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又见昆吾
  这厢,赵南秋将一直绑在背上的那个长长的包裹解了下来,递给了她,“喏,物归原主。”
  赵重衣看着那个眼熟的包裹眼皮子一跳。
  “拿着啊。”赵南秋见她不动,又将包裹往前递了递。
  赵重衣伸手接过,掀开包裹的一角,便看到了熟悉的黑漆漆的皮制刀柄,正是她的昆吾。
  “要不是我,你可就见不着它了。”赵南秋哼了一声,满脸写着快来感谢我。
  赵重衣摸了摸刀柄,心情有点复杂。
  这把刀是义父赵云渚传给她的,原是义父的兵器,义父过世前将这把刀连同整个落雁寨托付给了她,这把刀对她来说,不仅仅是一把好刀,也意味着责任和担当。
  世人皆知昆吾对她有多重要,人在刀在,她当初没有去崖下寻刀,也是为了传递出自己的“死讯”,她很确定如果自己的“死讯”被传出,那么作为她贴身兵器的昆吾一定会被天骑阁主周温然呈给陛下。
  ……因为这把刀里,有她想交给陛下的东西。
  可是没想到南秋又把昆吾给她带了回来。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帮你把昆吾带回来你还不乐意了?”赵南秋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她的感激涕零,有些不大高兴地道,“这可是我那个偏心眼的老爹特意留给你兵器,我跟他要了好些年,他也没肯给我呢。”
  赵重衣垂眸将方才掀开的一角重新包了起来,“多谢。”
  赵南秋哼了哼,有些不满意她谢得如此敷衍潦草。
  “南秋。”赵重衣开口。
  “嗯?”赵南秋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一脸戒备地盯着她,“你想说什么?我是不会回京城的!我好不容易才找着你,你要是敢让我回去,我就……我就去把那个小白脸叫起来戳破你的身份!揭穿你的真面目!”赵南秋瞪着眼睛威胁道。
  赵重衣抽了抽嘴角,“……我只是想告诉你客房里被褥已经拿好了,你自己去铺一下床早点休息吧。”
  赵南秋一脸狐疑地看着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她竟然没有赶自己回京,就痛快让她留下了。
  “对了……”赵重衣又开口。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回去的。”赵南秋立刻又瞪着她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表明自己的决心。
  赵重衣无语了一瞬,“你来都来了,不会让你就这样回去的,且先住几日再说吧。”
  ……她得确认了归途是安全的才能哄她回去啊。
  赵南秋总觉得她似乎话里有话,但她不如小九聪明,听不大明白。
  “我刚刚是想问你,小九有没有让你带话给我。”赵重衣道。
  赵南秋刚准备开口,又被她制止了。
  “骂人的话就不必说了,我懂。”赵重衣一脸深沉地道。
  赵南秋翻了个白眼,“小九托人查了那个被杀的南襄使臣,他叫彭知照,是南襄皇帝的宠臣,但是和南襄太子一脉有些嫌隙,不排除是南襄太子排除异己买凶杀人,但是目前没查出什么证据……”
  使臣被杀时,现场只有赵重衣在,她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遭到了无数弹劾,说她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大局,偏偏那个南襄二皇子坚持要继续履行婚约,简直前有狼后有虎,处境异常糟糕。
  在那种百口莫辩的情况下,赵重衣选择了暂避锋芒,也就是……逃婚离京了。
  当时,南秋坚持一路护送,留在京城的小九就动用人脉继续追查此事。
  赵重衣听着南秋的话,想起了那个叫彭知照的使臣。
  这位南襄使臣来面圣的时候,她是见过他一面的,年过半旬,是个很会说话的老头,即便身份对立,也很难让人对他产生恶感,甚至几次说得陛下开怀大笑,她那时还曾悄悄和身旁的人感叹,难怪这人能当使臣,但凡换个不这么会说话的人来,都不可能是这样和乐融融的场面。
  结果隔了一日,她便收到了这位使臣的邀约,约她在水井坊见面。
  水井坊是京城一家老字号酒楼,平时很难订到位置,这一家最有名的一种酒叫酒中仙,要一百五十两银子一坛,还一坛难求,赵重衣馋这酒中仙很久了,虽有些疑惑这位彭大人约她见面的缘由,但还是欣然赴约了,她也有些好奇这位彭大人会同她说些什么。
  结果那日她赴约之后,推开包厢的门,便看到彭知照仰面靠在椅背上,胸口插了一把匕首,人已经死透了……
  然后有人闯了进来,她被抓了个现形,莫名其妙就被指认为杀人凶手。
  “将军?”赵南秋见她出神,伸手推了她一下,“你在想什么?”
  赵重衣回过神来,拍了拍她的肩,“时间不早了,你一路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赵南秋仍是有些不敢置信,“你当真不赶我走?”
  这么好说话,简直不像赵重衣了,要知道小九还给她出了好些主意,就等着见招拆招堵她的话呢,结果竟然没有派上用场,赵南秋顿时有种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不爽感。
  赵重衣抽了抽嘴角,“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个屁!当初是谁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会在百里镇落脚,又是谁说会等着我给你查明真相还你清白,然后风风光光地接你回去!结果呢?我前脚刚走,你后头就偷偷一个人跑去剿匪,甚至你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要在百里镇落脚!你从一开始就打算骗我!”
  不提这茬还好,提了这茬赵南秋便是一肚子怒火。
  这事儿是赵重衣理亏,她摸了摸鼻子没吱声。
  “你知道我一路赶到山上,在悬崖边看到你裙子上那块布料时是什么心情吗!你这个混帐东西!”赵南秋怒气腾腾地骂道。
  “对不起。”赵重衣道歉。
  赵南秋平静下来,轻哼一声,“还是我爹说得对,跟你这样的混帐东西根本不值当生气,道歉倒是比谁都快,下回想怎么做还是毫不含糊。”
  赵重衣笑了一下,没有反驳,只提醒了一句:“你想留下也行,只是这几日警醒一些。”
  赵南秋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小心使得万年船,我这不是还在通缉榜上待着嘛,天骑阁还在虎视耽耽呢,纪承锦又是冲着我来的,这可不得乱成一锅粥嘛。”赵重衣随口道。
  赵南秋盯着她看了一眼,“小九说,你逃婚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你有事瞒着我们,是不是?”
  赵重衣面色一下子凝重了起来,她看着南秋一脸沉重地点了点头。
  “……是什么事?”赵南秋见状,立刻紧张起来,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想起要和纪承锦那个心眼比筛子还多的人过一辈子,我就瘆得慌,我怕自己哪天忍不住拿刀砍了他,引起两国纷争。”赵重衣一脸沉重地道,“所以我想了想,还是逃婚吧,抗旨也行。”
  “……”赵南秋信她个鬼。
  “你不信?”赵重衣问。
  赵南秋冷笑,“我是不是看起来特别傻?”
  “你怎么能不信我呢,你看,我这不是早早把自己给嫁了嘛,扫除了将来所嫁非人的隐患。”赵重衣一本正经地道。
  赵南秋想了想,竟觉得有些道理,想起从方才开始就没有见着那个小白脸,问:“他人呢?”
  “他晚上陪我喝了些酒,有些醉了,我让他先去睡了。”
  “喝个酒都会醉,你看中了他哪里了?长得好吗?”赵南秋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倒也是,你向来是个看脸的,要不然当初也不能被那个骗子未婚夫骗光了我爹特意给你加餐的黑面馒头。”
  “……不提这茬我们还是好兄弟。”赵重衣木着脸拒绝谈论黑历史。
  赵南秋哼了一声,“客房在哪?”
  赵重衣给她指了路。
  赵南秋打了个哈欠,转身去了客房。
  赵重衣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她垂眸看了一眼手上的昆吾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首先,得把这个藏好。
  这么大一把刀,藏哪儿好呢?
  赵重衣斟酌了一下,决定把刀藏在储物间,那里还堆放着她的嫁妆,把刀混在嫁妆里,反而不容易被发现,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