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中毒而不自知
  张家马车急吼吼的走了,程锦荣的马车不管不顾的追了上去。
  那些跟着提心吊胆的小姐们也连忙追了上去,能进东方府,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公子们看看马车背影,又看看笑的癫狂的江琛,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护卫都是公子们的随从,他们警戒的看着江琛,又看看他们主子,面面相觑。
  “他怎么办?”
  “状元公说要把他送去府尹衙门,要不我们……”
  “那我们先把他送去衙门,再去东方府探望。”
  “哎,为什么我突然觉得东方辞很了不起……”
  “……”
  众人商量之时,不知是谁幽幽一叹,看着长龙般走远的马车,仰慕而又崇敬,同时又带着想要亲近的怯懦,显得十分纠结。
  听到他的感慨,众人纷纷噤声,他们不得不承认,东方辞是很了不起。
  从东方辞文魁夺冠,皇帝宠爱,到京城中传出东方辞与三皇子的暧昧,一战成名,再到他荒淫无度,流连花楼实非君子,后来东方辞明贬暗升,去河南府赈灾,明明有功,却被京城流言蜚语传成卑鄙无耻,玩世不恭,多情花心的浪荡公子,如此恶劣的人,偏偏还能求娶公主,那段时间,简直是千夫所指。
  或者,从东方辞头戴进贤冠,在赤霞殿中意气风发之时,皇帝那声筱筱,群臣嘲讽,便注定了这半年来不得平静。
  于是,他们这些清流文臣子弟,被严令禁止与东方辞接触,免得染上乱七八糟的坏毛病。
  结果整整半年,他们只能听着那个满身狼藉的少年,如何在朝堂上波澜壮阔,挥斥方遒,却如雾里看花,始终看不明白,竟是误解颇深。
  那等才气,那等清高,怎会是龌龊小人。
  想起京城的流言蜚语,众人心里惴惴,惶惶不安。
  于是内疚惭愧之下,再也看不到马车的踪影,少年们哄闹着,将江琛送到府尹衙门。
  宽敞的马车里,奢华幽香,东方辞躺在软座上,寂静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善缘正在帮她处理伤口,叶离渊抱剑而坐。
  见她醒来,善缘道:“感觉如何?”
  “头晕。”
  善缘:“你若不想去衙门,何苦吓她们。”
  东方辞被看出了心思,一点也不觉得愧疚,反而笑道:“没办法啊,虽然银子劫到了,但是能否顺利运回京也是个麻烦,上午的劫银我便没有参与,下午总不能再被困在府尹衙门。”
  说着东方辞问马车外的两人:“千琴,零陵,顺利吗?”
  千琴点点头:“顺利,无人看出我是做饭的小二,也无人看出他是我娘。”
  他指的是谁?
  众人心知肚明。
  零陵脸红。
  “苗槑回家了吗?”
  “我们分开之后他便回家了,少爷放心,他在客栈没有露面。”
  “好。”
  东方辞突然有些好奇,问道:“他既去了,却没露面,扮作了谁?”
  千琴顿了顿道:“重病卧床的我爹。”
  “呃……哈哈哈……嘶!”东方辞大笑,牵动伤口又呲牙咧嘴。
  善缘瞪了她一眼:“别动。”
  “咦,大师,你不是不跟我下山吗?”一百万两银子到账,东方辞难得开心,调侃起来。
  善缘无奈一叹,敛目悲悯:“贫僧怕小友死在半路上。”
  东方辞笑了笑,她此时已经明白,杜老那些人只是个幌子,并不会真的对他下手,却故意暴漏他们跟张家亲近。
  江湖人对官场中人下手,朝廷必然追究,虽然朝廷对江湖门派管束不严,却也不能任由他们为非作歹。
  任何一个江湖人都不会想着跟朝廷做对,既然暴露了身份,他们便不敢明目张胆的刺杀她。
  然而,他们却表明了是张家的人,是想告诉她什么还是只想威胁她。
  难道只是震慑她不要小看张家?
  东方辞认真的想事情,马车里一片安静。
  良久,善缘道:“小友再忧心什么?”
  东方辞摇摇头,将心中的疑惑打散:“没什么,许是我多虑了。”
  也可能杜老等人的出现就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为江琛留下刺杀的时机。
  善缘沉默,良久道:“小友,有一句话,贫僧不知当讲不当讲。”
  东方辞抬眸,杏眼疑惑,善缘什么时候客气过。
  “讲!” 问都问出来了,她难道要说一声不要讲?明明想说,直接说便是,何必文绉绉的勾人好奇。
  善缘眼神晦暗幽深,组织了一下语言:“我观小友终日惆怅,急功近利,事事急切,又将满心衷肠掩藏心底,满树桃花斩不尽,反而增添忧愁悬心,实非修身养性之道。”
  东方辞杏眼微动,眸子暗了暗。
  她的心思,倒是都被善缘看出来了。
  善缘继续道:“岂不知同心蛊乃是情蛊,食人血肉,吸人心爱恨,你若始终压抑,反而对子蛊不利,不如敞开心扉,顺其自然,缘分天定,若感动上天,必有成全。”
  东方辞怔了怔,不明白善缘是什么意思。
  她眨了眨眼,心跳入鼓,却压抑着心头几乎疯狂的念头,问:“什……什么意思?”
  善缘无奈看了她一眼:“贫僧劝你,既已于那皇甫赟有了夫妻之实,情之一字,最是灼心,你当直面己心,顺其自然,接受他人之情,还报真心之爱。”
  非要他一个和尚,将情爱说的那么彻底,善缘绷着脸,看东方辞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榆木疙瘩。
  轰隆隆一道天雷劈下,直砸在东方辞脑门。
  她脑中迷迷糊糊,宛若半梦半醒的想着,善缘的意思是让她不要顾及以后,坦然享受现在?
  他说我若真心,上天必然成全。
  他还说压制爱恨,对蛊虫不利。
  他又说,接受他人之情,还报真心之爱。
  他说,既有夫妻之实……
  那么……难道因为看到第二颗佛舍利,善缘也看到了解毒的希望?
  才会这般从悲天悯人的高僧之尊,坠入红尘指点自己红尘之事?
  想了想,她又觉得匪夷所思。
  毕竟这话从谁嘴里说出来她都没那么震撼,可偏偏是善缘这等清静圣洁的高僧。
  东方辞:“你是在做皇甫赟的说客?”
  善缘摇摇头,见东方辞不信,他道:“贫僧不打诳语。”
  “呃……”
  东方辞心动了,正是因为此话由善缘说出来,她震撼的同时,更加充满希望。
  或许……她对自己,对皇甫赟,太苛刻了。
  嗯,应该顺从本心。
  转念一想,她笑了出来,是啊,顺从本心,若两年之后她死了,两人还有回忆,尝过了滋味,死也死的没遗憾,活着的人或许有点遗憾,但她能给的全给了,也无愧什么。
  若是不死,岂不是少了些波折。
  想着想着,她心情瞬间明朗,连昏沉的脑袋都有破开迷雾见晴天的错觉。
  若回去他还在房里,她就告诉他,她喜欢他。
  她就去摸摸他。
  或者一头扎在他怀里,对他说一声对不起,这些天,冷落了他。
  看着东方辞脸上的幸福与笑容。
  善缘眼底暗色涌动。
  再看看东方辞的手臂,心道:不愧是惑人心神,沾之即死的情海花,哪怕已经被同心蛊吃了个干净,血液里的残留却还能勾起人的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