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有朋自徐来(二十六)
  徐来稍微清醒一些,眯眼瞧见对方手里拿着的一把切西瓜的长刀,他心知不妙,悄声说:“这两边没叉路,他应该是一路跟踪我们来的。”
  吴栋梁被吓得醒了酒,可是他精神虽然清醒了,四肢却仍然受酒精的控制,不协调的麻痹着。
  他知道若平日里,他们两个大老爷们怎么着也能制服一个歹徒,可是现在不是以2敌1的时候,他们两个醉酒的人加一起,只怕还不及对方一半的战斗力,这可如何是好,难道今晚两个人都要在劫难逃了?
  “这位好汉,咱们无冤无仇的,你应该是为了钱财吧,可是你看,我们两个出来喝酒,只带了酒钱,身上已经分文没有来,还是放我走吧。”他连忙求饶。
  可是对面那男人只是斜了他一眼,沉声说:“你们两个穿的就像有钱人,少废话,没带钱?骗谁呢!”他说着更上前一步,语气更加凶恶,“我告诉你们,今天要么拿钱,要么拿命!老子已经被逼到绝路上了,今天必须拿到钱,如果你们舍命不舍财,就别怪我心狠,把你们一人一刀串了糖葫芦,割了器官拿出去卖钱!”他说着,又向前逼近了一步。
  吴栋梁瑟缩了一下,本能想到自己的女儿吴晓晓,这些年里一直跟自己的感情不好,他忙工作也疏于对她的关爱,尤其是老婆去世之后,吴晓晓没妈的孩子,实在可怜。如果自己再遭遇什么不测,晓晓岂不是就成了孤儿,而孤儿的命运是怎么样的......在这几息之间,吴栋梁已想出了无数凄惨的画面。
  不,他不能扔下晓晓一个人,他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这时那男人向前又迈了两步,再不跑就真没活路了。
  吴栋梁眼睛紧盯着对方,嘴里轻声说:“老徐,咱俩一会儿同时跑,一个向左,一个向右,这样只怕还能跑出去一个。”
  “你别慌,”徐来低声说,“一会儿我冲在前头,你想办法绕到他身后去,咱们正后面夹击,两个人还干不过他一个吗?”
  他说着就向前迎了一步,隐隐有将吴栋梁掩在身后的趋势,可是就在这一刻,吴栋梁却不知怎么想的,脑中一白,突然双手向前用力一推,将还有些脚步虚晃踉跄的徐来,猛地推向迎面过来的那个男人!
  那歹徒本是握刀在手中,猝不及防的被扑过来的徐来压上来,心里一慌,一把长刀直穿他肚子而过,两人双双倒在了地上。
  而两人身后的吴栋梁,此时却爆发出了惊人的气力,头也不敢回,拔腿向街边猛跑出去!
  吴栋梁不知自己跑了多久,跑了多远,直到路上川流的人群让他再次回神,才猛然瘫坐在地上,心下一片茫然。
  他又坐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来,打车回到了家。
  女儿晓晓已经睡觉了,他不敢声张,一个人走到浴室,关起门,坐在浴缸里,将喷头对准自己的身体一遍遍的冲刷,他看着自己那双颤抖的手,再也不敢回想那最后的一刻,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第2天,他看到巷道里有人被杀害的新闻,难以置信徐来就这样死了,可是另一边,又暗自庆幸——如果徐来没死,他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他。
  凶手不过一个普通的亡命徒,后来轻易就被抓获了,因为彼此都没有看清脸面,最终也没有牵扯出他来,久而久之,事情就这样被一笔带过了。
  在那篇发表的论文上,他抹去了已经填好的徐来的名字。
  一切就这样,雁过水无痕,没过多久,甚至研究所里都没有人再提起徐来这个名字了。
  徐来就像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样。
  只是吴栋梁内心那道深深的伤口......他不能形容这伤口的疤痕是什么样的形状,横的?长的?深的?他觉得那伤口是被反复的搅拌、碾压、搓揉到一团模糊......是他心中永远无法触碰、永远不敢直视的伤痕。
  “是我错了,”吴栋梁像老了十岁,又像如释重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从来没有想要伤害你,也没有想要伤害、伤害任何人,我只是心里想到女儿,我不知道我怎么就懦弱、就退缩了,就变成了一个自私的连我自己都不认识的人了......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忏悔......”
  “你放屁!你忏悔?你忏悔还会如此冠冕堂皇的站在颁奖舞台上,你忏悔还会理直气壮的抹杀掉我所有存在过的痕迹?你志得意满的继续过你的人生,我看你生活的不要太好了!”
  “不是的!不是你想象的样子!”吴栋梁还欲解释,眼睛扫过周遭环境,突然顿住了嘴,只是喃喃的哽咽,“老徐,我知道对不起你,可是你就不能站在我的角度上想一想,我的女儿也是你的侄女儿,我们关系这么好,难道你从小疼她,不像疼自己的女儿一样吗?你忍心看着她变成一个孤儿,一生孤苦伶仃吗?”
  “你住嘴!”徐来被彻底激怒了,他像一头困兽,暴躁的咆哮着,“如果你当时跟我直说,让我选择,我毫无犹豫的就会选择放弃自己,去保护你,哪怕仅仅是为了你的女儿不成为孤儿,我也愿意这样做!可是这是我会做出的选择,而不是你可以直接推我的理由!你没有权力替我选择,你没有权力强迫我作出牺牲!”
  他坐在椅子上,平息着自己的情绪,倏尔仰天大笑,戏谑中透着悲凉,“所以今天我回来了,我不甘心就这样被抹去记忆重新投胎轮回,我一定要回来亲眼看着你也做出这样的选择。你最爱的不就是你的女儿吗?你最关心的这个人,现在被我主宰着身体,“他说着一顿,不知从哪里掏出一面圆形的古镜,抵在玻璃隔板上,整个人异常兴奋,“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叫戾鉴,这是那边儿的东西,你不懂,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东西,只要魂魄进去了,便永生永世难以超生,求生不得,求死无门,无休无止的被烈火灼身、万箭穿心!哈哈哈哈,你能想象那种痛苦吗?你能想象那种煎熬吗?就和我这几年每时每刻被最好朋友背叛的煎熬一样!”他突兀的收敛起笑容,严肃的说,“今天,作为你20年的朋友,我也给你这个选择的权利——要么,你亲手了结了自己,自己解脱了,别管之后我会怎么这么你的女儿;要么,你亲手杀了你的女儿,然后你自己再安心的自我了结。不,你别想着一个都不选,只有你选了,才有一个人的魂魄能幸免于难,不过、你们俩谁的魂魄会进到这戾鉴里,还要看我当下那一秒的心情......”
  吴栋梁如遭雷击,猛烈的摇着头,拍打着玻璃搁板怒吼道:“徐来,你疯了吗?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疯子!我知道我错了,我罪该万死,我罪不可恕!可是你惩罚我一个人还不够吗?晓晓她是无辜的,她还这么年轻,你怎么忍心下得去手啊!”
  可已经癫狂的徐来却完全不顾及他说了些什么,像陷入了自己的独立空间中,自顾自的说:“我一回来,就有人告诉我这东西的存在,可见这都是冥冥中注定的啊......这镜子据说是要用火来开启的,我们一起来看一看......”说着,他伸出两根手指,半空中打了一个响指,就见一簇绿莹莹的小火苗凌空出现。
  徐来将手指伸向那镜面,下一秒,镜面里面便“咕嘟咕嘟”的向外冒着沸水般黑色的水泡。
  与此同时,分别身处两个不同地方的弗如和刘秘书同时抬头望向一个方向,嘴里喃喃道:“有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