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对于90后,霍元甲是属于周杰伦的老宅、戏腔、大折扇。对于70后,则是围观米雪美颜的西瓜、茶棚、小板凳。
  曾经的港剧《大侠霍元甲》,曾在内地掀起万人空巷的热度。街坊们蹲守在黑白电视机前,用塑料粤语跟唱主题曲《万里长城永不倒》。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老版《大侠霍元甲》打败武士情节,让每个观众好好过了一把复仇瘾,畅出一口胸中积郁。
  新版《大侠霍元甲》,赵文卓饰演的霍元甲名震上海滩,发出招生宣言:只要习武成为民众之习惯,东亚病夫的帽子自可摘除。
  时尚是个轮回,类型剧也是。当然前提是要撞对时机。八九十年代的大侠剧,无论是《大侠霍元甲》还是《陈真》,抑或大荧幕上的《黄飞鸿》,戳中的都是家国情怀的传统意识与经济腾飞的愿景。
  如今的大侠剧,无论是孤胆英雄《战狼》,还是群英荟萃的《红海行动》《湄公河行动》,乃至于穿着古装的霍元甲,指向的则是扬我国威、在世界舞台争取更广阔空间的渴望。
  当年李连杰拍《方世玉》。导演元奎在体育大学发掘只有20岁的赵文卓,让他出演片中大反派九门提督。提督的阴鸷狠辣被赵文卓拿捏精准,至今仍是短视频博主的重要狠角素材。
  谁能想到年轻时表演灵动无比的赵文卓,将近天命之年演起霍元甲竟然变成铁憨憨?
  说实话《大侠霍元甲》里的扮相还行,就是台词太出卖人了吧?
  一口一个晚辈,不得不让人转移注意力。这个阶段五十岁宗师风范妥妥,三十岁晚辈略显装装。
  前25集完美诠释什么叫武林巨婴。大刀王五救人不成,霍元甲硬拖着人家比武。王五输了霍元甲还不放过,看你心情不好等你舒坦了这比武结果才有说服力。
  后来王五首级被挂城楼,霍元甲为了给义兄留全尸,又抛下正要拜堂过门的新婚妻子。与朝廷结下梁子,霍元甲的父亲和大哥嘱咐他先别回家。
  可霍憨憨说走之前必须给父母磕个头,直接导致霍家满门男丁尽数丧命。你这哪是孝子磕头,分明是阎罗拜寿?
  于是被迫躲进山中避世。救济过霍家的薛知县,令霍元甲深信不疑,竟然为对方运送起名贵药材。就算亲眼看到药材其实是鸦片,霍元甲都还觉得薛知县被冤枉了?
  反派识别障碍也就算了,对身边人也很猪油蒙心。妻子的陪嫁小莲喜欢大有,霍元甲偏要把她许配给阿发,算是对阿发40根金条的补偿。
  棒打鸳鸯导致大有和阿发打架,打完回来霍元甲又开窍了,不再强迫小莲的婚事。
  所有人设的矛盾在于在武术上,他是反对权威和糟粕的先锋。把不外传的自家拳谱改成迷踪拳,传给外姓弟子,思想非常前卫开明;在生活里,他是大男子主义的铁憨憨,迂腐思想张口就来。
  当然宁远感觉这也是郭靖宇编剧的系统性问题,《娘道》被指角色过于懦弱服帖,以女性牺牲来宣扬旧道德。《大侠霍元甲》也是如此,虽然霍元甲可以接受新的思想,但并不表示他可以脱离那个时代。
  若把大侠看成一个有弱点的常人,该剧倒不失为对完美大侠的一次成功祛魅。铁憨成长史,总比满级开挂要可爱些。打斗都是硬桥硬马,奈何慢动作和多角度剪辑太拖泥带水了。
  鞭与枪怎么共存,或者说传统与现代如何取舍,是年代爱国剧必须解决的命题。霍元甲能够战胜外国力士,却不能挽救自己的生命,更难以挽回列强入侵的败局。
  所以他们始终面临着一种悲剧的定格:个人力量的无力感,与时代狂澜的雨打风吹去,形成催泪的戏剧张力。
  定格之后,无非枪响,孤胆大侠再度陨落。年代爱国剧看多了,连孩子都能发现悖论——老祖宗的武术真的如此厉害,为何还在近代被列强摆弄于鼓掌之中?
  这简直可以等同于李约瑟难题,古代中国对人类科技做出诸多贡献,为何工业革命没有在近代发生?
  自从韦小宝用火炮破了神功,大侠们就始终和无力感捆绑在一起。练武虽能强身,却不知道可不可以救国。于是只好用生命的终止符,来逃避对这个问题的回答。霍元甲的那一碗毒药,可以说不是洋人灌的,而是影视创作者们灌的。
  活的大侠不是不香,而是少了以身殉国的悲壮。更重要的是,老打胜洋人,打完了国家却没有实质性回春,多少是令人沮丧的。所以唯有一代又一代的大侠涌现,重复着前人无法突围的困境。
  《战狼》系列的出现,解开霍元甲留下的百年谜题。鞭子没了,神髓还在,大侠可以用现代的武器扬威,并光明正大地活到续集。冷锋不是东方的史泰龙,而是借壳重生的霍元甲。
  动作电影不缺英雄,但在漫天硝烟中完成民族力量确证的,非冷锋莫属。电影几乎涵盖所有主流价值的政治正确:武侠的情义,军人的忠诚,国家的和平外交,对西方殖民者的批评,第三世界主义等等。
  个人与家国相互依靠的动态关系,此前很少在主旋律作品中得到真诚的语境化再现。却被一部体制外的导演作品,捕捉到了民众的现实感与政治想象,不得不说是吴京浸淫武侠世界多年的一种缘分。
  失去核心受众的武侠片,正可以通过主旋律的桥接,再次完成功夫内核的回归:侠客除暴安良,并且关心庙堂,追求清明政治;而主旋律题材,也可以借用年代武侠形式,启动通用的社会动员编码,让内容和情感结构更紧密。
  电影结尾,僧人回归寺院,把治理天下的工作留给他们信任的李世民。这种安排维系江湖与庙堂之间的张力,保留自由的民间社会。
  在后来李连杰的《黄飞鸿》和《方世玉》系列,甄子丹《叶问》系列,这种套路反复上演,延续大侠支持进步政治的传统。
  突破经典类型的局限,除了不要过度消费侠客的悲情,更要在固定人设和套路上变奏。纵观近年的年代爱国剧,有两个突围方向值得参考:
  其一是对大侠进行青春化改造,摆脱苦大仇深的刻板形象。释小龙版的《少年黄飞鸿》曾是不错的尝试,在一个孩子的顽皮捣蛋中消解了沉重的大侠包袱。
  除了老戏骨徐少强有点样子,其他演员都跟闹着玩似的。强烈怀疑是走后门上的央8,青春化也是要看脸看演技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