对才走出来劝架的张磊以及已经站在身边企图拉开我的吴开宇吼:“你们谁敢拉开我,我连你们也打。”
  最后,不知道吴开宇说了什么,张磊就这样冷清地看着。
  我的巴掌就这样不断地甩下去,一直甩到面前的人的脸红成一片,我才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