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这是从日本海打捞上来之后就立刻空运回国的金目鲷, 您看这红色多漂亮。”
  江汨罗跟沈延卿刚坐下,就有人端着鱼过来给他们看。
  白色的浅盘里一层冰块, 上面放一条通体鲜红的金目鲷, 眼睛大大的,嘴巴微微张开,江汨罗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它胖乎乎的身子。
  端鱼上来给他们看的是魅色一位主管餐饮的副总, 姓杨, 叫杨讷,但为人却能说会道, 机灵得很。
  见江汨罗感兴趣, 立刻紧接着道:“这鱼乍一看, 跟咱们南海一种叫大眼鸡的鱼很像, 那也是一种红色的鲷鱼, 不过您仔细看, 金目鲷的全身还布满了金黄色的鳞片,要比大眼鸡鲜亮得多。”
  江汨罗忍不住问:“大眼鸡是什么鱼?”
  “广东那边常见的一种鲷鱼,大眼鲷属, 又叫大目鱼, 大目莲, 学名就叫大眼鲷。”沈延卿给她解释道。
  杨讷笑着接道:“沈先生说得没错, 我虽然不知道它学名是什么, 但我知道大眼鸡红烧特别好吃, 您要是想尝尝, 明天就给您安排。”
  江汨罗点头笑笑,又问他:“像这种金目鲷,咱们一天能有几条?”
  杨讷想了想, 道:“最多的时候是十条, 一般就四五条,咱们还算多的了,好多店一天就来一两条,没办法,太贵了,而且货源现在这季节也少。”
  “咱们家的金目鲷,是从日本的伊豆、四国这些地方一上岸就上飞机飞过来,新西兰的也不错,但没伊豆的名气大,主要是季节不对,冬天的时候货会更多一点。”
  杨讷给江汨罗解释道:“咱们现在都是预定,只能按顺序排队等着。”
  不说价格,是因为来魅色消费的人都不差钱。
  江汨罗点点头,问这鱼多重,杨讷笑道:“差不多四斤呢,您想怎么吃?刺身肯定要,盐烤和天妇罗怎么样?”
  “都行,你看着安排罢。”江汨罗又点头,杨讷这就带着鱼出了包厢。
  吃饭的时候,谁也没主动提刚才在楼梯口撞到的那一幕,将注意力全部放到桌上的美味上去。
  金目鲷鱼肉颜色浅粉,肌理紧实,夹起一片鱼肉能看到光线穿过,光芒似有七彩,带着油润的光泽,入口则觉得口感弹嫩,肉质细腻,当得上肥而不腻的评价。
  江汨罗吃了一片,忽然问沈延卿:“你哪天开学?”
  “……十二号,后天。”沈延卿愣了一下,然后失笑不已,“我怎么觉得你这话……像大学的时候放假回家,待了几天我妈嫌我烦,准备赶我走的时候问的。”
  江汨罗提着筷子,歪着头想了片刻,咯咯笑了两声,“……我姑姑也是这么说我们的,没回家的时候催着问什么时候回去,等真回去了就稀罕三天,一周后就开始嫌东嫌西了。”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妈:)
  期间庞文武来了一趟,似乎是想看看他们对刚才那一幕还记得多少,被沈延卿一脸好奇的表情打败,生怕多说多错,寒暄两句问了菜合不合口味,就离开了。
  吃完晚餐,碗碟都撤下,重新上了饭后甜点,江汨罗要了一壶酸梅汤,沈延卿看着面前冒着凉气的冷饮,扭头看着她问:“以后就在这儿上班了?”
  江汨罗点点头,回过神将胳膊垫在椅背上看他,“是啊,以后你下了班就过来吃饭罢?”
  “那敢情好,还是沾了江小姐的光。”他笑着拧了一下她的鼻子,调侃道,“我以后也能吃软饭了。”
  江汨罗伸手拍开他,“让你吃一天两天可以,叫你吃一年两年可能也行,但十年二十年……啊不,不用那么久,就四五年、七八年,你就还跟我反目成仇了。”
  “电视新闻都这么说!”
  她说得振振有词,沈延卿听了忍不住笑,“那是因为男性自尊作祟,希望另一半崇拜自己,希望自己是强者,英雄主义情结?”
  “大概罢。”江汨罗耸耸肩,推推他,“差不多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沈延卿点头,起身拿了外套,和她手牵手的往外走,搭电梯到了一楼,江汨罗没有停下来,而是直接送他出去。
  他也没阻止她,直到她跟上了车,确定说话没外人能听见了,才问:“刚才那位庞经理说的什么小包子,是什么东西?”
  “小包子就是零包,一克以下的。”江汨罗边说,边在他手心里写下两个字,“钻石是品质较好较纯的,牙签是次一点的货,还有个象牙棒,也是质量比较好的意思。”
  沈延卿看着手心被她写下的“冰/毒”两个字,瞳孔一缩,头皮都有些发麻。
  他手掌一合,就将江汨罗的手指包在了手心里,“……阿罗,你要注意安全。”
  每一次见她,得知她离真相越来越近,他内心的担忧就增添几分,到现在,他已经偶尔会觉得焦虑,觉得那种重压快要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弯腰将她紧紧抱住,恨不得揉碎在怀里。
  江汨罗听见他变得很快的心跳,也感觉到他放在自己背上的手掌微微颤抖,但她还是很冷静的继续说着,“这说明魅色内部绝对存在毒/品交易,不是只有笑气这种新型毒/品,你们要接着查庞文武。”
  “庞文武不是姥爷的人,是何固熙的,还有……如果可能,要查一下他父母的死因,真正的死因。”
  江汨罗说不上发现了什么,也没有怀疑什么,但自从监听事件后,她就特别想知道,杜明跟何固熙是不是一条心的。
  沈延卿应了声好,抱着她不愿意松手,江汨罗没有再说话,放软了身子任由他抱着,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的头发细软,她听人说过,头发软的人心也软,想想他,还真就这样。
  总是心软的,口口声声说不敢相信病人了,可是看到他们,还总会伸出援手,就连今天要请假,也还是看了六十个病人,他现在平时一天也就差不多这个门诊量。
  “沈延卿,我会好好的。”她低声的许诺道,再多的好听话她就说不出了,只捏着他的手,一下接一下揉着他的小指。
  沈延卿嗯了声,露出个微笑来,亲了她一下,这才将她送下车,看着她进了魅色的大门才启动车子离开。
  “往后沈先生过来,就让他直接到我的办公室去。”江汨罗嘱咐庞文武,他会通知所有人的。
  庞文武点点头,又有些犹豫,“有的事……是不是暂时不要让沈先生知道比较好?”
  因为江汨罗的身份,他天然就信任她,但他并不是很信沈延卿,或者说不敢信,因为他们还不是一条船上的。
  江汨罗一副茫然状,“什么事啊?咱们这不是好好做着生意么,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庞文武被她的话一堵,有些答不上来话,什么见不得光的?要他心里说,挺多见不得光的,但是不能说出口啊。
  而且江小姐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应该没见过那些东西,说出来要吓坏的,就是没吓坏,被有心人套了话,那更坏事。
  于是他只好干笑两声,摇摇头,“当然没有,咱们家都是正规的生意。”
  “就是嘛,所以大可不必担心。”江汨罗笑眯眯的摆摆手,提着包往外走,“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庞文武笑着亲自将她送下楼,还送上车,看着人走了,这才转身回到灯红酒绿的会所。
  来接江汨罗的是丁四,“姥爷跟我哥都回来了么?”
  “回来了,我出来之前还问起您。”丁四恭敬道。
  江汨罗嗯了声,有些好奇,“问我什么了?”
  丁四想了想,“好像是小何总有事找您,没见着人,董事长就说您还没下班,叫他要么在家等等,要么公事就等明天办公室再谈。”
  这一句话,透出三个消息,一是找她的不是杜明,二是何固熙为了公事找她,大概率是跟李家那桩合作案,三就是,“我哥还要出门?女朋友那儿?”
  “或者说,是黄警官那儿?”
  丁四的刹车生应声响起,发出“吱——”一声尖锐的响声,江汨罗被强大的冲击力撞得差点碰上前面的椅背。
  她顿时就恼了,“丁四!”
  “抱歉,对不起,江小姐……”丁四惊魂未定,连忙向她道歉,暗怪自己沉不住气。
  他转过头,看见江汨罗虽然脸色愠怒,但看起来并无大碍,不由得松了口气。
  江汨罗看他放松下来的模样,冷笑一声,“至于这么紧张么,我不是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么?”
  丁四讷讷,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就接上了头,但这么久以来,江汨罗一次都没有和他私下交流过,更别提给他传递什么信息了。
  他曾经怀疑过江汨罗是不是被杜家策反了,又或者看着杜家这么风光索性同流合污,但上头给他的意思,永远只有等待。
  于是他只好安心当保镖,但这位杜家小姐却不是个爱用保镖的,独自出门的时候几乎都是一个人,接触得少,所以他没有想过江汨罗已经怀疑到黄闵柔身上去了。
  “您……”他张了张口,不知道要不要问。
  江汨罗嗤了声,“我有我自己的消息来源渠道,我只要知道黄闵柔是不是你们的人就够了。”
  “她跟我哥是怎么回事?我哥还没发现,还是他已经被策反了?”
  丁四听见她这么问,沉默了片刻,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我和黄警官基本碰不到面。”
  “那你们有没有别的消息通道?”江汨罗接着问,“总不能你们让我自己找线索吧,那得等到猴年马月?指着我全面接管魅色之后?”
  那基本是做梦,今天被庞文武试探了一通,料想他不会那么快就让自己接触到核心业务,真要等……
  江汨罗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耐心和抗压能力一直耗下去。
  还有沈延卿,他的心思重,现在就已经这么担心了,再继续下去,他可能要吃不下睡不着,早晚出事。
  丁四抿抿唇,还没想好要不要说,江汨罗已经不想问了,“算了,赶紧开车吧,回头我问杨局长也是一样的。”
  丁四闻言立刻松了口气,却不知道他的犹豫,已经让江汨罗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放弃与他合作。
  他不信她,尽管很正常,但江汨罗却懒得去想法子取信他人了,她知道自己有些急躁,但却不知道要怎么改。
  她积压的情绪和压力,在外人面前全部释放出来。
  丁四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看见她闭着眼靠在椅背上,面色沉凝,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一路沉默,一个多小时后,车子驶入阳明山别墅区大门,又渐渐靠近杜家庄园。
  下车的时候,江汨罗的情绪已经迅速调整了过来,她脚步轻快的进了门,笑着叫杜明:“姥爷,我回来啦!”
  “阿罗回来了?”杜明还在喝茶,抬头看见她,笑着点点头,“你哥本来说要等你回来,又坐不住,说明天再找你。”
  “又去黄小姐那儿了罢?”江汨罗问道。
  杜明笑了声,“你不也刚约会回来?哎,你们都大啦,姥爷这个老头子就只能自己在家喽。”
  江汨罗心里又忽然一涩,垂了垂眼,当没听见他的话,“我上楼去了,您别喝那么多茶,晚上要睡不着的。”
  “知道了,不喝了,听你的就是。”杜明笑呵呵的应道,还真就放下了手里的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