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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黄的光下, 她看见男人眼底闪动着点点柔光,脸上是因发烧带着红潮, 眉宇间是笑着的, 整个人平和又慵懒,却比平常羸弱很多。
  像是有一股力量莫名吸引着,她看着他的眼睛, 鬼使神差地点点头。脑子还没意识过来, 人已经走过去,等到醒觉过来, 手指搭上了他领口上的第一粒纽扣。
  已然没有了后退的余地。
  她本以为很简单的事, 并不上心地随便扯了几下, 才发现并不好解, 这才认真去找洞眼。
  灯光有些暗, 她又人站着, 看不大清,干脆坐到他旁边的床沿上,专心解那颗扣子。
  周时放垂着头看她半晌, 突然自嘲的, 低低说道:“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连颗纽扣也解不好。”
  钟瑜一怔, 抬头。他脸上的神情是从来没见过的落寞, 他向来那样自傲的一个人, 竟也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心里涌上一股酸楚。
  “别这么说。”她嗓音轻轻的,带着她自己也没发觉的温柔,安慰道。
  他笑了笑, 不语, 只是低头看着她。好像这样看着也是一种享受,再不用做任何别的事了。
  钟瑜微微垂着头,因为在做事而显得特别专心,头发落到颊边,遮住了光线,她两手刚扯住洞眼往上拉,没有手去拨到旁边,只能将脸轻轻往旁侧一撇,也只是暂时的,头发很快又落回原位。
  她轻轻皱了皱眉。
  周时放的右手横过来,绕过她的后背,撩起发尾动作轻柔地拿到后面。因为不是别在耳后,很容易又落回去,他保持着这个抓发尾的动作,手掌自然搭在她的后颈上,像是将她虚抱在怀里一般。
  钟瑜本还在专心对付那颗纽扣,大概是被他这个动作拨动了心弦,突然之间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画面。
  是以前有时候生理期不方便的时候,会帮他用嘴巴解决问题。时不时的,头发滑落下来,他也会这样,帮她拿着。
  而现在,他们之间,虽然行的正经事,但这个动作实在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想到这里,她不免一阵脸红心跳,手指控制不住抖了几下,似乎注意到这个细节,周时放低头问:“是不是不好弄?”
  醇厚磁沉的嗓音,带着一点儿感冒的鼻音,更加韵味十足,她脑海里却辗转出来另一幅与此相近的画面,一下子在耳边炸开。
  钟瑜下意识抬了抬眼皮。
  从锁骨往上,落在眼里的是一段修长的脖颈,白皙细腻的肤色,泛着淡淡的红,光下像被加上了一层滤镜,喉结微凸,上下滑动着,带着一股禁欲和性感。
  这样完美的脖子,不在上面种草莓真是可惜了——她脑子里突然跳进来这样一句话,是之前刷微博看到的。
  她竟觉得用在周时放身上非常合适。
  倒不是对他还存有什么幻想,实在是人都喜欢美好的皮囊,引发出来的一系列身体反应。
  钟瑜适时打断这不切实际的想法,不露声色重新低下头去,趁机平复心情,声音听上去毫不露出破绽的淡然:“马上就好。”
  说着,一使力,扣子解开了,胸肌微露,她别开眼,抬起头,正要说点什么,然后就愣住了神。
  周时放身体半倾向着她,大概是没想到她会突然仰起头来,没有及时做出反应,脸对着脸,咫尺距离,呼吸也在一瞬间停滞下来,相互对视着。
  然后呼吸慢慢乱了,变急促,像是被施了法,目光都没有从对方脸上移开。
  钟瑜感觉心跳比平常快了两百倍,她对这个男人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感觉?然而现在她已来不及去思考这些,他人挨近过来,一同过来的还有他身上的体温,以及今晚一直蔓延在鼻息间的,他身上的香水味。
  整个人像被点了穴,动弹不得,脑袋一片空白。她忘记了该做出如何反应,是推开他仓皇逃离,还是甩过去一巴掌?
  好像都不对。
  一瞬之间,脑子里像爆炸一样。就在嘴唇和嘴唇快要贴上时,他忽地停了,像是理智回归身体。像是一部生动的默片,放到一半戛然而止,气息和温热轻轻掠过她鼻尖,留下一抹淡淡的余香。
  钟瑜怔然的那片刻,一秒,又或者两秒?
  周时放手撑着床,重新靠回床头。眼里的,足以将她烧灼的滚烫渐渐冷却,依然注视着她,平静多了,也淡的多了,嗓音却还是温和:“帮我叫份粥好吗,我换衣服。”
  钟瑜知道这是他找借口,双方不至于太尴尬,也是给她时间缓冲。她站起来,顺着他给的台阶下了,“好。”
  走出房间关上门的时候,握着门把手发了一会儿呆,感觉这一切真是荒诞,可它却还是真真实实的发生了,刚刚那一瞬间的感情热烈的当下没有那么多理智去思考,人,也不可能永远保持清醒理智的头脑,这太难了。
  好在并没有往下发生更离谱的事就及时遏制了。
  她摸了摸有些热的脸颊,打消了遐思,走下楼去。
  一直等到粥送过来,钟瑜盛放进了碗里,摆好筷子和他爱吃的小菜,端到楼上。
  周时放换好了衣服,靠在床头看书,听到脚步声进来,抬起头。
  钟瑜把托盘放在桌上,准备把移动餐桌支起来,方便他进食。
  周时放放下书,掀开被子,“我自己过去吃。”
  钟瑜闻言转头,他已经下床,躺了许久,腿脚虚浮,再加上头晕,晃了晃身子。她几乎没有思考地放下东西过去搀人,周时放已经率先扶住墙壁。
  她还是不放心,搀着他走去沙发,问:“药吃过没?”
  “吃了。”他坐下,钟瑜把移动餐桌推过来,调好高度。周时放慢条斯理摆放好筷子和碗,对她道:“坐下陪我吃。”
  钟瑜停了下来,瞥他:“我不吃。”
  他手里捏着筷子不动了,抬着头看她,“干嘛不吃?”
  “……”不吃就不想吃,问那么多干嘛,“我饱了。”
  周时放没管她,低头吃了一口,眉心就皱了起来,“这是凤仙楼的?”
  “不是。”知道他嘴巴挑,只吃固定的那么几家,可是,“凤仙楼粥卖光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家生意好,也不缺你少爷的这口。”
  “不吃了。”他把筷子一搁,竟闹起了小孩子脾气。
  钟瑜:“爱吃不吃。”
  他靠沙发坐着,目光在她身上逡巡,隔了几秒,见她仍旧不理他,随手拿起旁边茶几上的一本书翻了几下。
  钟瑜帮他把床单被套换成干净的,见桌上的粥还原样放着,这挑嘴的毛病是真不会好了。想了想,最后问了一遍:“真不吃?”
  “不吃。”他头都不抬。
  “不吃我扔了。”反正饿死也是他自己,钟瑜开始收拾东西。
  对面的人把书放下了,似乎在犹豫,过了两三秒,说道:“我一个人吃没意思。”
  钟瑜动作一顿,感觉好笑,“您大少爷,吃饭还要人陪着。”
  “喂我也行。”
  钟瑜扔过去一记白眼。
  周时放低笑了一声。
  “吃过晚饭了?”他明知故问道。
  “没有。”
  “你看,这就更应该吃一点嘛。”他语气带着调侃,哄小孩似的。
  钟瑜不上套,“我下午吃饱了。”
  他坐在沙发的阴影里,瞥着她在卧室里来来去去地走动,有一种莫名的心安。
  “去吃下午茶了?”他知道她有用下午茶的习惯。
  “可不是。”钟瑜把换下的床单连同他的睡衣扔进门口的筐子里,到时候保姆会过来拿去洗。
  “跟谁一起?”
  钟瑜一顿,转头看他。
  周时放低头翻着书页,似随口一问,话里并没有特殊的含义。
  “杨老师。”她答。
  这话说完,那边半天没有回应。
  那一页他看了许久才出声道:“那个女孩在你那里?”
  钟瑜正走过来,手里端着粥碗,闻言一怔,当下警惕看着他,假装不知何意:“哪个女孩?”
  “黄五爷身边那个女孩儿。”男人的脸从书上抬起,直视她。
  终于还是切入正题了。
  钟瑜被他看的呼吸都缓了,心跳却很快。
  她点了点头,没有隐瞒,也根本瞒不住。
  周时放笑了笑。
  笑意很淡,是一点一点扯起一边唇角,轻蔑,自嘲,没有触及眼底,“贺楚川千方百计都没要到的人,还是你最厉害。”
  钟瑜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手上一僵,粥差点洒出,被周时放握住手腕,柔声:“小心。”
  没有看他,她垂着眸,道出实情,“我能有什么本事,薄逸北出让了港城的项目才要到的人。”
  周时放哪能不知,看了她片刻。
  她仍是没看他,眉眼低垂,密长的睫毛如乌羽,又如振翅的蝴蝶翅膀,微微颤动。
  他拿过她手里的粥碗,放到旁边,将她拉到身旁坐下,几个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在她还没意识反应过来。
  她望着空空如也的手,转头去看桌上的粥碗,还在纳闷:“你不是让我喂你……”
  话说到一半,被他双手合抱到了腿上。
  她几乎是整个人跌进入他怀里。
  “对不起……”她听到他低低的,在她耳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