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在这段寂寞到荒芜,痛苦到绝望的漫长岁月中,我终于梦醒雾散,心痛到了极致以后,放下爱恨,只剩下千帆过尽的沉寂。
  我与穷奇在长久的对抗之中,灵力此消彼长,我终于不知从何时开始占了上风,直到二十年后的某一日,它的灵力被我消磨殆尽之时,我终于一鼓作气,破体而出。当我凌空回首时,我看见庞大的穷奇爆裂而亡,碎在了尘埃之中,我的心突然有无比的悲凉。我总算是离开了那个可怕的世界,可是,焉知这凡尘俗世便不是另一个令人厌倦而心寒的世界。
  我九死一生地从上古四大凶兽的口下脱险之后,很快便得知了关于子煊的消息。他当年弃我而去,用一念草顺利修补了结界,并因此顺理成章地被立为储君。没过多久,魔君过世,他继了魔君大位,并很快册封大护法任冬秋的独女,自小与他青梅竹马的任翩若为魔后。
  我苦笑,为了他的春风得意,也为了我的落泊潦倒。当初我不顾一己安危,为他去取一念草,为的是魔界的子民,可那到底只是他的子民,与我何干;我为的是家国天下,可到头来,亦只是他的家国天下。我并不是那个可以陪他君临天下的人,我的一场生死豪赌,都只不过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裳。
  我没有去魔界找子煊算帐,回蓬莱休养了几日后,便去了天宫领罚。既然已经爱错了人,便算自己眼瞎,人家夫妻伉俪情深,我又何必再去学泼妇骂街,自取其辱。
  我成年时一舞动天下那会儿,已可身轻如燕做掌上舞,在穷奇腹内呆了这二十年,自是更见消瘦。回蓬莱的那几日里,娘亲时常背着我抹泪,就连看见她素日里最爱的水晶虾饺也只能一口气吃下去两笼······
  我做错了事,累父母为我牵肠挂肚,我实在于心不忍,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既然回来了,便堂堂正正地去了天宫向天君请罪。天后对蓬莱一向颇为忌惮,如今我闯下滔天之祸,她又怎能轻饶了我,她大笔一挥,罚了我先去凡间一世历劫,后返天宫受雷刑加身。
  说的是九九八十一道雷刑,也不知为何司刑官只罚了四十,便打发了我回家。虽说只是四十,我也已然只剩下了半条命在,晃晃悠悠刚出了南天门,便远远瞧见一个凤钗粉衫的女子在等我······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醒来重披绛纱衣
  走得近了, 只见那女子眉眼清秀,气质温婉,我肯定我从未见过她。然而奇怪得很, 她却仿佛认得我一般,死死地盯着我, 那似要将我生生凌迟的目光,与她温柔的气质十分不符。
  我如今半死不活, 实在没那个精神与不认得的人纠缠, 可是她却偏偏不许我绕过她去,她似是无比惋惜地叹了口气:“想不到,那个名扬天下,被世人惊为天人的蓬莱公主云滟飞,竟然会落魄成这样!”
  她果然认得我!我用疑惑的目光冷冷地看了看她,她端着居高临下的姿态, 不屑地与我对视着:“我便是当今魔界圣君凌子煊的妻子, 也就是他的魔后, 我叫任翩若。”
  我努力维持着外表的平静,心里难免愤然, 我不去魔界找他们的麻烦, 她倒寻我寻到天上来了。我淡然问道:“你来做什么?”
  她轻轻地笑了笑, 那一笑端的温柔沉静,仿佛之前所有的凌厉都只是我的幻觉:“我来,是为了两件事。第一件事,便是来告诉你一个真相。”
  她见我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也不气馁,仍是自顾地说着:“我是来告诉你,其实,子煊与你的一场相识,原不过只是我们布的一个局。我与他自幼青梅竹马,他一早便许了我,他若为魔君,我必为魔后。你从来,便只是他的一枚棋子,他接近你,利用你,你应当明白是为了什么······”
  原以为爱过了,恨过了,心已经不会再痛了,可是听了她的话,我只觉得刚刚被雷刑劈过的伤都连着五脏六腑一起疼了起来,我不想听她说下去,只想快点离开。我一边继续蹒跚着向前走,一边说:“我不认识什么魔君魔后,也不认识什么子煊。”
  可我走了才不过两三步,身后便有一股凌厉的杀气突然袭来,我一个闪身,堪堪躲过了一条如奔命毒蛇般的白绫。她在我身后又阴又狠地说道:“我来的第二件事,便是替子煊,处理了你这枚弃子!”
  我火冒三丈,若是在平时,我一定会像当年杀混沌那般,一顿乱剑将她砍死,可我此时,能砍死一只鸡就不错了。
  虽然重伤在身,我仍是压抑不住自己的火爆脾气,可我尝试了,我确实只能砍得死一只鸡。于是我跑了,于是她追我,她是一张甩不掉的美丽的狗皮膏药,这一点她还真是从来没有变过。
  直到她追上了我,在我已虚弱至极的时候,对我使出了威力无比的一招,那一招过后,我神识全无,灵力受阻,只能眼睁睁地任由她一刀又一刀,生生地毁了我的容貌。
  脸上说不出来的疼,鲜血汩汩地流进了我的嘴里,我尝着自己的血的味道,心中有火焰一般的耻辱和愤怒!
  她那温柔如水,温婉动人的双眸,此时在我的眼中,冷得似一把淬雪的刀。我衣裙带血,在风中猎猎而舞,我在她的眼中,看见了一片死寂······
  我不知道我在那难以忍受的疼痛中是何时失去了意识和记忆,也不知道我是怎样坠下云端,当我醒来的时候,我从一个仙界的蓬莱公主,变成了天山上一个灵力全无的丑娇娘······
  爱一个人总是很简单,无非心念所至,生万千欢喜,懂一个人却需要漫长岁月里的温柔耐心,聚沙成塔,水滴石穿。
  人们都说喝酒要喝六分醉,吃饭要吃七分饱,爱人要用八分情,可我硬是喝醉吃撑爱成了傻子。
  一切恍如隔世,我又做回了云滟飞,回来的时候,一如离开时那般,也是一身的伤痕累累,脸上仍自撕心裂肺地疼着,让我分不清我的容貌到底是在恢复,还是在被摧毁。纵然一切都回到了起点,可流逝的那些岁月到底不可能一去无痕。
  再忆往事,心依然痛得无法呼吸,我始终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转身,背离着子煊和那一大片跪倒在地的魔兵,迈出了一步,两步······
  我的身后,有一大片蓬莱的子民,有十万金甲在身的天兵,子煊这一场求婚可真是会挑时候啊。在我微微扫过的余光之中,我看见楚玄身侧那一抹白色的身影黯然地转了身,悄然走远,我到底没有忍住那一口吞咽不下的血水,向前一个俯身,眼前一黑,喷出一大口血来。我听见潋扬在我的耳边一声声地唤着:“姐姐,姐姐······”
  悠悠转醒之时,我躺在自己的房间里,豆姨守在我的身边。她当年随着我娘陪嫁来了蓬莱,便一直不曾嫁人,我们也将她当做了自己的家人,我从小便是被她宠得那样般飞扬跋扈,无法无天,从不知道天高地厚。
  豆姨见我醒来,咧开大嘴便笑了起来,她本就眼小嘴大,这一笑,嘴巴便占去了半个脸的位置,不过,我倒是从小便爱看豆姨的笑容,她一笑,总能让我见而忘忧。她一面忙不迭地扶我起身,一面说道:“终于醒了,你这一睡,便睡了三天三夜!”
  我道:“你也是个才复生之人,不好好休养,却守了我三天么?”
  “这个我可不敢居功,”她快人快语道,“守你三天三夜的实实另有其人。”
  我愣了愣,却是没有作声,若不是豆姨,我心中隐隐便已有了答案。果然,豆姨倒豆子似地说道:“初时你的灵力和容貌都在恢复之中,睡得颇不安稳,仙君怕你睡着时碰了脸,故而······抱了你三天三夜。他一直抓着你的双手,不让你乱抓,让你背靠在他身前睡的。直到今日天明之时,他见你灵力已稳,脸色也恢复了正常,才告辞而去。”
  她见我只顾呆愣着,也不说句话,以为我心有顾虑,又连忙解释道:“公主放心,其间我时常进来照看公主的,仙君十分守礼,绝没有轻薄公主。”
  她的解释反倒让我有些挂不住,我轻声说道:“豆姨说哪里话,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回身又问,“岛上如今是个什么状况?众人都散了吗?”
  豆姨答道:“早已散了。那日公主伤重晕倒之后,魔君倒也识趣,走前还叮嘱了我好生照顾公主。仙界之人也与君上和世子道了别,只有仙君放心不下,今晨才走。如今,君上和夫人皆已无大碍,只是可惜了君上那一身的修为······为了救我们,算是灵力全无,成了一介凡人,夫人天天抹泪呢。至于岛上事务,公主放心,世子年纪虽小,做起事来却是有模有样的。”
  “小喵呢?”
  “唉哟,你的那位朋友啊······”豆姨皱着眉说道,“长得虽然是十分讨喜,就是个头太大了些,那日为了将他抬回厢房养伤,十来个强壮的小厮才抬得动他。可是折腾了半天也进不了厢房的门,连门都拆了还是太窄,后来就要拆墙了,亏了世子赶来,用灵力助他恢复了人身,这才顺利进了门。君上已经亲自为他诊过脉了,说是暂无性命之忧,只是还需养上一段时日,他如今还没醒呢。”
  我点点头说道:“我这便起身去给爹娘请安。”我心中暗暗想着,那东海因为蓬莱而受了池鱼之殃,平白遭逢一场大劫,我也当去看看敖焕。还有天山派,为了蓬莱出生入死,也当登门拜谢。
  豆姨应了声:“是。”便出了屋。
  我起了身,于铜镜之前坐下,镜中出现了那张久已不见的倾世容颜。双眸似水清波流盼,肤如凝脂气若幽兰,仙君将我画得还真像。可是,我细细回忆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我容貌尽毁之前,是何时见过他。倒是有个身影让我心中疑惑,只是那人却在凡间······
  我叹了口气,他既守了我三天三夜,为何又不愿等我醒来,与我见上一面,便匆匆离去?想来那日,子煊于大军之前冒然求婚,他定然还是心怀芥蒂,才会独自一人暗暗转身。想我云滟飞从不曾负过谁,唯一对不起的却是自己的未婚夫,哪一个男子能容得他人于大庭广众之下向自己的未婚妻求婚······
  我想着想着,那只握着玉篦的手却似重得抬不起来。
  重披绛纱衣,珠钗绾发髻,淡扫柳叶眉,腰佩寒山玉······
  当我走出房间时,我已经完全恢复成了从前的样子,我想唯一不同的,只是容颜下的灵魂,已再不似从前。不似无忧的呆萌天真,也不似云滟飞的初生牛犊,如今的我,已是再世为人。
  蓬莱在一场浩劫之后百废待兴,而我爹失了灵力之后一直在休养身体,因此,我每日里除了依礼向父母请安之外,便是和潋扬一道操持岛上繁琐的事务。
  我和潋扬一道去了趟东海,那龙宫里也是乱做一团,把敖焕忙了个焦头烂额。偏偏东海龙王遇难之后,敖焕的娘十分地想不开,每日里寻死觅活,让敖焕更是烦恼。
  于是我们便将龙后接到了蓬莱小住,一来可以散散心,避免她触景伤情,二来,每日里也有我娘这多年的邻居好友陪她解解闷。
  我还特意去了趟天山,拜谢雪中送炭之情。上阳真君因早知无忧便是蓬莱公主,因而,他是唯一一个淡定之人。见到我的时候,只听见师兄师姐们齐齐的“啊”了一声,我环视了一下,有好几个下巴都快要掉到了地上。
  唉!我丑的时候惊了他们,如今我美了,仿佛亦是惊得不轻。
  我给蔽月和流雪两位师姐备了些小礼物,同时又听见那位最擅长评论我的眼睛的那位师姐侃侃说道:“一个人若是眼睛生得极美,那她一定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美人儿,我早就料到了,无忧一定丑不了多久······”
  最夸张的是上清师叔,他此番待我竟然一反常态地敛了他那炸雷似的嗓门,说起话来温和得紧,还一再地夸我“天纵英才,聪慧绝顶”!让我实在是惭愧。
  最后,师叔还不知道从哪里弄了纸笔出来,说是蓬莱公主之名他早已如雷贯耳,今日定要求一幅我的墨宝。
  我慎重思索再三,写了一幅大大的“师叔威武”挂于他屋内最醒目之处,直至辞行之时,师叔兀自感动得痛哭流涕。
  第50章 第五十章萧索年华谁与度
  蓬莱琐事繁多, 我一耗便是两月有余。
  这期间天宫传出圣令,说是因为衡芷仙君此番杀妖有功,被天君正式封为四殿下, 掌管虎符,并赐居端阳殿。
  消息传来, 我也不知是否该为他高兴。他名正言顺的成了天宫的四殿下,也算是终于正了名位, 而且, 天君让他掌管虎符,并赐居端阳殿,足见对他的器重。可他原本便是天君亲生的儿子,可是天君到底没有勇气承认,却只能封他一个四殿下的封号,这让我又有些为他不值。
  仙规难违, 仙君的娘到底是魔界之人, 哪怕是天君, 也无能为力。
  这日豆姨又来寻我诉苦,说是那龙后自来了之后, 仍是每日寻死觅活, 一直没有停过, 任旁人如何宽慰,终是个想不开。如今两月有余,已经投了七次河,上了八次吊, 撞了九回墙,时不时地一哭二闹,让人束手无策。
  我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心中十分好奇,身为堂堂的东海龙后,投个河能淹得死她么?只是可怜了岛上那几棵生得精壮些的杨树,原本在这蓬莱岛上采天地之灵气,眼看着再有个百余年怕就能修成个人形了。如今让她天天吊来吊去,树枝都断了好些,怕是又要多修上个几百年才得熬出头了。
  还有我家这些宅子,墙都让她撞倒了好几面,海里的龙力气就是大!改日,我定要去找敖焕,叫他赔我的装修费!
  我去向爹妈请了安,娘正在收拾行李,说是准备外出旅旅游,散散心,爹爹多年操持蓬莱,如今也可借机出去游历一番。更重要的是,他们想带着龙后出去走走,省得她每日里无事可做,一心只钻着个自杀的牛角尖。对此,我表示举双手赞同!
  小喵自重伤之后,便一直卧床,他醒来后,我每日都会去看他。既知道了他是只白虎,我便常常叫厨房做些滋补的荤食,给他养身体,他养伤也养得十分惬意。
  这日,我看着他吃了两只八宝野鸭,一盒如意金丝卷,一碗干连福海参,外加一锅山参鹿尾汤,他吃得连渣都不剩,最后打了个饱嗝对我说:“老大,其实我现在真的已经好多了,你不要每次来看我都担心得眼泪汪汪的行吗?”
  我抹了抹泪说道:“你这样好的胃口,我当然知道你好多了!我只是担心,这样下去,蓬莱让你吃垮了······”
  小喵抹了抹他的油嘴,白了我一眼:“你这样小气,仙君知道吗?”
  我有些古怪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听豆姨说,衡芷仙君与蓬莱公主,原本便是天君赐了婚的。你这样小气,你未婚夫知道么?”
  我奇怪地问道:“你不是一直不喜欢仙君的吗?说他是和你抢媳妇······”
  小喵故意叹了口气,往床上一躺,翘了个二郎腿说道:“唉,不抢了。那日在白灵的浮世幻境之中,我虽然当时是只躲在布袋中的猫,可是我听见你说的话了。你虽是为了激怒白灵,却也是你的心里话吧。‘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可如今,你明知道他便是你的未婚夫,又苦苦寻了你这些年,如今你既恢复了蓬莱公主的身份,却为何是他一去不返,你日日躲在蓬莱?”
  我竟是有些无言以对,我揉了揉衣角说:“你是说······我该去找他吗?”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我才不管你去不去找他,我要睡觉了!”说完,他真的钻进被子便呼呼大睡起来。
  刚吃了那么多便睡觉,看不肥成一头猪!我撇撇嘴,帮他带上房门走了出来。
  其实,小喵的话是正戳中了我的心事。蓬莱一场大劫,让我意外地恢复了记忆和神识,这段日子以来,我日日忙于琐事,其实也只是想要逃避一些事。
  就如当初任翩若说的,我曾经为了一个利用我的人,将自己的未婚夫置于不顾,我盗取美人眼,私采一念草,闯下大祸。如今忆起往事,我又有何面目去见他?
  而他虽寻了我多年,他却很清楚当年发生的事。无忧喜欢的是楚离慕,可是世人皆知,当年云滟飞爱的是凌子煊······如今,他眼见着我从无忧变成了云滟飞,又眼见着魔君于大军之前公然求婚,他定是以为,我会回到过去,重新接受凌子煊。
  然而我不会。我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脾气,我不仅撞了南墙,而且撞得头破血流,惨不忍睹。
  他将我弃于断肠崖上,九死一生;他害我被任翩若封了神识和法力,毁容多年。我拼尽一切,只为了他帝业如画,他却狠心舍我一人亡命天涯······
  或许,有些事,我真的应该去面对了。
  爹娘和龙后一行三人,说走便走了。这日,我便也招了片祥云,径直去了司命星君的南斗宫。
  胡子白花花的司命星君正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一本人间的话本子,我怎么觉得他那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老不正经。难怪凡间奇奇怪怪的狗血故事越来越多,敢情都是司命星君看着话本子写出来的。
  他一抬头看见我,想了老半天才说道:“这不是蓬莱的那个小丫头么?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南斗宫来了?”
  我从小嘴甜,笑咪咪地问他:“司命星君爷爷,我是想问问,从前下凡历劫的那些命运册放在哪里?”
  “命运册啊,偏殿······”他话未说完,我已经一头蹿了进去。好家伙,偏殿满满的几百个一墙高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凡间所有人的命运册,密密麻麻,层层叠叠。
  我不知道我要找的那一本在哪里,于是动起手来,一顿乱翻。他惊得跟在我身后一路狂叫,“此乃天界重地,不得擅闯,你这是要干嘛啊?哎哟······”
  一本本册子砸在他头上,他捂了头,无可奈何地看着我盲目地一顿乱翻,口中连连叫着:“放下放下!你别乱动这些命运册!”
  我又举起一本作势要扔,嘴里说道:“你不让我看,我就扔!”
  “唉呀呀······”老头儿忙不迭地在地上捡我扔的命运册,“我的公主,我的大小姐,我的祖奶奶,你别翻了!我虽说不能让你看,我告诉你还不成吗?”
  我一愣,立即住了手,有些不太相信地问道:“古往今来,那么多人的命格,你都能记得吗?”
  他笑了笑,笑起来时白胡子一颤一颤的:“别人的记不记得住没关系,能记得你想知道的,不就行了么?”
  我激动起来,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大叫着:“真的?司命爷爷!你记得我当年下凡历劫的那一世命格吗?”
  他努力地把他的衣袖从我紧紧攥着的手中解脱出来,将褶皱抚了抚,自信满满地说道:“你爷爷我干的就是这一行!别的我不敢夸口,记命格这样的事难不倒我,这些命格本就是我一个个写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