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他叫Zero
  (25)他叫zero
  蓝海星跟着楚乔四快步走进审讯室,房间里已经有一个低头正在做记录的警官,楚乔四在他耳边低声打了个招呼,那名警官用无可奈何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不要太久。”
  “绝不会太久!”楚乔四保证道。
  蓝海星的目光早就落到了房间里另一位年轻男子身上,他穿着囚服,头发理得很短,脸色苍白而瘦削,眉目疏淡得令人很难一眼就记住。
  他应该就是范力,蓝海星心里想到,在这之前她不是没想过范力长什么样子,虽然大致符合,可是范力长得如此貌不惊人,还是有一点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他到底是哪点吸引了“那个人”?
  “范力是吗?”蓝海星拿过椅子坐到了他的对面。
  范力听到她的声音,抬起无神的眼睛,又迅速低下了头:“是。”
  “我姓蓝,是一名精神科的医师,想请教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你是来给我做催眠的,是不是?医师,我被人催眠了!”范力好像突然来了精神,整个脸颊都泛出了红色,神经质地抓挠着自己的手腕,“真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蓝海星坐在他的对面,手里拿着笔轻轻地画了个脸廓,开口安慰道:“好的,但你首先要配合,好吗?先回答我几个简单的问题。”
  “我能说的都说了!”
  “能跟我再说一遍吗?”
  “你想问什么?”
  “你看你住的地方离催眠培训班并不近,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地方有催眠培训班的?”
  “我听人说的。”
  “谁?”
  “客人。”
  “什么样的客人?”
  范力似乎在积极的回忆,脸上露出了纠结之色:“一名女客人,长什么样子我已经记不得了。”
  “不用费力去想她的长相,你只要告诉我刚才你脑子里想到的是什么图案。”
  “黑色的直发……”
  “她留着黑色的直发,走进了你的理发室,坐在椅子上,你替她系上理发披巾,然后你抬起了头,你的眼前是面镜子,你从里面看见了什么?”
  范力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她很年轻。”
  “黑色的直发,样貌很年轻的女孩子,应该很有吸引力,但你却没有留下什么印象,为什么?”
  “她戴了副眼镜。”
  “可是她一定在什么地方让你认同,所以你才会对她的话感兴趣,是吗?”
  范力回忆道:“她……很聪明,她、她也说贺强不是个好人,她还说对付恶人最好以牙还牙。”
  “怎么会谈到催眠这个话题的?”
  “她说催眠可以改变自己,可以变得讨人喜欢。”
  “所以她告诉你催眠还可以杀人吗?”
  范力想了半天才道:“没有……”他拼命抓着手腕,烦躁地道:“也许说了,但是我忘记了,不知道,不知道,我记不清了!!”
  蓝海星仔细看了一下他的手腕,上面似乎是一个数字刺青:“9……是6,这个数字你什么时候刺的?”
  “半年前。”范力抓着手腕问,“这跟我的案子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半年前你开始训练狗,半年前你报名参加了催眠培训班,半年前你在手上刺了个数字6,半年前你决定杀掉贺强。你告诉我这些的关联是什么?”
  范力的呼吸随着蓝海星一连串的半年前变得越来越急促,脸颊涨得通红,口吃地道:“我、我、我没……”
  蓝海星手里的笔落到了地上,她打断了范力命令道:“替我捡起来。”
  范力有些茫然地弯腰将地上的笔捡了起来,抬起头见眼前蓝海星正从烟夹里摸出一支通体洁白的烟,她接着道:“把笔递过来!”
  范力有些浑浑噩噩地将笔递了过去,那支笔在递到蓝海星的指间时突然一滑,笔再次掉在了地面上,他本能地一惊,只听耳边“刺啦”一声,他抬头只见一抹火光亮起,然后他听到了又一声命令:“闭眼。”
  蓝海星看着范力道:“现在你正回到从催眠班出来的路上,一点点,慢慢地回去,好了你回去了,你看到了什么?”
  隔了一会儿,范力闭着眼睛道:“天很黑……”
  蓝海星的背脊微微放松了靠在椅背上:“但你不是一点都看不清,你再仔细看看周围,你看见了什么?”
  “酒吧街的醉鬼……他撞了我,还骂我。”
  范力的呼吸有些急促,蓝海星连忙道:“好了,你现在跟那个醉鬼分开了,你再往前走,你看到了什么?”
  “灯光……。”
  “还有什么?”
  范力吞咽着唾沫,艰难地道:“火柴,烟。”
  蓝海星直起了背脊问道:“火柴擦出了火光,你看见了那个抽烟的人,他长什么样?”
  范力无比吃力地道:“我、我、我看见了……”
  他呼吸异常地急促,好像都要窒息,跟楚乔四一起站在门边的警官不禁变了脸色,快步走了上来,蓝海星忍不住急促地问道:“你看见了谁?”
  范力蓦然睁大了眼睛,他惊恐地看着蓝海星:“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你!”
  他朝着蓝海星扑过来大喊道:“是你,是你,就是你!”
  楚乔四跟那名警官两人合力将范力重新按回凳子上,蓝海星连忙退后了几步,由于太过仓促,她甚至把后面的椅子都推翻了。
  随着声响,又冲进来几名看守所的警员,他们将范力拖出了房间,范力还在扭动着身体疯狂地喊道:“是她,是她,就是那个女大夫!”
  楚乔四小声问蓝海星:“没事吧?”
  蓝海星稳定了一下心神,摇了摇头,她将手里都已经揉成碎团的香烟丢在桌面上。
  楚乔四恼怒地踢了一下身边的椅子:“这人太可恶了,他一定是故意的!他一定很了解我们,他知道我们每个人,这人到底是谁?”
  蓝海星看着揉成团的香烟,抓起笔记本往前迅速翻了几页,然后道:“是4,阿美是4。”
  楚乔四看着那个像三角形的旗帜道:“4?”
  “范力是6,阿美是4!”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往外跑去。
  楚乔四跟在她后面跑,开口问道:“什么事情?”
  蓝海星一口气跑到了自己的汽车旁,她打开车门,上下翻着却怎么也找不到当初那张夹在她挡风玻璃上的纸。
  “你到底在找什么?”
  蓝海星直起了腰道:“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蓝海星看着楚乔四道:“他不叫扳手,也不叫影子杀手,他叫……zero。”
  楚乔四载着蓝海星回了警局,蓝海星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有点白。
  等进了办公室,楚乔四先给蓝海星泡了杯水,然后拽过笔记本,在纸上画道:“假如范力是6号,阿美是4号,他是zero,那就是……0号。”
  蓝海星道:“其他人应该都会有对应的数字。”
  楚乔四拿起资料翻了翻道:“宋立诚新买的车子牌号的尾数是7,他是7号,伍寄秋呢?”
  “5号。”蓝海星想了想道,“她的姓就是数字。”
  楚乔四道:“阿美是4号,伍寄秋是5号,范力是6号,宋立诚是7号。他是0号,那么当中的1,2,3号又是谁呢?为什么阿美会有数字,不应该是阿婧吗?”
  蓝海星紧握着手中的杯子道:“也许按照正常的逻辑,本来就应该是阿美杀掉阿婧。”
  “但最后是阿婧杀掉了阿美,然后有人把数字贴在了阿美的背后。”楚乔四喃喃地道:“那个zero为什么要把这些人编号,到底是什么意思?”
  蓝海星将杯子里的水一口气喝光,起身道:“那我先走了!”
  楚乔四连忙道:“你不能回去,你住我家去吧,他早盯上你了,否则不可能在你的车窗上留下纸条。”
  蓝海星有些心烦意乱地道:“我今天还有事,明天再说吧。”
  楚乔四焦躁地道:“那你去哪儿,我跟你去!”
  蓝海星刚一迟疑,楚乔四就脸上变色道:“你不会是去见白弈吧?!搞不好那家伙就是zero!”
  “不是那样的!”蓝海星下意识地否认道,“我有别的私事。”
  楚乔四刚要开口,就看见方睿翔沉着脸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蓝海星:“蓝医师。”
  “方警官!”蓝海星淡淡地做了个回应。
  “乔四,你过来,我有事找你。”方睿翔说了一声,楚乔四低声对蓝海星道:“你等我出来,我还有话跟你说。”
  “知道了。”蓝海星应了一声,但是楚乔四一出门,她就拎起包出门,径直将车子开出了警局。
  蓝海星紧捏着方向盘的手心里泛着细汗,车里的暖气让她有种燥热之感,于是她抬手将暖气给关了。
  很多疑问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如同一团乱麻,却偏偏隐隐有一个指向,那些答案像是在召唤着她,召唤她走近了去看,看清楚所有隐藏着的真实。
  她将油门踩到了底,一路飞驰着停在了海秀路的路口。
  此刻已经是华灯初上,冷色的路灯光洒在眼前的小径上,遥遥地指向她想去的地方,但她想了想将车子倒了出去,开到附近的商场,然后下车进去找到了许久不光顾的香水柜台。
  包里的手机不停地响,蓝海星只得接通,楚乔四在电话那头急道:“你去哪儿了。”
  蓝海星举起了手机,让他听了听商场里的音乐,然后对着电话筒道:“听见了,我在逛商场。”
  “你在哪个商场,我来……”
  蓝海星不待他说完,就道:“试鞋呢,挂了。”
  她收起手机,柜台的营业员面带微笑地迎了上来问:“请问有什么需要?”
  “有没有青草味的香水。”蓝海星问道。
  售货小姐热情地笑道:“你想买的是男用香水吗?”
  “不,不是男用的。中性一点的,最好还带一点冷水气息。”
  “那就只有香杉雨藤了,阿蒂仙的。”她说着拿出样品轻滴了一点在蓝海星的手背上。
  蓝海星轻闻了一下,先是弥漫过来的冷水香,而后是略泛着草木苦涩的味道,像是被水雾笼罩着的森林,如同一段等待回忆的青葱岁月。
  “就是它了。”蓝海星说道。
  包了香水出来,蓝海星又用手机下载了一段潮水的背景乐,才重新将车子开到海秀路口。
  蓝海星将手闸拉上,把包里不停显示四娘来电的手机按到无声,拿出香水喷了几下,然后拎起包下车甩上门,大踏步向着那处橘色的灯光走去。
  当白弈开门的那瞬间,蓝海星觉得自己烦躁的心忽然沉静了下来。
  白弈微笑了一下道:“蓝医师,吃过饭了吗?”
  “还没有。”
  “喝粥吗?”
  蓝海星问:“你煮了粥?”
  “糖粥。”
  “好啊。”蓝海星心里叹气,这人还真是爱吃甜品,要不然谁会把糖粥当晚饭啊。
  让她意外的是,白弈的糖粥煮得很好,远比他做的冰糖莲藕要好,米粒入口即化,甜度也适中,蓝海星点了点头道:“你煮的糖粥还不错。”
  “是吗?那多吃一点。”白弈微笑道。
  房间里的地暖很温暖,两人相对喝糖粥,这样的气氛虽然不热烈,却让人觉得很舒适,令人有些想要将时光停住,但是粥喝得再慢,也总有喝完的时候。
  蓝海星放下了手里的碗,抬头道:“可以开始了吗?”
  “还不行?”
  蓝海星不禁脱口道:“为什么不行?”
  白弈抬头道:“先洗完碗。”
  他果真洗完了碗,就出来半躺在沙发上问:“这样可以吗?”
  “没问题。”可是蓝海星刚拿过笔记本坐到单人沙发上,他又起了身。
  “我拿个枕头。”白弈说着就匆匆上楼拿了个沙发枕下来,垫在身后,然后再次躺下。
  蓝海星看了他一眼,拿起笔,道:“白弈,不用紧张……”
  “我没紧张。”白弈闭着眼睛回答。
  蓝海星问道:“那你还要去拿个毯子吗?”
  白弈立刻睁开了眼睛,但看见蓝海星的笑意,只好道:“不用了,可以开始了,蓝医师。”
  蓝海星将手机的潮水声调了出来,顺着潮水声,她抬起了头,整个房间都很暖和,灯光从朱色的门窗里射出去,又透过衬着夜色的玻璃反射回来,金色的光线淌过四壁的水乡油画,仿佛隆冬时节,春天在这间屋子里又活了过来。
  “白弈,你先跟着指令呼吸,好吗?慢慢的,呼,吸,呼,吸……”
  白弈随着指令呼吸着,慢慢鼻息开始变得放松。
  他穿着黑色的薄毛衣,闭着眼睛,衬着英挺五官的眉睫更似乌黑的鸦羽,好似谁用墨笔勾勒过,显得眉目如画。
  蓝海星接着道:“你会感到放松,从头部开始,再到你的肩部,然后是背部,四肢……”蓝海星看着白弈道,“现在你开始数数字……”她顿了顿道,“从零数到九,好吗?”
  白弈开口道:“0……0,1,2,3,4,5,7,9。”
  他在0这里打断了,蓝海星忍不住将攥起手心,她看着紧闭双眼的他,心想,你究竟是谁呢,白弈,白决……还是zero?
  蓝海星深吸了一口气,她抬起眼,目光好像穿越了时光,看见了那个春天里的水乡,蓝海星缓缓地道:“白弈,你想象一下有那么一片油菜花田。”
  “油菜花田……”
  “对,什么颜色?”
  “金色……”
  “对,你站在了油菜花田里,看一下你的四周,你看见了什么?”
  白弈的表情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良久才挤出两个字:“坟墓。”
  “谁的?”
  “连,连……幼绿。”
  “好的,时光在倒流……十年,十一年,现在是十二年前,你看见了什么?”
  “很多人在奔跑。”
  “他们奔跑着去哪儿?”
  “镇里。”
  “什么镇?”
  “镇里,他们奔跑着回镇里。”白弈没有给出答复,而且语声很低,有些含混。
  蓝海星起身,轻轻地坐到他的身旁:“好的,现在你回到了镇里,你身处在一个被河流穿过的小镇,两岸有许多靠着河堤的人家,水面上船娘摇着木船,水在很慢很慢地流淌着,这是个四月的春天,你站在河边看见了什么?”
  白弈轻声道:“河堤上的杨柳垂到了河面上,水面泛着白光,空气里飘着草木花香,桥的另一边有人在卖糖粥,敲着木桶发出“笃笃笃”的声音,然后有很多学生从石桥上奔过。”
  蓝海星的脑海里自然浮现出了这个画面,桥,糖粥,还有学生,她想象着白弈描述的画面,能感受到白弈就在那群学生当中,她好像能感觉到他在接近,很近了很近了,她闭着眼轻声问道:“你遇见了谁?”
  “你遇见了谁?”有个声音清楚地在问。
  你遇见了谁?
  你遇见了谁?
  “医师你见过鬼吗?”
  “我见过!”白暮神秘地道,“他是水鬼,长得像哥哥,穿着黑色的衣服,半夜里会在我家楼下的泳池里游来游去。”
  “他忘记了十几年前的一件很重要的往事……他妈妈是怎么死掉的。”
  “那他的母亲是怎么死掉的?”
  “……蓝医师你说人为什么会失忆呢?”贺真真问。
  “这个难度很大,心理学学到他这个程度,别人是很难帮到他的。”
  “但你不是一般的医师,对吗?”
  “蓝医师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蓝医师,水就是睡的意思啊。”
  “蓝医师的引导语就像是一首意象派的诗……”
  “蓝天,白云,油菜花田,河流,船,石板桥,小镇水乡,我一样也不喜欢,但是蓝医师把这幅画面塞给了我,我总要放一样我自己会喜欢的东西进去。所以应该是蓝天,白云,油菜花田,河流,船,石板桥,小镇,水乡,还有蓝医师。”
  “春天,水边,油菜花田,还有蓝医师……”
  她的眼前是杂乱的场景在晃动着,画面如同一张网朝着她笼来,陈旧的店面,木招牌在风中飘荡着,空气中似隐隐的有草木花香牵动着鼻息,还有那些进进出出络绎不绝的游人,跟他们嘈杂的语声。
  “清水镇……”
  “这个项链要多少钱?”
  “阿绿,上学了!”
  “这个地方我连幼绿说了算!”
  场景不停地变换着,然后她好像听见一个熟悉而陌生的人在说话,声音清脆:“白弈,粥你请了,就当交保护费了!”
  随着那声音,眼前的场景开始清晰,眼前的少年转过了头,白色的衬衣掩映着乌发与如同鸦羽似的眉……
  “白弈,今天晚上你要是不出来,书包我就丢河里了!”
  “白弈,再跑快一点,你是不是没吃饭啊!”
  “白弈,出题!”
  出题,答题两组词如同铺天盖地一般朝着她席卷而来,让她几乎透不过气,遥遥的似有水声传来,她沿着水流声向前走着,好似走过了一条长长泛着白光的甬道,一边是高高的玻璃窗,另一边是无数扇的门。
  她停在了一扇门前,看着那个门牌号码然后慢慢地推开了它。
  忽然,她似乎就到了床底下,然后眼前是很多双脚在奔跑着,走廊里有人在喊着:“她不见了!”
  她抱着双腿蜷缩在床下,奇怪的是她却不觉得地面冰凉,而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安全感。
  可是没多久,白色的床单被掀了起来,床外面显出的是傅识的脸,很年轻的脸,他笑道:“原来你在这里啊,快出来吧!”他说着趴在地上,微笑着将手伸给了她。
  可是当她犹豫着去拉的时候,那只手跟傅识本人一起在瞬间化成无数个碎片,消散在空中。
  她茫然地从床下钻了出来,慢慢走出房间,耳边的水声再次响起,她寻着水声朝前走,走廊的尽头又是一扇门,她伸出手拧开了门,门外是一片湖。
  湖面在阳光下,透明得如同一块琉璃,而在湖底,她突然吃惊地发现,那里漂浮着一个少女,她闭着眼睛在水中飘荡着。
  她从岸边直直地掉落了下去,水如同漩涡一般将她往下拉,不断地淹没她的头顶,她勉力挣扎着朝那个少女游去。
  湖中央的少女,她的头发如同水草一样在水中飘荡着,而她用力地拨开那些头发,想要看清她的面目。
  突然间,那个少女动了,她睁开了眼睛,朝着她比划了个哑语。
  危险,离开!
  水仿佛从她的口鼻灌了进去,让她朝着湖底的深处坠落下去,而就在几乎窒息的瞬间,蓝海星猛然睁开了眼睛。
  她伏在白弈的身上,头枕在他的脖子旁,胸口仿佛还有快窒息时的疼痛,而他静静地躺着,像是仍在熟睡中。
  蓝海星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这一刻她无法思考,好似还有些恍惚,只是隐约明白原来刚才在梦中闻到的水木花草香气其实就是白弈身上的味道。
  她感到头有点晕,勉力想要站起来,腿却是软的,在站起来的那瞬又重新跌回到白弈的身上。
  白弈好似被惊醒了,他睁开眼睛,黑白分明,清晰地映着屋子里的灯光与蓝海星:“蓝医师……”
  他伸出手想要扶蓝海星,但蓝海星却伸手阻止了,她有些吃力地道:“我先走了!”
  “你没事吗?”
  “……没事。”
  蓝海星拿起包,打开了门,外面的寒风瞬间扑面而来,可是她却依然没有完全清醒,脑子里混沌一片。
  “我送你!”白弈在她背后说道。
  可是他的话语却被人打断了:“海星!”
  楚乔四急匆匆跑过来,好似一眼就看出蓝海星的脸色有些不对,他立刻压低了声音道:“没事吧,海星。”
  蓝海星努力平稳自己的语调:“好像有点着凉了。”她转过身对白弈说,“下次我们再聊……白博士。”
  “我送你!”楚乔四瞪了一眼白弈,然后就扶着蓝海星离开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在白弈那儿遇上什么事了?”楚乔四一边开车一边不放心地再次询问脸色苍白的蓝海星。
  而蓝海星几乎停滞的思维仿佛终于开始转动起来,她怎么会睡着的,她怎么可能会睡着的……她是被催眠了吗?
  被谁?白弈?又是在何时?
  那些画面在脑海里飘荡,她仿佛能听见自己心底逐渐清晰的疑问,那些画面是她想象的……
  ——还是她……曾真实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