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以旷世功勋换爱女自由婚嫁什么的……
  这消息甫一传来, 就把懿靖大贵妃气得仰面晕倒。醒来还唾骂不绝,直说董鄂氏狐媚子, 迷得她好好的儿子连个轻重缓急都不知道了!
  哪怕是求个世袭罔替, 为后代子孙争取一二呢,也好过悉数便宜了个不知道能不能长成的小丫头片子云云。
  言语间竟对嫡亲的孙女儿再无一丝疼爱!
  凉薄得让娜仁直摇头:“身为女子,却瞧不上女子。哎!只能说她够幸运, 没遇上个跟她一样想法的额娘。”
  否则还能平平顺顺长大, 还能风风光光嫁了一个林丹汗又嫁皇太极?
  坟头草都长她那么高了好么!
  这义愤填膺的小模样,笑得太后直打跌:“是是是, 咱们娜仁说得是!男为乾、女为坤, 乾坤和合才得这熙攘天下。古人也说孤阴则不长, 独阳则不生呢!”
  “再得靠男丁支应门庭, 养儿方能防老。女儿也是十月怀胎, 亲生的骨肉啊。这一点上, 娜木钟委实糊涂。”
  “娜仁放心,皇额娘再不是那等不小晓事儿的!”
  “不管你生男生女,皇额娘都当眼珠子似的疼着。任谁敢给哀家的小乖孙、乖孙女儿点眼色看, 哀家都让ta吃不了兜着走……”
  一言不合就被婉转催婚什么的, 这场面娜仁可见过太多太多。
  只可惜狗皇帝频频示爱, 以至于她那一百零八种花式委屈悉数下架。只能低头、脸红, 万般娇羞:“皇额娘, 儿媳还小呢!”
  每说起这个, 太后就不免念叨一番。
  自己十三岁被兄长护送着往盛京, 做了先皇侧福晋,十六岁生下长女云云。
  娜仁能怎办?
  只能极力歪楼,转移话题的同时, 愉快吃瓜听皇太极后宫no.1讲讲那过去的事情。
  婆媳相得, 后宫岁月一片静好。
  连倒霉妹子都洗心革面,从处处跟她这个亲姐对着干到彻底投降,跟康妃佟氏一起成了娜仁的绝对拥趸。
  唯独顺治那个不省心的,一有功夫就往娜仁跟前献殷勤。
  简直是……
  烦不胜烦。
  譬如今日,娜仁在慈宁宫蹭了晚膳。又待了许久,才踏着夕阳的余晖赶回位育宫。
  才一踏进殿门,就见顺治挑眉:“皇后回来了?正好让膳房整治些吃食,皇后与朕痛饮几杯?玻璃厂、镜子厂销售再创新高。”
  “源源不断的银子投入到河工上,水泥产量也越发可观了。”
  “最可喜的是,前头制好的水泥都投入到了永定河水系河工上。今夏雨水那么大,永定河堤都固若金汤,再没溃破过一次!若将所有水系堤坝都改用水泥,大清岂不是再无洪水之患?”
  娜仁嘴角微僵,到底还是选择一盆凉水泼醒他:“皇上过于乐观了,水泥再好,也不是万能的。有承重极限,也有使用年限。”
  “需要勤加检修维护,防患于未然。”
  为抗洪固堤,减少水土流失。娜仁还建议合理种植树木、草皮等。虽然这离她的专业十万八千里,但架不住现代资讯发达、信息爆炸,而她又是个资深吃瓜党啊!
  一些相关资讯刷多了,怎么也能纸上谈兵几句。
  而顺治知道她是满腹经纶的未来人,还想出小仙女儿的说法来给她背书。自然不会怀疑她的说法,一道道命令下去。让下面的官员如坠五里雾中,那叫一个茫然。
  只想着今上英伟,他说的必然便是有所依据的!
  别拿那些圣人言、老黄历的说事儿。
  以前,以前有水泥?有玻璃镜子、有亩产数千斤的嘉禾?
  别的不说,有幸被招募到镜子厂、玻璃厂、水泥厂。通过一己之力,大幅度提高全家生活水平的。
  住在永定河水系周边,常年遭受洪灾侵袭。运气不好就辛辛苦苦忙一年,大水一来全冲光。今年却因水泥故,洪水来了,一年收成也悉数留存的。
  还有江南,博果尔实验田左近。亲眼看着他东一亩西一亩,一点点把几样嘉禾种出来到收获的。
  这一个个的亲历者,旁观者们。
  这些已经受益、即将受益的百姓们彻底转变了对顺治这个少年帝王的看法,转而对他信任崇拜起来。
  他是鞑子皇帝,还下了许许多多优待满人、苛待汉人的政令?
  呵呵!
  您也不睁大自己昏花的老眼瞧瞧,今上登基的时候才六岁啊六岁!
  撒尿和泥的年纪,懂什么政令不政令?
  朝堂还不是被多尔衮把持着!
  那坏种投充逋逃、发剃发易服令,跟那个什么豪格的,在扬州、嘉定造孽。种种恶行,都是他带头或者默认的。他那同母弟多铎更嚣张跋扈,连范文程范大人的家眷都敢强抢……
  今上亲政后,不是历数了多尔衮那贼的种种罪状,将之刨坟鞭尸了?
  还发布了一系列的政令,极力弥合满汉矛盾。
  至于后来又恢复多尔衮庙号?
  定然是那贼残部甚多,小皇帝没亲政几年羽翼不丰,不得已而为之……
  人一旦打心眼里认可了另一个,那绝对是自带美化滤镜的。优点大肆鼓吹,缺点自动甩锅给苦衷甚至别人。
  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再有官方的推波助澜,意外让顺治在民间的声望越来越好。竟渐渐有了小皇帝虽然是个鞑子,却学圣人言、读圣人书,真爱民如子的说法。
  底下的官员也会凑趣,每每将这些夸赞写在折子里,辗转到御前。
  哄得顺治眉开眼笑,没少跟娜仁叙说:“朕止六岁便被扶上皇位,数年间战战兢兢。唯恐十四叔做腻了皇叔摄政王、皇父摄政王后尤不知足。”
  “直接将朕从龙椅上揪下来,让我们母子连回关外放羊的机会都没有!”
  “不想他急病而死,朕还能提前亲政。原还打量着大展拳脚,能一展心中抱负。不料主少国疑,每一道诏令都得与大臣们反复扯皮。”
  “累得朕都直纳闷,就这么把看似镶金嵌玉、富贵无双,实则处处制约,从不自由的椅子,怎么还有那么多人为之疯狂?”
  顺治笑,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而今朕算是明白,这种肩挑社稷、执掌河山。一言一策,关乎到国家兴亡、民心向背的感觉了。”
  “真是多亏了皇后,朕敬皇后!”
  窖藏多年的极品女儿红,远远都闻着浓烈的酒香。引得娜仁腹中酒虫蠢蠢欲动,差点就应了这个约。可是……
  醉后掉马的惨痛经历及时让她清醒过来,颔首变摇头:“不不不,妾谢过皇上。只……”
  娜仁悄悄咽了口口水:“贪杯误事,妾已经下决心戒酒了!”
  啊这……
  顺治嘴角微僵,眉眼间满是遗憾不由劝说:“小酌怡情,不如浅饮些许?横竖位育宫只有朕与皇后,便真有失态亦无妨。朕替皇后保守秘密,绝不让任何人窥探了去!”
  娜仁差点儿一个白眼翻过去,道声姑奶奶怕的就是你这个贼子啊!
  虽此言过于僭越,断断不能诉诸于口。但皇后娘娘态度坚定,绝无丝毫动摇。还反过来劝顺治也别适度饮酒,切莫贪杯。
  “皇后所言极是。”顺治从善如流,真个放下了酒杯。
  转而拿公筷,亲手给娜仁布菜。拉近距离,增进感情的意图殊为明显。
  娜仁谢过,到底忍不住提了一嘴:“这乾清、坤宁两宫都已经修葺了小一年,也该差不多了?”
  就,千万分诚盼,盼着坤宁宫早日大功告成。好让她赶紧搬走,不然的话……
  娜仁生怕狗皇帝的十八岁之约,又成了屁放!
  顺治摇头:“早着呢!”
  “两宫破损颇多,乾清宫甚至等同重建。期间所费材料、功夫等,简直不胜枚举。如今大半年过去,也才将将开了个头。岂止差不多,简直差太多了!”
  “朕估摸着,再两年都未必能成!”
  啊这……
  娜仁皱眉:“同比之下,坤宁宫好了很多?”
  所以真的不能先把本宫的坤宁宫先好生修修么?好让本宫利落搬家,重新呼吸呼吸没有狗皇帝在的,自由而清新的空气!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顺治千辛万苦才把人骗来,怎么可能轻易再把人放回去?
  一句他也有过这般想法,但满朝文武皆言,乾为天、坤为地。若单独修葺还则罢了,一通修葺哪有让坤宁在乾清前面竣工的道理?
  就让娜仁偃旗息鼓,彻底没了脾气:“诸位大人们所言极是,是妾僭越了。皇上今儿不忙,前头没有折子要批么?”
  顺治:……
  也是服了小皇后这一言不合就赶他去日理万机的厉害!
  但就算被赶、被嫌、被排斥,他也绝对不命令下头加紧修葺两宫。一是为防重蹈上辈子覆辙,免得匆匆修葺后质量堪忧。区区几年、十几年就无法使用。
  二他现在全靠每晚上偷偷爬上皇后的床,拥着佳人入睡才能得一夜酣眠。离了小皇后,他这漫漫长夜要怎么熬?
  三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如今两口子同住一室,同吃一席。他这追妻路还艰险无数,充满了坎坷呢。各自分开的话……
  还能有点希望不?
  他的小皇后从独立自主的现代而来,可不同于时下任何一名闺秀!根本没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说法,只秉持着合则聚不合则散的理念。
  娜仁正满心忧愁,哪知道自己马甲已掉?
  眼看着顺治十二年已经进入到了尾声,再过两三个月,就是顺治十三年。
  史载就是这一年,京城天花大流行,小玄烨不幸中招儿。熬过恶疾后,有了继承皇位的资格,也留下了天花的独属印记。娜仁初来乍到的时候,还满心好奇,想确定康熙脸上到底有没有麻子坑、有多少!
  可如今……
  小家伙嘴巴像是抹了蜜一样,长一声短一声地唤她嫡额娘。那自然亲近的劲儿,惹顺治都频频泛酸。
  也让娜仁万般不舍,再不肯让小家伙如史上一般,受天花之苦。
  隔三差五召见,频频给灵泉水温养他小体格之余。
  还各种旁敲侧击,花样提醒顺治千万提高警惕。并提议展开有奖钻研:“此举虽不易,但若有效却能让天下受益。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万岁爷何妨一试?”
  “成不成功的,好歹您这心系天下万民的伟大形象注定被深化!”
  都已经旁观小皇后努力许久,顺治又哪能不知她对玄烨的一片疼爱之心?
  闻言不免宽慰:“皇后莫愁,此事朕早有规划。这许久以来,亦从未放弃过找寻方法。诚如皇后所言,我堂堂大清又何惧区区痘疹哉?”
  哈???
  娜仁愣,严重怀疑自己耳朵出了病!不然……
  不然怎么听狗皇帝一脸志得意满地告诉她:“别慌,你所顾虑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这事儿朕早就上心了,现在都已经取得了挺完美的成果。”
  “甚至已经发展出了痘衣、痘浆、旱苗、水苗四法。并用些个天牢内的死囚做过实验,成果喜人,殊为可行。从此以后,大清将无惧天花之患!”
  小话说得特别慷慨激昂,却听得娜仁一脸云山雾绕。
  那什么……
  大清一朝,不是都被天花困扰?
  十二位皇帝,四个得过天花。康熙与咸丰幸运的挺了过去,顺治跟同治却交代在这顽疾上。甚至康熙非嫡非长,能越过福全去继承了大统,都因为他幼年出过花!
  这一段儿被历史野史各种清宫剧反复演绎,娜仁简直耳熟能详。
  记错,是断然不可能记错的!
  那么,错的,只可能是眼前这位咯?
  电光火石间,娜仁便想起了个这货跟正史野史上的种种不同。不叛逆了,不挑战世俗伦理,与弟媳妇虐恋情深了。还突然间爱岗敬业了起来,连手段都越发圆融自然。
  两口给崇祯、给大明的黑锅,扣得叫个干净利落。就……
  仿佛叛逆少年一夜成长,瞬间懂事明理成了别人家孩子般。喜得太后不止一次夸她,说都是她的功劳。家有贤妻,丈夫才能痛改前非、努力上进。
  当时娜仁为未来幸福生活故,厚着脸皮默认了这功劳,也未曾细想。
  现在……
  细思极恐,让她震惊中一句‘万岁爷您,您该不是重生的吧?’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