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顶有颜色的帽子
  第七十六章
  一夜之间, 江户川乱步愉快地套上“异能力者”的身份。
  福泽谕吉后面的话来不及说,对方就脑补得完美了,自己是一个异能力者, 家里人也是,监护人为了让他的力量不失控,隐瞒了异能力的事情,等他成长到足够发现异能力的那一天就是他解开“封印”的时候啦!
  他是天选之子,掌握超乎常人的才能, 命运让他来拯救这个世界的庸人的!
  “哈哈哈——我要保护这些笨蛋大人们, 怜爱他们的头脑, 不是他们敌视我、压迫我,是他们无法理解我的世界啊——”
  江户川乱步破开了阻碍他的视野, 望到了更辽阔的异能力世界。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得到了升华。
  轻盈而快乐。
  束缚他的锁链相继脱开, 有人在前方注视着他, 引导着他,他是幸福的人。
  黑发少年感受了片刻“觉醒”异能力的满足感,翠绿的眼睛像猫儿般眯起,突然看向通道的一方。卡特琳一身午夜的黑色洋装, 手持时髦的羽毛扇,头戴纱帽,眼神羡慕而嫉妒地看着江户川乱步, 竟然一眨眼就变成了异能力者?
  “姐姐,我是异能力者, 不可能跟你走的。”
  “……是这样啊。”
  卡特琳不意外乱步看穿了自己,这个少年的智慧达到了“破格”的程度, 如果不是异能力, 又怎么解释人类该如何拥有这样的才能。
  忍了片刻, 卡特琳好奇道:“恭喜,成为异能力者是什么感觉?”
  江户川乱步从口袋里掏出玻璃珠,是浅蓝色的。
  他通过玻璃珠去看世界。
  五光十色。
  “这个世界——真有趣,真好看!由一群无聊的人组成了精彩的故事,而编织故事的那些人在期待着、等待着成长的乱步大人加入。”
  剧本组正式添加了一名新成员!
  超推理,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放飞自我,去追查剧院背后操控的势力,坐上田村巡警长的车,主动踩进圈套,而福泽谕吉不得不照着江户川乱步的剧本,去追查江户川乱步的下落。为了找到关押乱步的地方,福泽谕吉去警察局附近的地下拘留所,见到了摆在过道处的大量咖喱饭,闻着味道就香喷喷的。
  福泽谕吉问了拘留所的人,得到满脸骄傲地回答:“是市民自发送过来的感谢,能够让我们晚上吃到宵夜,我问过店家了,送餐没有问题。”
  福泽谕吉靠看守拘留所的人带路,见到了织田作之助。
  双肩稚嫩的杀手坐在牢房里,双眼无神,一见到他就开口道:“咖喱饭。”
  福泽谕吉:“?”
  红发少年如幽魂般说道:“我闻到了浓郁的咖喱饭香气。”
  福泽谕吉灵机一动:“如果你帮我一件事,我就做主给你一份,外面有很多。”
  红发少年说道:“真是厉害啊……”
  福泽谕吉困惑,对方在说什么,但是红发少年没有再多说。福泽谕吉迫于时间的压力,没有精力去深究,连忙询问v组织最有可能关押乱步的地点。
  红发少年……也就是织田作之助看着他,问道:“不杀人是什么滋味?”
  福泽谕吉愣住,手下意识想要放到空着的腰间,那边原本有他的佩剑,是他几十年如一日修炼的武器,帮助他斩杀了无数政府的目标。
  “不杀人,很安心。”
  “……”
  “保护人又是什么滋味?”
  “……有一种自己还有价值,没有彻底迷失自我吧。”
  福泽谕吉无愧于三次元的教育家,即使在这个世界也能传播正能量。
  话音落下,监狱的牢房静悄悄的。
  在这个年底的寒冷季节,就算是犯罪者也想要找寻温暖的地方,找一个亲朋好友喝酒,而不是孤零零地待在牢房里,度过这个混乱年份的年尾。
  对方的蓝眸里浮动着福泽谕吉看不透的情绪,仿佛不再那么冷漠。
  “其实住在这里挺好的,空调和被褥一应俱全,就是伙食特别差。我想要逃走,随时都可以,但是我突然想看到一本书的结局。”
  “故事临近结尾,小说的主人翁为了妻子和孩子去赴一个危险的约。”
  “他是生,是死,我很感兴趣。”
  “你帮我买一本。”
  “我就告诉你想要知道的地址。”
  一个杀手不杀人,选择保护他人之后,究竟会得到怎样的结局?
  织田作之助想从小说中的保镖、现实中的福泽谕吉身上看见,因为男主角的身上有对方和自己的影子,仿佛在预告他的未来会走向相似的道路。
  突然。
  他有些厌倦了杀手的职业。
  他想:若是结局很美好,可以考虑尝试一下其他职业了。
  ……
  福泽谕吉走了。
  织田作之助得到了美味的辣咖喱,和一本崭新的小说读本。
  他慢慢地研读,看到了结尾的部分。
  一霎那,咖喱饭不香了,他嘴巴没有味道了,活跃的心思仿佛被一盆水浇灭。
  小说的结局是男主角死亡!
  结局全灭!!!
  织田作之助忍住心塞,去看“读者”这位作者书写的结尾语。他一直认为自己不是天真的人,然而小说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美好部分,让他对故事产生了向往之情,“只有男主角活下来,才能称得上《善哉》吗?”
  “死亡……就一无所有,既不算善,也不算恶,仅仅是人生的一场悲剧。”
  “旁人看见徒增伤感,男主角终究是没有救下妻儿。”
  “这把刀,好刀啊。”
  放下书,织田作之助无声地感叹了一下。
  所以说——
  不想杀人的杀手是悲剧吧、是悲剧吧!错误的生存方式促成了最后的结局。
  织田作之助继续吃凉了的咖喱饭,辣椒味再次覆盖了味蕾。
  “啊,活过来了。”
  全是糖的人生果然是假的。
  ……
  v组织的据点之内。
  “木村濑明”避开了守卫,提早蹲点,百般无聊地扯自己的头发。
  他扯断一根,掉在地上,消失,头上又重新长出一根,这是他最近发明出来的玩法。这具身体是虚假的人类,不存在真正的受伤和流血,然而该有的痛感一应俱全,人啊,只有死了才会回忆自己的一生,发现一点都不爽。
  活着,他当黑蜥蜴的劳力。
  死了,他当异能力者手下的社畜,全年无休,随叫随到,想着就要哭了。
  “‘我’当年为什么那么嚣张!”
  要是没杀死麻生秋也的父母,他就不会被做成玩具,死后不得安身,哪怕是政府部门最顶尖的社畜也没有这种待遇吧?
  看见福泽谕吉前来救援,“木村濑明”确定江户川乱步的安危后,悄悄撤退。
  江户川乱步在他走的瞬间望了过去。
  “哼哼。”
  被大人保护的感觉。
  江户川乱步浑然忘记自己方才在枪口下的危机,得意地朝福泽谕吉炫耀道:“银发大叔,和我预计的一样,不,比我预计的快一点——你来了!”
  他得到的是福泽谕吉勃然大怒的回应。
  “啪——!”
  高兴了一个晚上的江户川乱步,被揍得哇哇大哭,用疼痛感受到“关心”。
  大人们太过分了,保护人也要打一顿的吗?!
  不要啊!
  他明明是安全的啊!!!
  晚香堂,夏目漱石踏入自己的地盘,瞥见那两个人,再抬头去看黑板。
  “恭迎我的大驾光临?”
  一个在小憩,一个写完检讨在打瞌睡的人齐齐醒来。
  麻生秋也乖乖地上交自己的检讨,而兰堂支着身体,从秋也的怀里坐起身,去见秋也认定的未来老师:“这位就是夏目先生?”
  夏目漱石的外表是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英伦绅士的打扮,实际年龄不明。
  那份容貌端正,不阴邪,只是看人的目光锐利。
  “你好,兰堂君。”夏目漱石同样在打量兰堂,对方看上去温顺,趴在麻生秋也膝盖上的时候尤其是如此,没有一丝杀伤力,披着男人的衣物,要是单看脸,就像是一个被港口黑手党成员包养的法国美人。
  兰堂以文坛后辈的身份,友善地说道:“夏目先生,晚上好。”
  夏目漱石收下问好,一目十行地去看好几页纸的检讨。
  不满渐渐消失。
  麻生秋也在检讨上写下了各种弥补漏洞的方法,战战兢兢,详细至极,把所有能想到的统统写了下来,并且表示:“我没有布局的经验,非常惭愧,今后必然聆听夏目先生的教导,争取当一个合格的学生。”
  夏目漱石心道:我又没收下你,你能不要这么主动吗?
  这么一弄,夏目漱石反倒是不太好意思,脸色温和起来,“写的还不错。”
  麻生秋也听见后更加卖力,低头认错。
  “是我疏忽了乱步的教育工作,使得他走向歪路,好在有福泽先生在,我今后会与他进行友好沟通,争取让福泽先生把乱步带上正途。”
  “……福泽谕吉干了什么,你知道吗?”
  夏目漱石似笑非笑,想到晚上的发展就一阵窒息。
  麻生秋也:“他?”
  麻生秋也花了五秒钟恢复分析,歉意的脸上转变成一点点狐疑之色。
  往好处想,福泽谕吉打醒了自欺欺人的江户川乱步,皆大欢喜,乱步突破了束缚的“茧”,后续的问题是怎么让乱步融入“低智商”的世界。往坏处想,福泽谕吉骗江户川乱步是异能力者,让他觉得自己有许多同类。
  这没什么吧。
  原著里不就是这样对待乱步的……吗……
  加上“自己”这个变量,福泽谕吉会做出什么事?会怎么告诉乱步?
  麻生秋也觉得有一股危机藏在背后,有人企图背刺自己。
  他虚心求教道:“夏目先生,我猜不透。”
  夏目漱石收敛笑容,微妙地说道:“我要是不在场,我也猜不到。”
  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夏目漱石给出了“惊喜”的真相。
  “你想好了怎么跟乱步解释,你全家是异能力者的事情吗?”
  “……?”
  麻生秋也懵住。
  他迟钝地看向“全家人”之一的兰堂,想要在对方身上找到原因,兰堂也呆呆地喃道:“……全家……是异能力者???”
  兰堂一开始是迷茫的,而后反应速度比秋也还快,眼中爆发亮光。
  “秋也!你是异能力者?!”
  麻生秋也不敢置信道:“卧槽!”
  福泽谕吉!
  你忽悠乱步,为什么要把他拖下水?全家就是我是普通人啊!
  麻生秋也手忙脚乱地按住想扑倒自己的兰堂,惊慌道:“我不是啊!你不要激动——我真的不是!是的话早就告诉你了!”
  他要是想伪装一名异能力者,早就伪装了。
  不伪装的原因太简单了——危险系数只高不低!
  阿蒂尔·兰波可能会对普通人手下留情,但是不会放过异能力者啊!
  二者的欺骗带来的意义是不同的!
  “夏目先生!”麻生秋也紧急求救看热闹的夏目漱石。
  “也许是,也许不是,没人说得清楚。”夏目漱石客观地评价道,“你不必妄自菲薄,人类隐藏的潜力是当代科学无法检查出来的。当才能达到顶端,超越所有人的时候,你就算说自己是‘异能力者’也不会有人否认。”
  今天的事情给了夏目漱石很大的启发,他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忽悠一个非异能力者是异能力者的,偏偏还让其他旁观者深信不疑。
  麻生秋也快要哭了:“我是普通人啊!”
  夏目漱石把厚厚的检讨报告丢到了桌子上,为今天的事情画上句号。
  “普通人没胆量这么干,会这么干的就不是普通人。”
  “秋也小子。”
  “抓紧时间,爬到准干部的位置上去。”
  不想看这对情侣秀恩爱,夏目漱石已经认可了麻生秋也的能力,有短板,好调/教,武力值可以训练上去,在干正事的时候别惦记着老婆就可以了,他离开之前警告道:“不许在晚香堂里做那种事情,被我发现——你死定了。”
  三花猫的利爪警告.jpg
  门关上。
  晚香堂里,兰堂听完麻生秋也的解释,眼神仍然扑闪着梦想的光芒。
  “秋也,就算你不是,我也想要你成为异能力者。”
  “……”我也想啊!
  “有办法吗?要不然我去找有这方面能力的人,读取出他们的力量?秋也这么聪明,再拥有保护自己的异能力,我就更安心了。”
  “……兰堂,我很感动,我们该回家了。”
  “秋也~。”
  “兰堂,后天获得异能力的方法通常是残酷的,我们承担不起。”
  “告诉我啊,能有多么残酷?”
  失忆的超越者发出不谙世事的纯然言语,眼神柔软,仿佛什么都能为麻生秋也做到,这样为爱赴汤蹈火的态度能够让无数野心家发疯。
  却,不包括麻生秋也。
  麻生秋也把赖在身上的兰堂扛起来,打包带回家,边走边说道。
  “你变个性,我们生个孩子,再让孩子把获得的异能力送给我怎么样?”
  “……啊?”
  “或者,你不吃醋,帮我找个强大的女性异能力者?我和她生下孩子,如果孩子是非异能力者,先让女性异能力者把异能力通过血缘关系传递给孩子,再让孩子通过父系血缘送给我?”
  “……”
  “政府的异能改造计划就更别想了,死亡率高,拿命赌运气。”
  “……”
  “你还是加强‘彩画集’吧,读取一个不干好事的强者,让他变成人形异能力给我当保镖,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秋也……你说得内容会让我做噩梦的,有没有更简单一点的啊?”
  肩膀上,兰堂小心翼翼地问他。
  麻生秋也灿烂道:“亲爱的,我们去做梦吧,梦里什么都有。”
  这个世界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异能力是血缘继承制。
  按照麻生秋也说的两个生孩子的例子,即便是日本的异能特务科估计都会被他的说法吓一跳。在麻生秋也看来,以原著泉镜花继承母亲的“夜叉白雪”为例子,理论上异能力可以通过父母和子女的血缘关系进行正向、反向的获得,是比利用【书】更靠谱的获得方法。
  【书】的正体不明,会被篡改,隐患太多了。
  麻生秋也如果没有爱情、没有道德和良知,倒是可以去考虑。
  有了兰堂。
  他要什么二手的异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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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江户川乱步的生日!
  祝乱步生日快乐!
  【小剧场】
  麻生秋也:我可有良知了!
  森鸥外:听完你的说法,我仿佛对人性的低劣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福泽谕吉:会这么想的人……太可怕了。
  麻生秋也:喂喂!
  夏目漱石:我真庆幸你没有这么干,否则我会想宰了你。
  麻生秋也:我是正常人,又不是什么魔术师,不玩冷血残酷的那一套。
  兰堂:你刚才也吓到我了。
  麻生秋也:我会给你拍照留念的,么么哒。
  兰堂:……
  麻生秋也:兰堂,我们别走歪门邪路,会有报应的。
  兰堂:嗯,我忽然信了。
  麻生秋也:有你,我一生足矣。
  【局外话】
  江户川乱步:我生日这一天在挨揍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