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相公我们去喝酒
  这厢,朱颐回到后厨,咂摸了一会儿,忽地一拍后脑勺,“不对啊,如玉怎么知道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吃了苦?”……还能知道老人家有乡愁?
  东家和县太爷交好,因此那位老太太的事,朱颐是知道一二的,那位县太爷是寒门出身,幼时家中为了供他读书过得很不容易。可如玉遭了山匪流落到东篱镇,又失了忆,哪里就能知道这么多了?
  朱颐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吆喝声、谈笑声、孩童的追逐笑闹声,交织成一团热闹的人间烟火气。
  此时的赵重衣却没有心思细赏这人间烟火,这会儿纪承锦应该已经在家中等着她了,舒小满在他手中,她自是要去会他一会的,只是在此之前,她得先拖住相公的脚步,毕竟她和纪承锦每回见面那场面都不大好看,这回更不会例外。这新婚燕尔的,她实在不敢想自己万一暴露了真面目,相公受不住可怎么办……毕竟如玉斯斯文文的,和她这个武夫不一样。
  好在她向来谨慎,在见到那个疑似纪承锦的背影之时就留了后手。
  这可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走了将近有一半的路程,赵重衣估算着这个距离往返应该够她先行回去一趟了,她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周温然看向她。
  赵重衣抬起空荡荡的手腕给他看,“相公,我好像把镯子忘在云来楼了,你能不能帮我回去取一下?”
  周温然不疑有他,点头应了,“你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回。”
  “不急,往回走也很长一段路呢,我慢慢回去,一边走一边等你。”赵重衣很是体贴地道。
  周温然笑了笑,道了一声,“好。”便转身走了。
  赵重衣目送自家相公折返回云来楼,待他走远了些,她闪身走进一条巷子,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往家赶,在无人之处更是飞身上了屋顶借道而行,一路紧赶慢赶,好容易到了西街。西街人多眼杂,不方便飞檐走壁,赵重衣一路小跑。
  正跑着,身后忽地有人叫了她一声,“娘子。”
  赵重衣微微一僵,停下脚步转头一看,便看到自家相公正坐在马车上看着她……端的是玉树临风、气宇轩昂。
  “你走得这样快做什么?”周温然跳下马车,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
  “……没你快。”
  “我怕你等得急了,便租了一辆马车。”周温然说着,从袖袋中拿了取回的银镯递给她,“物归原主。”
  赵重衣拿着手镯,快被自己蠢哭了……
  “走累了吧,上车吧。”周温然很是温柔体贴地道。
  赵重衣觉得自己好像更蠢了,虽然知道如玉不可能是故意的,但她总觉得自己被嘲讽了……
  上车是不可能上车的,离家本就没有多远了,上了马车就没有挣扎的余地了。
  赵重衣的视线无意识地落在前方一个人头攒动的铺子上,那是一家老字号的糕饼铺子,名叫甜意坊,在东篱镇十分出名,几乎每回看到都排了很长的队伍,她眼睛倏地一亮,一指前头那排了长队的糕饼铺子,“相公,听闻那一家的九层糕非常好吃,正好路过,不如我们买一些回去吧。”
  周温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那处人头攒动的糕饼铺子,笑着点了点头,“好,你在这边稍等,我去去就来。”
  “不用着急,毕竟排了那么长的队呢……”赵重衣现在对这句去去就来有点阴影了,不过方才他可以租马车,这么长的队伍他要怎么去去就来?
  赵重衣看着他走到队伍的后面,稍稍后退两步,正准备趁机先回去,便见他并没有乖乖在后面排队,而是越过人群,直接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不知道和那个排在最前头的的人说了什么,便见那原先排在最前头的人走出了队伍,他直接占了人家的位置……
  还真是去去就来。
  赵重衣硬着头皮站在原地,看着他笑盈盈地提着糕点回来了。
  “你同那人说了什么?”赵重衣实在好奇。
  “我给了他一两银子。”
  “一包糕点才多少钱……”赵重衣痛心疾首。
  出手就是一两银子,难怪人家肯让出位置了。
  “娘子不是想吃这家的九层糕吗。”周温然很是理所当然地道。
  “那你倒是排队啊。”赵重衣嘟囔,她那是为了吃九层糕吗?!她是为了让他去排队啊!简直本末倒置!
  一阵风吹过,方才一路疾行被风吹乱的头发随风飘呀飘,就如同她此刻飘摇的心……
  周温然抬手替她将散落下来的头发拨到耳后,温柔地笑了一下,道:“我怕你等太久会累,方才不是已经走了很远的路吗,脚酸不酸?”
  “……”赵重衣看着一脸温柔的相公,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心虚,且愧疚。
  他一心为她着想,她却只想撇开他先回家。
  因为心虚和愧疚,赵重衣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马车上……
  马车笃笃前行,坐在马车上的赵重衣一脸纠结,眼看着就快到家了,她决定再挣扎一下。
  “相公……”她拉了拉他的衣袖。
  “嗯?”周温然回头看她。
  “天色还早,我不想那么快回去,不如……我们去喝酒吧!”赵重衣提了一个小小的建议。
  周温然看着她,神色渐渐有些微妙了起来,“你想喝酒?”
  赵重衣忙不迭地点头。
  周温然定定看了她一眼。
  赵重衣被他看得心里直打鼓,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便见他点了点头。
  “好。”他微微一笑,“娘子想喝酒,在下自是舍命奉陪。”
  倒……倒也不必舍命啦。
  主要是想灌醉你,好方便行事。
  赵重衣暗搓搓地想。
  马车停在了一家小酒馆门口。
  赵重衣下了马车才发现,这家小酒馆她来过……那日她原以为出嫁无望,心情低落犯了酒瘾,寻了个小酒馆喝酒,很巧便是此处。
  只不过……当真是巧合吗?
  赵重衣悄悄瞄了相公一眼,却正对上相公含笑的眼神,她忙下意识朝他绽放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听闻这一家的酒味道不错,娘子请。”周温然含笑道。
  “是……是嘛,那要好好尝一尝了。”赵重衣轻咳一声,走进了小酒馆,回头吩咐小伙计,“来一坛你们这儿最好的酒尝尝。”
  这小伙计是新来的,犹豫了一下很是耿直地道:“要一坛吗?我们这儿最好的酒是出了名的烈呢。”
  赵重衣喝过当然知道,不然她也不会一开口就要最好的酒了,她笑眯眯地道:“不怕,我相公酒量好。”说着,侧过头看了自家相公一眼,“是吧,相公。”
  男人嘛,最是激不得。
  周温然含笑睇她,“娘子说得是。”
  小伙计自觉尽到了提醒的义务,爽快地应了一声,去取酒了。
  赵重衣拉着自家相公,寻了个位置坐下。
  酒很快便上来了。
  周温然熟练地开了酒坛,替自家娘子先倒了一碗,又给自己也满上了。
  没错……这家小酒馆喝酒用的是碗,酒馆虽小,这碗却不小。
  赵重衣看着周温然熟练开启酒坛的动作,眼角微微一抽,不会吧……这动作看着竟真是个能喝的,不过她对自己的海量有绝对的自信,她可是曾把义父都喝倒的人,看着温文尔雅的相公不可能比她还海量……吧?
  赵重衣暗搓搓想着,抬起碗,一脸真诚地道:“相公今日辛苦了,这一杯我先干为敬。”说罢,一口干了碗中酒。
  “娘子开心就好。”周温然也干了,微笑着露出碗底给她看。
  “相公真是好酒量!”赵重衣表示赞叹,然后起身拿过酒坛,又给他满上了,“我再敬你一杯!”
  周温然面上一派斯文,喝酒却是凶猛,说话间又干了一碗。
  “娘子说我好酒量,自是不敢让娘子失望。”周温然两碗酒下肚,面不改色心不跳。
  赵重衣心里却是咯噔一下,感觉这回仿佛又要踢到铁板了……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一坛酒,赵重衣哄着他喝了大半坛……他依然一脸镇定,面色如故,没有半丝不妥。
  反倒是赵重衣自己,感觉仿佛有点上头了。
  “娘子,酒大伤身,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周温然干了最后一碗酒,道。
  赵重衣沉重地点了点脑袋,“是该回去了。”
  酒意上头,既然无法逃避,那便直面现实吧!
  律法规定酒后不得骑马驾车,若是被夜巡的差役抓到是要打板子的,赵重衣和周温然自然不会冒这种险,若是被差役抓到因为醉驾露了馅暴露了身份,那可真是奇耻大辱!
  反正离家也不远了,两人便将马车寄存在了小酒馆,拎着点心步行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