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柔娘最后又告诫她一遍,不要相信人修,才噗地变成一只小黄鹂鸟,飞入树丛中不见影了。
  俞乔坐在原地,等着那人走近。
  来人一身的玄衣,袖口的金色暗纹在银河星光下时隐时现,微风拂过衣角,俞乔露出一脸笑意,谄媚道:“夏侯城主,还是我该继续叫您小师叔?您要是喜欢听我叫您大魔头,我也可以的!”
  大魔头一脸无语,“姬长离。”
  系统扑到俞乔身上,使劲蹭她,“她认出你了,乔乔好聪明。”
  俞乔对扑到身上的小东西毫无所觉,犹豫道:“直接叫您大名,这不大好吧,显得不够尊重。”
  “我的字,灵还。”
  俞乔:“……”你一个大魔头,搞得世间乌烟瘴气,你好意思叫灵还?
  俞乔微笑:“好的,灵还,你好,灵还。”
  大魔头可没有小黄鹂那么体贴,直接坐在俞乔脚边,他说完就自顾自往花园一侧的四方亭走去,俞乔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
  亭中早就备着茶水、点心,明显这一切都在他掌控中。
  俞乔原本就对夏侯衍的身份有几分怀疑,起初就只是女人的第六感罢了,做不得数,当柔娘出现在面前,大魔头的未来小弟彤兽又在这里时,她的怀疑就又重了几分。
  再加上,柔娘和她在这里说了半天的话,竟无一人打扰,若那座上的是真的夏侯衍,对这座城主府,对自己手中掌控的妖兽也太松懈了些。
  能在众多修士眼皮子底下扮演另一个人,而无人能够察觉,普天之下,也就只有百变小魔姬长离了。
  他是连化神期的剑修都可以瞒天过海的人。
  俞乔大胆假设,小心求证,随风闻到他身上的龙涎香,一颗心总算落地。
  当然,也不能说大魔头就是好的,他出现在这里,必然是为了夏侯衍手里的妖兽,又放纵柔娘来同她说那样一番话——柔娘会出现在这里,很大可能都是他故意为之。
  这怎么看都是想拉她入伙的意思啊!
  他们两人如今立场相同,也打过好几回交道,勉强算是朋友吧。
  魔尊的大腿就在眼前,不抱白不抱,把他哄开心了,拿回逆鳞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她当初死皮赖脸认彤兽当儿子,不就是为了抱大腿吗!
  实际上,俞乔想太多了,这一切的确是姬长离在看到她离席时,临时安排的,只不过,他想要只是她的好感度而已。
  俞乔对他的好感度,还卡在可怜的负值上,稍有不慎就会跌破,什么强制宽衣程序,不可能的。
  系统说得对,他们后面还有许多交集,他难道要因此藏头藏尾?岂不笑话。
  属于他的光,束缚着他的光,等一切尘埃落定,就让它再也亮不起来。
  谁叫他是生于黑暗中的人,光太亮太刺眼了,他不喜欢。
  【叮——女主好感度上升20%,当前好感度-75/100】
  系统惊喜:“哦哦哦,宿主再接再厉。”
  它还没高兴完,陡然检测到姬长离内心泛起的杀意,惊得险些炸成一朵烟花。
  【叮——警告宿主,剧情尚未完成,女主受到任何伤害,都可能导致剧情崩溃,剧情一旦彻底崩溃,或女主死亡,此世界将随之湮灭。】
  他到底是什么品种的人啊!人家明明对他提升好感了,他却反而心生杀意。
  姬长离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笑得系统瑟瑟发抖。
  它毫不怀疑,眼前的人发起疯来,会连他自己都杀。
  第26章 天造地设的一对,自然会……
  俞乔并不知道眼前的人在刚刚对她动了杀心,她现在被禁灵镯锁住周身剑气和妖气,姬长离只要稍动动手指就能杀了她。
  当然,要彻底杀死她,还要把她神魂里的心火掏出来才行。
  夏侯衍的长相和姬长离相去甚远,姬长离是那种阴郁妖媚的长相,一看就是个反派,而夏侯衍深眼高鼻,轮廓分明,气势端正,长相很是正派,干的却不是人事。
  俞乔现在面对着姬长离,就像面对着招聘的面试官,想方设法地推销自己,“恕我大胆猜测一下,您来这里的目的是不是想拿走夏侯衍掌控的妖兽。”
  姬长离托着下巴,不置可否地哼一声,眼神里倒含着几分兴致,流露出“你继续”的意思。
  俞乔当然就不客气地继续了,“夏侯衍是因为契约了大妖雪姬才能掌控这么多妖,如果雪姬是被迫的,那就罢了,可以强行解契。但难就难在,雪姬她是自愿的,她可以为了夏侯衍这样对待自己的同类,可想而知,她对夏侯衍用情至深。”
  “这样的痴情妖,就算您有办法解除他们之间的契约,雪姬也很难为您所用。”
  姬长离点头,雪姬对夏侯衍已经爱得扭曲,又爱又恨的情绪在她心中交缠,难分难舍,种出的魂花一定很好看,很美味。
  他是不大理解这种感情的。
  俞乔得到认可,笑弯了眼,“但如今大妖凋零,想要再找另一只这样等级的大妖来替代她,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也是无方城屹立不倒,甚至能牵制各大宗门的原因。
  修仙中人秉承着一个可笑但是却又很现实的规则,能为我掌控的,便可生,比如被契约的灵兽,比如在夏侯衍掌控下的妖,仙门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能为我掌控的,便是威胁,可诛杀。魔域如此,野生的那些妖亦是如此,不论好坏。
  这是凌驾于众生之上太久而生出的傲慢,是人骨子里的劣根性,不论是书里的这个世界,还是现实世界,都是这般,俞乔也是人,所以她了解。
  俞乔说着,一扬下巴,抬起双手捧在脸周,做出撒花的效果,自带高亮,并自配音效,“当当当当——但是您遇见了我,这是何等天赐的缘分,简直是天作之合,瞌睡了就有人给您递上枕头。”
  系统蹲在俞乔头上,疯狂闪动,一唱一和道:“太对了!你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宿主,你看看女主这觉悟,你怎么就不能学着点呐!”
  上面的系统在聒噪,下面俞乔的那张嘴也不停,她说得干渴,下意识舔了下唇,饱满的下唇便染上一点湿意,在星光下,显得很柔软。
  姬长离目光不由地落在她嘴上。
  天造地设的一对,自然会有一些无形的吸引力。
  俞乔完全不知道对面的大魔头已然有些走神,还在努力自我推销,“我就不同了。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身体里有最后一任妖王敖宣的血脉,掌控万妖不在话下。”
  在跟着姬长离后面来四方亭这短短一小截路上,俞乔就在心里飞速盘算过,她想要抱上反派大腿,必然得拿出诚意才行。
  俞乔很有自知之明,仅凭她一个人,是救不出彤兽和柔娘的,就算救出来,她也护不住。
  面试的时候,牛皮当然要往大了吹,至于以后兜不兜得住,到时候再说。
  姬长离是大魔头,不是慈善家,不会留无用之人在身边,而现在的她,恰巧很有用处。
  实际上,在《上邪》原著里,妖兽追随大魔头后,待遇还挺不错的,很是扬眉吐气了一番,虽然到小说最后,姬长离被男女主联手重新封入漭荡深渊,但那时妖魔的实力已是大大提升,和人族成三足鼎立之势。
  也许这就是作者的暗线意图,维持平衡,互相牵制,走共同进步的科学发展观,一支独大就容易疯魔,容易腐坏,堕落,藏污纳垢。
  俞乔发觉自己思绪飘得有点太远,这就是一本狗血虐恋小说啊,哪来那么多阅读理解。
  不好意思,她想多了,微笑.jpg
  她巴巴地望向姬长离,“灵还,你觉得呢?”
  姬长离怔愣了一息,才把目光从她的嘴唇上移开,看向她手腕上的印纹。
  俞乔心领神会,“给我一段时日,我会想办法解除契约的,您放心。”
  她是半妖,契约对她的束缚力并没有纯妖那么强,再加上,她修炼的涅槃道,换句话说,她如果想要解除契约,完全可以承受得住反噬,强挖谢留心头血。
  当然啦,这只是理论,能和平解决,还是要和平解决的嘛,谢留看上去是个好商量的人。御兽宗对门下灵兽瞧着也是真心相待的。
  她说了这么多,终于有空暇停下来喝口茶润嗓,姬长离也终于开启尊口,“你就不怕,我看上你的血脉,契约你?”
  俞乔愣了愣,脱口而出,“你不是人吧。”
  姬长离:“……”
  “诶,我不是骂你的意思,就、就单纯地陈述事实而已。”契约灵兽,这可是人修呕心沥血研究出来的成果,一方必须得是人,不然那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吗,咱们人又不傻。
  大魔头还想吓唬她,幼稚。
  【叮——女主好感度上升10%,当前好感度-65/100】
  “……”他刚刚说的话是威胁吧?是吓唬吧?有哪半个字讨她欢心了么?
  姬长离难得地有些迷惑,面前之人对他好感度的上升和下降也太难以捉摸了。
  这一回系统不敢再乱叫,生怕姬长离又哪根神经搭错线,对女主生出杀心,只是光芒忍不住闪个不停。
  俞乔从他眼眸里看到如星辰一样明灭不定的光芒,下意识回头看自己身后。
  咦,没有明珠或者烛火在闪呀。
  难道大魔头自带布灵布灵卡姿兰特效,好家伙,这明明是公主才有的待遇。
  姬长离眯起眼眸,趁她回头的时候,飞快伸手,将系统光团收入袖中。
  俞乔再回头时,他眼中的光芒已经散了,眼眸幽如深渊,让人琢磨不透。
  两个人正相顾无言之际,俞乔手腕上的契纹微微亮起,显得格外灼眼,这是谢留在召唤她了。
  俞乔还没有得到大魔头的承诺,便坐在那里没动,任凭谢留一遍又一遍地召唤她。姬长离似是有意想看看她能反抗契主到什么程度,也紧闭着嘴,不开口。
  为方便两人谈话,姬长离在这周围设下过迷阵,若她不走,即便一直坐到天亮,谢留也找不到她。
  契纹亮了好一阵,微微的白茫颜色开始转红,若她再不回应召唤,就将受到抗主的惩戒。
  细微的刺痛从契纹处顺着经脉蔓延,随着她耽搁得越久,这刺痛便越发明显,到最后就像是有无数根尖针在她血管里横冲直撞,要不了多久,这刺痛就会蔓延至心口。
  俞乔身上沁出了一身薄汗,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她脊背依然挺得笔直,在晦暗的光线下,眼眸清澈而明亮,没有半分对他的不满。
  好感度也丝毫未有波动。
  姬长离眼神动了动,“怎么,你不怪我故意拖延?”
  俞乔露出笑,颤抖的眼睫显示出她正忍受的痛楚,“是我自己选择坐在这里,想取得你的信任,便要展示相应的诚意,为何要怪你。”
  姬长离没有说话,只深深看着她。
  在她即将面临诛心之痛前,终于开口道:“好。”
  俞乔紧绷的背脊蓦地一松,吐出一口气,飞快回应召唤,然后对姬长离龇了下牙,“老实说,这真的很疼。”
  她如今是半妖模样,虎牙格外尖锐,威胁起人来像模像样,被威胁的人倒是一点不怕,反露出些笑意。
  她的身影急匆匆地消失在影影绰绰的树影后,系统凭空出现,落到姬长离肩上,如老母亲一般喃喃道:“乔乔好可爱。”
  姬长离收回视线,身影如消散的水墨融入夜色当中。
  系统:“咦?你不该说点什么吗?冷笑一声也行啊。”
  姬长离:“……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