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不过时过境迁,如今的走马街,却如同癞子的脑袋一般刺眼。四周林立的现代化都市将其包围,一年都见不到几天阳光,显得阴暗而潮湿。房屋矮小破烂不堪,甚至有些都歪歪斜斜了,看上去让人提心吊胆的。原本就狭窄的街道,因为年久失修,坑坑包包的,两边还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商小贩,吆喝声不绝于耳,各种烂菜叶、垃圾四处丢弃,污水横流,在这繁华的商业区,也算是一个极为另类的风景了。
  政府一直都有要改造走马街的计划,不过这里却是寸土寸金,好几次有企业计算把这里规划建设成高档写字楼,却也被这里居民开出来的天价吓走,因此,一直就这样拖延了下来。
  午后,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火辣辣的太阳就好像要把整个大地都烤焦了一般,大黄狗趴在阴凉处伸着舌头一动不动,就连小贩们也没精打采地坐在街边打着瞌睡,一切都显得那么地宁静。
  就在此时,几辆警车没有鸣笛,排成一队飞快地奔驰而来,即便是驶入了狭窄的街道也没有减缓速度,甚至还撞翻了一个小商贩摆得比较出来的三轮车,搞得是鸡飞狗跳的,骂声一片。可警车却丝毫不管不顾,飞驰而过,最后又一辆辆急刹车停在一处两层楼的小楼前。
  四周的人就不由围了上来,都有些好奇。看警察这么大的阵仗,莫非是有什么大案子不成?而这栋两层小楼,外表看起来虽然破破烂烂的,不过却经常都有人出入。而他们有些好奇的想要进去,却都毫无例外地被人挡在了门口。
  陆明强从他那辆越野警车上推门下来,瞥了一眼这处小楼,就大手一挥,喊道:“围了,一个人都不许给我放跑。”
  “是。”一大群警察就蜂拥而上,一部分将将二层小楼的出入口团团围住,一部分就拿来工具,撬开铁门就往里面冲。陆局亲自带队,大家似乎都像打了鸡血一般兴奋,无不想在领导面前留下个好印象。
  “哎,你们干什么?”警察刚冲进去,就出来几个人拦阻,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警察干净利落地按到在地,其余人就继续往里面冲。这次总共出动了三十多名警力,可谓是高新区分局成立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行动了。
  别看小楼外面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不过里面却是别有洞天。装修算不得很豪华,却也别致,搞得跟电影里的那些赌场一样,神龛上还供奉着财神。当然,里面同样是乌烟瘴气的,空气都不怎么流通。
  或许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楼里的人就如同炸了锅蚂蚁一般,仓皇四处逃窜,有的甚至一头撞进冲进来的警察之中,被抓了个着,有的往桌子底下钻,有的往楼上跑,有的想要翻窗子逃跑,乱成一团糟。而桌上,地上,到处都散落着数额巨大的现金,一眼看过去,少说也有好几十万。
  任谁也想象不到,这么一个破破烂烂的地方,居然会藏着一个赌场。而距此最近的派出所不超过五百米。
  陆明强进来的时候,楼上楼下的人,已经全都被控制住了,包括几个想从二楼窗户和顶楼的后门逃跑的,也都被堵了回来。因为仓皇逃窜,一个人扭伤了脚,一个摔得头破血流的。而桌子上,堆放着不少的赌资,全是百元大钞,看得人眼睛都红了。
  所有人都面对墙双头抱头蹲着,心里却是有些嘀咕,这个地方可是有来头的,听说方方面面的关系都打点到位了,一直以来都没出过问题,今天怎么突然会有警察来抓赌?
  不过他们也不是很担心,毕竟只是赌博而已,即便这里的后台老板搞不定,大不了罚钱嘛,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刑事案子。
  “报告局长,现场挡获聚众赌博人员27人,缴获赌资约307万……”陆明强刚上来,一个叫赵义凡的警察就喜笑颜开地对他汇报道。抓赌是有油水捞的,所以大家对此都很是热衷,尤其这一次缴获的赌资还那么大。
  陆明强却是皱了皱眉头,问道:“人找到没有?”
  “找到了,原本他想从顶楼阳台逃走的,被后面的人堵了个着。我们挨着挨着的问,问了他两遍,他都给我们报的是假名字。直到从旁人那里,才把他给揪出来了。”这名警察就挥挥手,几名警察就从墙角处揪出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子,长得五大三粗,眼珠子就咕溜乱转,脸上虽然满是惊恐,可从眼神不难看出,他其实并不害怕。
  “你就是二肥?”陆明强就盯着他问道。
  “我就是二肥。”男子就嬉皮笑脸地说道:“这位警官看起来有些面生啊,不知道贵姓?”
  “别在这里瞎说,这是我们陆局长。”一旁的警察就在他后脖子上拍了一下,低声呵斥道。
  “陆局长?”二肥愣了一下,他压根儿就没想到,来的会是一个局长。可却又有些纳闷,这武溪,没听说有姓陆的局长啊。
  “呵呵,不知道陆局找我,有什么吩咐?”二肥就笑着问道。干他这行的,平日里可是没少和警察打交道,因此,他并不感到多么恐慌。
  陆明强却是瞥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带走。”
  “是。”旁边的警察大声应道,随即又扫了墙角边上蹲着的其他人,轻声问道:“陆局,这些人怎么办?”
  他的言外之意,陆明强当然清楚,他也是从基层干上来的,就说道:“一起带回去。”
  “好嘞。”警察就喜笑颜开地说道。
  一大帮子人,在警察的押解下,双手抱着头从二楼鱼贯而出,引得了不少人驻足观看,谁都没有想到,就这么一个小破楼里,警方居然会抓出这么多人来。而走马街也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因为人太多的缘故,带来的车还装不下,结果又从局里调车。好不容易才把人塞进去,刚要离开,一辆警车又疾驰而来,飞快地堵在车队的前面,从上面就下来一个大腹便便的警察,刚下车就大大咧咧地问道:“你们是哪个所的?怎么招呼都不打,就跑到我的地盘来撒野?”
  不等陆明强说话,一个警察就上前去,说道:“高新区的。”
  “高新区?”胖子就撇撇嘴,虽说这几年高新区的建设搞得是红红火火的,不过对于许多武溪人,尤其是市中区的人来说,也就是一个偏远农村,一直都不太看得起那里的人。尤其是这次,居然还跑到市中区来抓人了,真是有些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市中区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高新区来指手划脚啦?”
  这名警察就忍了口气,强笑着说道:“这里有人在我们高新区犯了案子,所以我们要请他们回去协助调查。”
  “那好啊。”胖子就一翻眼皮,说道:“请把相关手续拿我看看吧。”
  警察跨区办案,为了协调和统一调配警力资源,发挥本地警力的最大配合作用,一般是需要先向当地警区进行沟通联系和报备。不过事实上这个规矩并没有严格执行,尤其是有些存保护伞的,就更是如此,要不然,你人还没到,要抓的人就已经得到风声了。
  警察就面露难色,准备说什么,身后的陆明强却推开他,走到胖子面前,说道:“你告诉你们陈局长,就说人我带走了,有什么问题,让你们陈局长来找我。”说罢他转身就走了。
  胖子愣了一下,陆明强肩上的一级警督的肩章闪得他有些眼花。刚才陆明强站在人群后,他并没有注意,却没想到,这次居然会来了个一级警督。
  听着陆明强那颐指气使,不容半点质疑的话,胖子不由就低声问了那个警察一句:“这是你们?”
  “还能有谁?”警察突然就觉得倍儿有面子,昂着头说道:“当然是我们陆局长了。”说罢,又大声吆喝道:“兄弟们,走了。”走回车的脚步都特别轻快。
  “王所,现在怎么办?”胖子旁边的一名警察就轻声问道。
  胖子愣了片刻,才又一咬牙,说道:“我们走。”
  “那陈总那?”
  “让他自己去高新区要人吧。”胖子就没好气地说道:“麻痹的,招惹谁不好,去惹陆大头?不是找死吗?”
  “那这个地方?”
  “先封了,别让陆大头挑咱们的刺儿。”胖子就说道:“你给陈三打个招呼,这段时间安生点。还有,尽快搞清楚陆大头的目的。没什么大事的话,我想他还不至于就这么跑到这里来抓赌。”
  第三十二章意外收获
  第三十二章意外收获
  高新区公安局的所在,是从以前武溪的双楠县阳华镇派出所改的,这些年来就一直没有翻新和重建,还是十多年前的四层小楼,虽然外墙上贴着墙砖,看上去也灰扑扑的,和附加新修的高楼大厦比起来,真是很不起眼,甚至显得有些寒碜。
  原本公安局也是有计划要另起新楼的,可不赶巧的是,新楼的设计图纸和批还没有拿下来,这局长就换人了,而陆明强刚来,在情况还没有摸清楚之前是不肯随随便便就开口的。毕竟这修大楼的事里面,猫腻多得很。陆明强可不愿意让别人得了好处,自己来背黑锅。
  阴暗狭窄的审讯室里,二肥坐在椅子上四处张望,倒也不是很慌张。他进局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就跟家常便饭似的,进去蹲过几天又出来了,和度假也没什么区别,倒是和不少地方的警察都给搞熟了。不过高新区这边却是第一次,因为他向来都不在这边找生活。
  这各行有各行的门道,更有各自的势力范围,跑到别人的地盘抢活可是犯忌讳的,搞得不好是会大打出手。而市中区的油水,可是比高新区这里多多了,他又何必舍近求远?
  坐在那里,二肥心里也在琢磨,近期是不是有手下偷偷跑到高新区这里来犯了什么事,或是偷窃了什么么重要的东西,要不然,这些警察怎么会大张旗鼓地来找自己?他有一次也是这样被警察抓进去打了个半死,后来才知道,是手下无意中偷了个大人物的东西,搞得就像是世界末日了似的。
  二肥打定主意,回去了一定要好好收拾一些这帮臭小子。他最恨的就是这种吃里爬外的家伙,偷的东西不光是没有交回来,还给自己惹来那么大的麻烦,要让他知道是谁干的,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牛高马大的警察。这名警察二肥记得听其他人叫过他赵队,应该是个当头儿的。
  “妈的,谁叫你坐着的?给老子站起来。”赵义凡一进来,看着坐着凳子上的二肥就气不打一处来,怒目呵斥道。
  二肥愣了一下,连忙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虽然有些吃惊,不过多次进局子的经历让他明白,在这种时候,想要不吃皮肉之苦的话,乖乖听话是最明智的选择。
  赵义凡大大咧咧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又把手里的笔录本往桌上随意一丢,就说道:“你也是老油条了,我们的政策,你也清楚了吧?”
  “清楚,清楚。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嘛。”二肥就连忙赔着笑脸说道:“请警官放心好了,我一定什么都交代,什么都配合。”
  “这样最好。”赵义凡就说道:“我也知道,你是有名的贼头了,案底都有我那么高了。不过这和我们没关系,我想要知道的是,军哥在什么地方?”
  “军哥?”二肥的身子明显地抖动了一下,又结结巴巴说道:“什么军哥?我不……不认识……”
  话音未落,眼前一团黑影飞过来,他躲避不及,被砸了个着,火辣辣的痛,随即才看清楚,砸过来的是刚才赵义凡扔在桌上的笔录本。
  “不认识?”赵义凡就冷笑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二肥面前,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想清楚了再说。”
  “可,可我真不认识什么军哥啊。”二肥就吞了一口唾沫,有些困难地说道,话没说完,脸上“啪”已经挨了重重的一个耳光,打得他是眼冒金星,头一阵眩晕,踉跄了一下差点没有倒下去。接着接着小腹又被重重一脚踢中,翻江倒海的一般,痛得他大叫一声,捂着肚子半跪在的上,好半天踹不过气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赵义凡就冷笑着道:“你也不想想看,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会你给请到这里来吗?”
  二肥就哭丧着脸,道:“警官,我,我没骗你。我认识好多名字带军的,又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是吗?”赵义凡就说道:“身高大约1.72,头发染成黄色的,你又认识几个?”
  “哦,你说乐军啊。”二肥脸色微微一白,又说道:“认识,不过只见过几次,没什么交道。”
  “嘭”,坚硬的拳狠狠砸在了他头上,打得他是痛呼不已,嘴里却仍然叫嚷道:“我和他真不熟。”心里却是叫苦不迭,早就知道这个乐军沾惹不得,可他找上门来,自己又不敢拒绝。也不知道他犯了怎样的事来,害得这些高新区的警察到处找他。
  二肥也不是要讲义气,守口如瓶,可他是真不知道乐军在什么地方。
  “妈的,不见棺材不掉泪是不是?”赵义凡又踢了他一脚,就骂道:“这个乐军可是捅了大篓子,难道说,你想陪他一起死?”作势还要踢,疼痛难忍的二肥就连忙求饶道:“别打了,别打了,我真不知道他藏什么地方。不过,不过我知道他有个相好的,说不定知道他的行踪。”
  “你立刻安排,去把人给我抓回来。”
  别看大楼的外观不怎么样,不过四层的局长办公室装修倒是豪华,红木的地板,真皮沙发,气派的办公桌上有一台二十多寸的液晶显示器,现代气息十足。
  听到赵义凡的汇报之后,陆明强就立刻吩咐道。
  “是。”赵义凡就说道:“我立刻办手续。”
  “办什么手续?”陆明强就摆摆手,说道:“把人带回来协助调查,不需要什么手续。”
  赵义凡应了一声,却没有出去,而是有些欲言又止的。
  陆明强就皱了皱眉头,说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赵义凡就挠了挠头,嘿嘿笑了几声,又问道:“陆局,听说区里要缩减咱们协警和联防的编制?”
  “怎么啦?你有意见?”
  “没,没意见。我哪能有什么意见?不过……”赵义凡又嘿嘿笑着说道:“这不我有个表弟在干协警吗?这听说要缩编了,心慌得很,生怕会缩下去了,所以……”
  “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他表现好,就不会有问题。”
  “可就怕有人以权谋私。”赵义凡就说道:“我表弟说了,管他们的头儿可是明说了,谁给他塞钱多谁就留下……”
  话没说完却戛然而止了,别看他五大三粗的,可心眼儿却不比别人少。哪些话该说,哪些话点到为止,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尤其陆明强现在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
  “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忙吧。”片刻之后,陆明强却又摆摆手说道。
  赵义凡心里有些失望,不过却也不再说什么了,点了点头就往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廋高个警察匆忙推门走了进来,赵义凡就打趣道:“陈凯,怎么?来表功啦?”
  陈凯是负责哪些赌客的,一般来说,这是个好差事。对于这些参与赌博的,除了赌资收缴之外,通知亲人来取人,一个人又是多少钱。至于说最终局里上交多少,那就要看局领导的意思了。挪下来的大家都有份,领导分大头,下面也能分得到小头。
  陈凯却并没有如往常地和他斗嘴打趣,脸上却带着些惶恐之色,匆匆走进屋里又,就在陆明强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就见陆明强的脸色也立刻就变了。
  接到陆明强电话的时候,林辰暮眉头不由微微一蹙,却只说了一句:“行,我知道了。”
  “林大哥,你要有事就去忙吧,用不着管我们。”一旁的姜美萱就放下筷子,蕴含着极度关怀的柔言蜜语就从她口中轻柔吐出。
  中午看到林辰暮胳膊上的伤后,两姐妹是紧张不已,眼泪婆娑的,姜美萱更是自责不已。她认为,如果不是自己不小心让人抢了包,也不会害林辰暮受伤了。林辰暮一直劝她都没用,却是不能告诉她们,今天这事原本就是冲自己来的,有没有她们情况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去医院包扎完伤口后,两姐妹都没有了继续逛街的兴致,反倒是姜美萱说了,要去买菜做饭给林辰暮吃,好好替他补一下身子。于是,两姐妹齐动手做了一大桌子的菜,看得林辰暮是直摇脑袋,这么多菜,就是吃一个礼拜也吃不完。
  不过,有一大一小两个美女陪着一起吃饭,一个成熟美丽,一个青春活力,不时殷情地给他碗里夹着菜,这种感觉真是让人有些飘飘然,胃口也好了许多。
  听到姜美萱的话,林辰暮就摆摆手,不过心里却是琢磨开来了。他也想不到,陆明强去找二肥,会端掉一个隐藏在闹市区的赌场,更没想到,挡获的赌客里居然有一个南桥区的副区长。
  原本这个副区长,是没打算曝露身份的,这种事情,即便打电话找关系也不大好,影响太坏。所以他想的是破财免灾,只要事情不闹大,什么钱挣不回来?哪知道,到了高新区公安局里不仅是要交罚款,还必须要联系家人或是单位来领人,他不得已了只能偷偷向警察表明了身份。
  抓赌抓到官员,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不过,像副区长这么大的干部却是第一次,因此,赵凯当时就大吃一惊,连忙就把事情报告给了陆明强。陆明强也不敢擅断,思忖片刻后又给林辰暮打了电话。
  听到这个消息,林辰暮也有些意外,可随即他想的更多的,却是这件事情有可能带来的各种影响。
  毋庸置疑,副区长参加豪赌一事曝露出来,必定会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首先,这个副区长肯定是没好果子吃的,光是从他那巨额赌资入手就能查出不少问题来。可紧接着呢?陆明强所在的高新区公安局,也会被推倒风口浪尖,承受巨大的压力,毕竟能坐上副区长位子的,背后不可能没有一些关系背景。动了一个副区长,牵出来的,或许就是更大的问题。这把利剑,伤得了别人,未尝就伤不到自己,何况,他最担心的是,雪球越滚越大,到了一定的时候,就算是自己想要让它停下来,都力所不逮了。
  林辰暮喝了口汤,琢磨着,一时不由就有些出神了。
  第三十三章周折
  第三十三章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