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马基雅维利被拎去洗了个澡。
  准确的说, 是搓了个澡。
  他这一路长途跋涉过来, 因为家里没什么钱的缘故也住不起旅店, 更别提洗澡换衣服。
  德乔把他带过来的时候都刻意保持了距离, 路过的女仆和侍从有些也会捂住鼻子。
  领主大人是忍着他身上类似于鲱鱼罐头一般的味道对话完全程的, 等确认完这是个可以考察录用的好苗子之后, 直接把这大男孩扔给了男仆们。
  “洗干净了再把他放出来。”
  于是仆人们愣是拎了六桶热水才把这家伙给搓干净。
  前两桶水洗完, 倾倒的时候简直和泥水一样。
  越往后洗,仆人们越发现这家伙大概连头发都要拿手使劲搓才行,脖子和腰背更是需要用挠的才能把泡沫和脏物一块弄干净。
  等六桶水洗完, 干净的新衣服新鞋也端了进来,他被上下收拾了个彻彻底底,又给领去了领主大人那里。
  海蒂已经回办公室看书去了, 听见声响时才抬起头来。
  ……这才有点贵族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 这位现代政治学之父都是出生与官宦世家,这个古老的姓氏不仅被认为是老马克思的后裔, 而且还先后诞生过十三个佛罗伦萨的法官——论渊源历史, 那着实比美第奇家族都还要来的长久, 只是最近几十年家道破落了而已。
  少年在过来的时候, 全身破破烂烂的犹如一个拾荒者, 只有那双眼睛又黑又亮。
  等他理完短发换好衣服再出来的时候, 就简直像突然换成了一个贵公子。
  这黑发黑眸的少年原本就皮肤白皙又身形高挑,谈吐礼仪也是颇有教养,眼下换上一身泛着银光的塔夫绸长衣配马裤, 小腿和腰腹的线条都宛如上帝的手笔。
  海蒂上下扫了他一眼, 隐约想不起来他先前那脏兮兮臭烘烘的样子,冲他身后的侍卫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海蒂——你在找我?”列奥纳多大步走来,在见到这男孩时动作顿了一下,忽然问道:“马基雅维利?”
  后者猛地转过身去,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连声音都上扬起来:“您就是——达芬奇先生吗?!”
  达芬奇眨了眨眼睛:“我还记得你五年前在街头发表过的演讲,确实令人印象深刻。”
  “是达芬奇先生!”马基雅维利好像突然又变成了一个小男孩,甚至看向海蒂去求证真伪:“他居然也在这里——当初佛罗伦萨之战里,就是他救了我们的整个城市!”
  事实上,在佛罗伦萨经历过对南部的两次战争之后,列奥纳多就已经成为了全城皆知一般的存在,连小孩见到他都会忍不住扑过去要抱抱,还有妇人会抱着幼儿请求他的祝福和抚触。
  海蒂显然已经对这种粉丝见面般的场景见怪不怪了。
  当初米开朗基罗见到他的时候就差蹦起来扑到他身上,连先前面对她时的那点小骄傲都像是假的。
  还有这个马奇,他在自己面前简直是个严肃又正经的雄辩家,一见着他也忍不住咧嘴直笑。
  男孩们果然都有浓厚的英雄主义情结……
  “实际上,”她轻咳一声道:“我是把他介绍给你,让你们成为师生关系的。”
  “师!生!”
  这个男孩还有些年轻,完全可以多学些东西。
  拉斐尔和米开朗基罗都在佛罗伦萨的柏拉图学园里努力成长,这边虽然教育环境不算太好,但达芬奇也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老师。
  “马基雅——”
  “大人,您和达芬奇老师可以称呼我为尼可罗的!”少年绽放出大大的笑容:“不用这么客气!”
  “尼克罗先生是我新聘请的顾问,”海蒂从善如流道:“列奥,你有空的时候可以教他一些拉丁语和希腊语吗?”
  “当然可以,”列奥纳多友好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我还带了好些藏书过来,也可以都借给他看看。”
  他向来对旁人都宽容又友善,哪怕初次见面也不会设防太多。
  尼可罗小朋友努力不露出兴奋又激动的表情,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谢谢您!”
  这事就这么愉快地订下了。
  也就在手下帮忙给尼可罗安置住处的时候,来自西北的客人也终于仓促赶到。
  ——法国的大使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替热那亚共和国议和。
  这时间还真算是凑巧,上午这男孩才做完预言,下午就应验了。
  海蒂吩咐下属把大使先安置好时间,摇铃示意秘书官德乔把预言家先生带回来。
  她确实也隐约预感过这件事情。
  法国人其实不会轻易做出这种事情,但如今他们的存在实在太特殊了。
  从卢卡公国到拉斯佩齐亚,再到抵御热那亚的多次进攻,他们的效率和杀伤力都是那些人从未见识过的。
  虽然燧发.枪在自己的建议下,自诞生以后就在不断改良,但直到最近一年,它的杀伤性才被发展到了极其恐怖的地步。
  其他城邦攻城可能需要上十天甚至好几个月,但这个女人带领的军队一路上雷厉风行,而且眼见着就要往一路西部扩张过去。
  热那亚以西的城市无不物产丰富又拥有诸多港口,更重要的是,它们就是隔着法国与神圣罗马帝国的天然通道。
  只要这个平衡被破坏,她完全可以用那被传闻为魔鬼之炮的诡异东西轰开波旁城的城墙。
  海蒂根本没打算签订所谓的和约。
  还有十天军队就将再次启程,而且会携带更多的物资过去攻城。
  但外交这件事,着实是个艺术。
  她初次做领主,从前虽然抱负与志愿都颇多,却也没有如此真切的尝试过。
  而那些雇佣兵头子们转职的军官,也对政治一窍不通。
  这个时候,一个咨询师的存在就颇为必要了。
  ——该怎样回答和应对,才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尼可罗过来的时候,身上还喷了些鸢尾花气味的香水。
  “领主大人,”他行了礼道:“有什么吩咐?”
  海蒂示意德乔把地图铺开,把情况大概与他沟通了一下。
  “法国人来了?”少年扬起眉毛大笑道:“恐怕还带了不少礼物吧?”
  “说是替热那亚共和国来说情的,”海蒂慢条斯理道:“但我们都知道,他到底想谈的是什么。”
  人家要保的,根本不是那个小国的死活,而是在防着他们越界报复。
  尼可罗托着下巴坐在她的对面,低头凝视着这破碎又复杂的半岛地图,半晌才开口道:“我们需要一个足够全面的理由。”
  海蒂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发动战争往往是需要理由的。
  战争本身其实都充满了罪恶和流血,严格来说不存在绝对的正义。
  但一个足够有力的理由,会引诱更多人成为军人为之厮杀,以获得颇为可观的荣誉与战利品。
  这个理由如果能够全面而充分,不仅能够辅助她在战争中处于舆论的优势,而且可以在她日后插手政治的时候拥有足够的底气。
  “您肯定思考过后面的事情。”尼可罗直视着她的眼睛,压低声音道:“您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一个海湾,而达芬奇先生,以及这城内的许多人,都可以辅佐您拥有一整个帝国。”
  最核心的理由将捍卫她帝位的正当性,更可以引发无数城民的臣服。
  “那便只能从最核心的内容寻找线索。”海蒂思索道:“所以……我们应该选择宗教,对吗?”
  少年扬起了笑容,声音清澈而有力:“您真的非常聪明。”
  -2-
  几百年后,法国思想家与哲学家伏尔泰曾这样评价神圣罗马帝国。
  “既不神圣,也不罗马,更非帝国。”
  它的存在如今就是个笑话。
  而与神圣罗马帝国所联结的罗马教廷,更处在尴尬而又进退为难的状态里。
  “如今神圣罗马一共有三百五十多个大小城邦和骑士领地,”尼可罗直起身子来,示意海蒂看向地图上细碎繁杂的城邦轮廓:“而且他们全都拥有自己的自治权和立法权,完全脱离了罗马的控制。”
  一个商人想要去三十公里以外的地方做个买卖,可能一路上要被收二十多趟的税款。
  海蒂抬头看向了他,加重了语气道:“你并不希望宗教可以干涉政治。”
  “的确如此。”尼可罗眯起了眼睛道:“某些腐朽的东西也该被终结了。”
  “更何况——”他露出了嘲弄的表情:“教廷如今也早已不神圣与纯正了。”
  教皇国最初的领土,其实类似于超市买牛奶时的买一赠一。
  七百年前,法国的矮子国王丕平为了感谢教皇扶他上位,把先前抢到的一大块领地都赠送给了教皇。
  这块领地原属于拜占庭帝国,从罗马一路延伸到拉维纳,在一千多年后又节节败退到只剩一个梵蒂冈。
  也正因为丕平献土,教廷的势力开始不断扩散,但权力的中心不断游移,从来都没有固定的位置。
  任何国家都有首都,但神圣罗马帝国的首都是跟着不断诞生的教皇到处跑的,最远的一次偏移到了法国的边缘阿□□翁。
  “而这一次的赠予,在十几年前也被扒出来,文件是假的。”尼可罗摇着笔杆道:“听我父亲说,当时有人愤怒到直接跳进波河里,哭着说要去见上帝。”
  “假的?!”海蒂怔了一下:“怎么会是假的?”
  “那矮子国王为了让教皇国立起来,撒谎说这是‘君士坦丁的赠予’,它的存在是绝对神圣而合法的。”尼可罗嘲讽道:“可君士坦丁大帝怎么可能干出这种蠢事情?”
  “这可是教皇国存在的基础啊——”海蒂根本不知道这些旧事,压低声音道:“他们是怎么查出来的?”
  “字迹鉴定,文件辨伪,那帮老头子有一百种办法。”尼可罗耸了耸肩道:“但假的就是假的。”
  这等于说——教皇国的存在,完全就是建立在一场骗局上的?
  “更有意思的,是最近这一百年的事情。”少年抬眉看向她,笔尖在罗马的位置上画了个圈。
  英法相爱相杀着打了百年战争,最终法国狼狈落败,教皇也只能灰溜溜的从法国旁边的阿□□翁回到罗马——毕竟庇护者自身都快保不住了。
  然而问题在于,法国那有个老教廷,罗马这也有个教廷,而且因为格里高利十一世本人跟法国红衣主教的翻脸撕扯,造成了双重的分裂。
  “我之前听说过这段传闻——但没有你说的这么具体,”海蒂只感觉这一切都荒谬而又愚蠢:“这就是最近几十年里教皇们折腾混斗的原因?!”
  “四十多年。”尼可罗露出了怜悯的神情:“最多一口气出现过三个教皇——再多一点就可以一块踢球玩了。”
  教皇们不断地被选举出来,再不断地被废黜,犹如任人打扮的玩偶。
  而如今的教皇亚历山大六世,也就是凯撒·波吉亚的父亲,本人完全是个淫.棍和投机者。
  他依靠金钱贿赂劝退竞争者,花了大把的金币买到了教皇的位置。
  ——按照天主教的教义,教皇本应把一生一世都奉献给神,不应该拥有婚姻和子女。
  可这位亚历山大六世不光有情妇,而且有很多很多很多个情妇。
  他可以和女人们在花园里彻夜狂欢,艳舞和群.交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情。
  光是凯撒的母亲就为他生了四个孩子,其他真真假假的孩子更是数不胜数。
  只要给钱就可以让他免除任何罪过——哪怕是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
  大小教职也可以随意买卖,钱给到位就可以穿着红袍触摸天使的面容。
  即便如此,教廷还在疯狂的向百姓征敛财富,税种想一出就是一出。
  “我们有足够充足的理由……”海蒂喃喃道:“去打一场宗教战争。”
  这完全不是天主教的罪过,而是整个教廷和教皇本人的堕落。
  可因为他们的存在,有无数的农民和商人骨瘦如柴,意大利也陷在停滞混乱的状态里。
  “宗教是必要存在的,但不是以这种方式。”尼可罗话语间已写完了两行字,递到了她的面前。
  ——one wudu wearda wundrum fger
  烈火在朽木之上绽放
  fugel ferum se is fenix hatan
  凤凰将从沉烬中涅槃
  海蒂的指尖抚过这行墨迹,缓缓抬头看向了他:“如果这便是我们的初衷,在回答法国人的时候,他们没有任何理由阻止我们。”
  废除已经完全变味的教廷,建立慈悲而平等的新教,统一这个疲惫而脆弱的国家……
  她隐约感觉到,本应存在于未来英国新教和宗教改革,极有可能已经被浪潮推到了现在这个时间点里。
  青霉素诞生了,火.药配比和枪.炮的改进也出现了。
  无数的工坊和工场在米兰和佛罗伦萨快速诞生,教皇的权威也摇摇欲坠。
  这个世界被加速了至少两百年。
  法国的大使等待了许久,不断试图催促着侍从递交文书和信函。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那慢吞吞的侍从才终于领着他们去见了那位女领主。
  当他们看清她的面容时,也忍不住露出诧异又敬畏的神情。
  她拥有日耳曼人的蓝眸与罗马人的黑发。
  那古典而又娴雅的面庞犹如油画中的女神,颈间的红宝石吊坠在烛光下熠熠生光。
  真丝长裙上点缀着繁复又细致的宝石,珍珠和刺绣都精致到令人赞叹。
  哪怕她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们一眼,都犹如是高贵的恩赐。
  两位大使有些紧张的行了一整套礼节,再次向领主说明了来意。
  “这一次的骚扰原本就是非正义的,”他们表现的宛如完全不知法国舰队的事情一般:“热那亚共和国对此有义正言辞的抗议,但法兰西愿意从中调和一二。”
  “和平是对我们都——”
  “这位先生。”领主扬起了淡淡的笑容:“请您再说一遍,什么是非正义的?”
  “这场战争,大人。”大使硬着头皮道:“我相信,美第奇家族不至于愿意看到家族的名节因此——”
  “先生,”领主慢条斯理道:“我们出兵的原因,是为了神圣罗马帝国与整个教廷。”
  两个法国人都懵了。
  “如您所见,整个帝国如今都处在混乱而分裂的状态里。”那双淡蓝色的眸子沉稳而又温和,一如她轻缓又从容的声音:“我们只是在践行教义,效忠这个国家而已。”
  这句话一出来,完全把他们的话术都完全堵死了。
  神圣罗马如今与法国已毫无关系,而且如果这是各种意义上的内部清算,那法国人完全没有理由谴责和插手。
  她不光把政治立场和战争动机阐明的清楚明白,而且完全反压在了舆论的高地上。
  收复帝国,振兴教廷,有谁可以说个不字?
  两位大使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还是起身告退了。
  连留宿都不肯,听说是狂奔回西北报信的。
  他们一走,尼可罗·马基雅维利又溜了出来。
  “明日就出兵。”她注视着窗外的星夜道:“不能再拖了。”
  “你觉得,涅槃战争这个词听起来怎么样?”尼可罗笑嘻嘻道:“不比玫瑰战争差吧?”
  海蒂转头看向他,修长的脖颈犹如天鹅一般。
  她笑了起来,依旧是那副风淡云轻的模样。
  “很不错。”
  热那亚在收到消息的同时,那可怕女人的军队就已经到了城下。
  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
  从拉斯佩齐亚到这里起码也要十五天吧?!
  八月中旬的日光灼烈到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飘扬的军旗高高地举在了空中——
  九棱钻石之上,金红色的不死鸟在振翅高飞。
  火.炮如同呼啸的风雷一般劈到城墙堡垒之上,半路军队在驻扎起营,半路军队已经开始调整弹道射击投掷了。
  没有攻城锤,没有投石车,可炮弹和爆炸就犹如巨人的拳头一般将四处都打的摧枯拉朽,士兵们跟本不能理解为什么城墙底下会有地震一般的动静,甚至连浓烟都没有在眼前挥散就跟着城墙一起坠落。
  “开炮——!”
  城墙开始锯齿状的陷落崩塌,越来越多的军士聚集涌入到城门前。
  护城河完全形同虚设——一位褐发褐眸的将帅直接枯枝化桥,让多处的河流沟壑都可以畅通如平地!
  城门终于缓缓打开,穿着笨重铠甲的骑士挥舞着长剑奔驰而出,可他们所面对的人流却迅速的如波浪一般起伏分裂,露出数排黑黢黢的枪口。
  “开火——!”
  犹如无数星火飞溅迸发,弹药化作骤雨径直穿透铁甲和骏马的胸膛,如无形的网络一般让守军哀嚎着坠落,哪怕人数相差众多都毫无还手之力。
  “嘭——嘭!嘭!轰!”
  与此同时,多个城墙相继塌陷,爆破兵在远处探出脑袋,抱紧石头让自己不要晃到摔跤。
  巨龙咆哮般的轰鸣声此起彼伏,连耳中的蜂鸣声都已经完全被淹没吞噬。
  又一波骑士和长矛兵涌出了城门,高楼上顽固守城的弓箭手还在试图让木箭战胜热潮般的气浪。
  而火.枪兵们移位换阵,为十字刃马车让出宽阔的道路。
  伴随着一声唿哨响起,多架马车同时对着他们冲刺过去,四个方向飞快旋转的十字刃犹如绞肉机一般在收割着无数灵魂。
  “开火——开火!”
  厚重的城门轰然倒塌,坠落在地上时扑出深褐色的沙尘,犹如老者最后的鼻息。
  十字刃战车迎面冲了进去,火.枪手们把枪口对准了剩余的敌人。
  “攻——城!”
  洛伦佐抿了一口葡萄酒,把信纸放在了另一边,起身去墙边转动机关打开了暗盒。
  占领卢卡城用了两个小时,占领拉斯佩齐亚只花了一下午。
  庞大古老如热那亚城,攻占也仅仅只用了一天。
  他和她确实合作的颇为顺利,几乎没有无法攻克的事情。
  相关的战报早已传到了佛罗伦萨,市民们都忍不住议论纷纷。
  “领主大人,关于和约还有防御联盟的事情——”克希马敲了敲门:“将军们已经到了,正在会客厅里等候着您。”
  洛伦佐取出了那枚熠熠生辉的红宝石戒指,低头凝视了它几秒。
  戒托由白金打造,偌大的钻石旁边还点缀着花瓣状的红宝石,看起来小巧而又精致。
  ——含苞待放如一朵来自希腊的仙客来。
  它的花语是……嫉妒的爱。
  他收回了目光,把它握在手心里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