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5)
  叶听江语重心长:扶烟,你以前明明那样痴迷剑道,清晨练剑,百折不挠。如今怎么这样懈怠?
  沐吹寒的声音从被子下传来,闷闷的:不是还有仙君嘛
  叶听江长叹。沐吹寒虽看不见他表情,也知道接下来又是老生常谈的不能不思进取依靠别人啦,他不能随时在身边啦,这样的话。
  沐吹寒正在想怎么打断说教,却听叶听江张口,只说了一句话: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
  叶听江知道了,那些担忧与牵挂都是出于喜欢。
  那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扶烟。
  沐吹寒一怔,慢慢地将被子扯下来,果然见到叶听江极认真的面容。
  他忽然觉得眼前有点酸,忍不住道:仙君放心,我能保护好自己。
  如果他也不能,那修仙界就直接覆灭吧。没有人能抵挡魔修了。
  叶听江笑了笑,虽明显不相信,却还是道:那当然好了。
  沐吹寒险些就要将他的身份如实告知,却又贪恋叶听江的温柔。于是他换了种方式,指尖凝起灵力,房间内摇曳的明烛瞬间熄灭,窗上蒙起一阵雾气,将月光阻绝在外。
  一片黑暗中,他半跪着,在叶听江额上印上一吻。
  叶听江一动不动。等到沐吹寒吻完后撤,又用灵力恢复了室中光明时,才看清叶听江惊喜的神情。
  这惊喜是因为这一吻,但更多是因为沐吹寒刚施展的法术。
  这法术不难,但叶听江看出小徒弟的灵力精纯,对法术的掌控力很高,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沐吹寒乖巧骗人:仙君放心,我一直在努力。
  叶听江虽不知道他是何时修炼的,但刚才展现出的灵力证明了扶烟所言不虚,他老怀甚慰。
  于是叶听江还是照旧每天给沐吹寒带礼物回来。
  当某一晚沐吹寒收到了一株娇艳的灵花时,他忽然想到了自己能做些什么。
  确实是修炼,但不炼灵力也不修剑道,沐吹寒打算发展他在制药这一块的兴趣。
  难得临仙宗有这么齐全的灵药,可不比他在隐清山上自己收集,撞运气等人送礼来的方便多了?
  沐吹寒说做就做,第二天就造访了商枝的百花谷。
  百花谷虽名列四峰之中,但实际灵药都生长在山谷之中,百花盛开,姹紫嫣红。
  可惜大多数灵花着几分毒,所以丝毫不见蜂蝶的踪影。
  沐吹寒的到来得到了百花谷弟子的高度礼遇。
  谁不知道停云君将这个徒弟放在心上宠爱,他们自然也不敢怠慢,商枝不在,自有他的弟子带沐吹寒各处参观。沐吹寒提出想要些灵药,也忙不迭地给他找齐了,又自发自觉地拿出炼丹炉、百草谱等等,给他送上映雪峰。
  他们甚至还很好心地表示,可以借几名商枝亲传弟子,上映雪峰亲自指导。
  沐吹寒不想暴露他在炼药方面略懂一二,于是也十分自信地拒绝了。
  接着就抱着这些药材和法器,把自己关进房里开始捣鼓。
  大宗门就是不一般,他之前需要凑数月的灵药,现在一来回就全了。
  以后恢复本体和停云君合藉了,他是不是也能在这做个客卿长老,没事享受点供养也是好的。
  他继续了在隐清山上未完的实验,想研制一枚醒神明目的药丸,服用后可眼观千里。
  以前纯熟是做着玩,对他用处不大。他靠着神识,若真想知道千里外的动静,也只需要心念一动。
  现在不能动用神识,这药丸就显示出作用来了。一旦制成,那他不用踏出映雪峰,就能看到每天让他苦等的叶听江!
  沐吹寒为此投入了所有精力,晚上见到叶听江,也卖关子似的说:仙君,过几日我有个惊喜要给你。
  叶听江约莫知道他在炼药,倒是有些疑惑:你从前不是对这些没兴趣的么?
  分明对他说过只痴心剑道。
  沐吹寒眨眨眼,啧,追人时候说的话能当真吗?
  他轻笑搪塞:是仙君激发了我的斗志。
  到时候就给叶听江看看,他为了能见到他,有多拼命。
  沐吹寒沉心炼药。也是奇了怪了,他无聊的时候朏朏对他万般不屑,现在忙于研制,这小橘猫反倒上来勾勾搭搭。
  沐吹寒很冷静地置之不理,心下冷笑,呵,这就是猫咪的劣根性。
  就这样埋头几天,沐吹寒满怀期冀地将所有调配好的灵药放入炼丹炉,如愿获得了一颗晶莹剔透的药丸。
  他如获至宝,将药丸捧在手里。
  朏朏果然用爪子过来试探,沐吹寒趁机哄骗:乖,朏朏,尝尝看?是糖球哦。
  不要。朏朏一听就知道他笑得不简单,本能拒绝了无良饲主的要求。
  别以为它不知道,这是想拿它试药吧!它可是很珍贵的,整个世上就剩这么一只朏朏了,这个人类怎么好意思?
  沐吹寒见朏朏没上钩,也不强求。总之他以前的药都是自己试的,也没见出过什么问题,这也让他更坚定了自己在制药炼器方面的天赋。
  他没多犹豫就服下了药丸。
  一炷香时间过去,无甚反应。
  沐吹寒耐心地再等一炷香,依旧毫无反应。睁眼看到的还是他房间那堵平平无奇的墙壁、难道这次失败了?
  沐吹寒正皱眉,忽然感觉双眼一片清凉。
  醒神明目!看来是效果要来了。
  他阖上眼皮,待那阵凉意过去,再一次凝重地睁开双眼。
  看到的终于不是那堵墙壁了!
  沐吹寒又重新眨眼,确定自己没有起任何幻觉。
  没有叶听江,没有墙壁,没有药材,准确的说,眼前什么都没有。
  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杅杅奶声奶气:你在发什么呆?
  沐吹寒发出悲报:我好像瞎了。
  朏朏整只猫都愣了:人,你在开玩笑吧?
  沐吹寒十分遗憾:没有我都看不见你的嘲讽猫猫脸了。
  他伸手一点点去摸索朏朏,半天才终于抓住了一团毛绒绒。
  朏朏这才真的信了他说的话,毛直接炸了:那那那,怎么办?
  沐吹寒仍然冷静,运筹帷幄:没关系,我想可能是哪里出了点小问题。我来调配解药,不要紧,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凭着记忆中药材的位置,加朏朏口述帮助,赶在叶听江回来之前,又迅速制成了另一枚药丸。
  药性相反应该能让他重新复明吧?
  沐吹寒又一次不假思索地服下药丸。
  半晌,他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朏朏难得担忧:人,你为什么又在发呆?
  这一次它没有得到回答。
  它见到沐吹寒艰难地张口,却迟迟没有说出一个字。
  是饲主没配出解药,无言以对了?
  朏朏很大度,虽然想笑,但还是给了它饲主一点安慰:没关系,我不会嘲笑你的。
  好久没见到这个人类那么崩溃的表情了。
  沐吹寒像石雕一样,凝立良久。
  他终于动了,用手指沾了水,在桌上写出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来。
  【杅杅,你识字吗?】
  朏朏顺着水迹辨认出内容,炸毛道:你又小瞧我,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区区几个字?
  说完它才想到,咦,为什么饲主要写字,不直接说话呢?
  沐吹寒的第二行字草草写就。
  【哦,我哑了。】
  杅杅:
  沐吹寒的操作实在太精彩,它吓得发出了一串聊表敬意的喵。
  亥时,叶听江准时回到映雪峰,手里还拿着今天给小徒弟带回来的礼物。
  是一部其他峰头弟子热心献上来的话本,说是什么新作,扶烟一定爱看。
  叶听江其实很不理解这些臆造的故事书有什么意思,可既然小徒弟喜欢,那拿回来替他解解闷也好。
  他正要如往常一样朝扶烟的房间去,却见到月光下,一个人影颤颤巍巍地朝他走来。
  人影前面,还有一只橘猫,脖子上屈辱地套着一根绳索,似乎在为他带路。
  走近了,叶听江终于看清那正是扶烟。他的小弟子双眼上蒙着一根雪白的布条,在橘猫停下脚步后,也踉跄着停步,用手指了指嗓子。
  不断张嘴,却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叶听江手中话本落地,目瞪口呆。
  他想起扶烟说过要给他一个惊喜。
  真是好大一个惊喜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仙尊【服丹前】:说句实话,我在炼药方面的天赋不下于剑道!就让停云君看看我有多聪明!
  仙尊【服丹后】:
  朏朏【嘲讽脸】:哦,他已经说不出实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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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睡前故事
  映雪峰正厅。
  沐吹寒端端正正坐在椅上,蒙眼的布条被叶听江掀开,那双平日里总带着笑意的柳叶眼失去了神采,即便此刻面朝着叶听江,也一片空洞。
  虽然他也看不到叶听江此刻紧皱的眉头,但仍是瑟缩着身子,一脸心虚。
  商枝接了叶听江的传音,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此刻正用灵力为他探脉。
  叶听江已经绷不住淡然的面容,焦急溢于言表。见商枝久久不语,他主动问道:商师弟,问题严重么?
  商枝沉吟许久,再一次确认:叶师兄你说,这是扶烟服用了自己炼的药?
  叶听江和沐吹寒一齐点头。
  商枝啧啧称奇:那扶烟可真是个人才。
  沐吹寒感觉这是他今天听到的最令人悲伤的话。
  他觉得自己还不如连听觉也一起丧失算了。
  叶听江忙问:师弟,此言何意?
  商枝查看过沐吹寒房中遗留的几味药材,出于一名药修的本能,甚至有些欣喜:多亏了扶烟,我方才知这天夏草与洛芽花药性相悖,一同取用恐有恶果,我回去当与诸弟子一同研究
  扶烟这种以身试险的大无畏精神,堪为他们的楷模。
  叶听江眼见商枝就要长篇大论医药经,生平首次不太礼貌地打断了人:商师弟,那他这情况,要如何恢复?
  哦哦。商枝想起正事,又用灵力检查了遍沐吹寒的身子,露出安慰的笑容:师兄不必担心,不是大问题。
  叶听江刚松了口气,又听商枝续道:但我治不了。
  叶听江大惊。连沐吹寒都听得恍惚了,他竟然能研制出这临仙宗第一药修都解不了的丸药,算不算也在药学领域登峰造极了?
  师弟你这么说,叶听江的心情随商枝的话跌宕起伏:扶烟目盲无法治愈么?
  到了叶听江的境界,目盲口哑倒也不算大事,有灵力与神识,自可与常人无异。
  但扶烟还是破虚境的修为。商枝说的解决办法,难道就是让扶烟勤加修炼,早日突破境界么?
  叶听江看向扶烟的目光杂糅着无数情绪,又忧又惧,简直操碎了心。
  目光太过灼烈,就连沐吹寒都感觉到了几分,顿时更加委屈地缩起身子,讨好地想去拉叶听江的手。
  叶听江的表情难以言喻,商枝急忙补充:师兄放心,虽药性无解,但好歹时效不长,待药效过后,自能复明。
  沐吹寒松了口气,幸好幸好,这祸闯得不算大。要是真再也看不见叶听江俊朗的面容,他只能立马坦白,重回他那具耳聪目明的本体。
  叶听江却留了心:时效不长,是怎么个不长法?
  比如在他眼里,十八年弹指一挥间,却是扶烟的过往一生。
  商枝总算没出什么幺蛾子,给了句准话:短则月余,至多半年,定能恢复。
  扶烟失明,顺带失语的事,迅速地传遍了整个临仙宗。
  上门探望病人的同门师兄妹踏破了映雪峰的门槛。
  说是探病,但沐吹寒明显从她们嘻嘻哈哈的声音中听出看热闹的意思。
  鸣筝笑得天花乱坠:扶烟,你真的太有意思了。
  沐吹寒哑口无言,伤感扶额。
  叶听江长叹:师姐,你别这么说
  扶烟现在勉强还能听见,就让他听些开心的吧。
  鸣筝笑完,终于取出此次的探病礼。沐吹寒只听见一阵清脆的铃声,露出尴尬的笑容。
  莫非是鸣筝想用铃声点缀他一片灰暗的单调世界?
  叶听江看着鸣筝拿出的金铃,疑惑道:师姐,这是?
  鸣筝一笑:虽治不好他眼盲,但只需戴上这溯音铃,铃声自能为扶烟指引方向。
  她夸赞道:还是扶烟机敏,知道为自己留下听觉。
  沐吹寒:
  鸣筝笑眯眯:扶烟,这金铃很衬你。
  叶听江急忙道谢:多谢师姐,只不过不知这灵器如何佩戴?
  鸣筝笑得暧昧:如何佩戴左右也是给你看,师弟决定就好啦。
  叶听江脸微红。若是佩在身侧,涉及衣物穿脱很不方便,他思来想去,最终屈身,将金铃系在了扶烟脚腕上。
  他微微撩起沐吹寒的外袍,露出一截莹白的脚腕,雪色肌肤与金铃的艳色碰撞,显得愈加耀眼。
  鸣筝在身后笑得很欢快。不愧是叶师弟,看着正儿八经,这会儿倒是很明白这溯音铃佩在何处才最有趣了。
  在面前这两人的气氛中,鸣筝自觉多余,于是没多留一句话,全当自己是个来送礼的工具人,翩然退场。
  沐吹寒感到脚腕微冰,他试探地迈了一步,金铃碰撞,叮当作响,他已经习惯了的一片黑暗中,竟出现了模模糊糊的灰影。
  虽然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但他能感觉到身前一团灰色大概就是叶听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