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是驴?
  宫女捂着被张惜月打红的脸颊,眼神哀怨的看着她,“娘娘恕罪,奴婢只是觉得,纵使娘娘追了出去也夺不回那只小狐狸。”
  说着,宫女顿了一下,依然捂着被打的脸颊,此刻缓过劲儿来是火辣辣的疼,看到张惜月皱着眉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的神情,她才敢继续与之开口,“娘娘从前遇事不会如此莽撞的,方才娘娘如此焦急,倘若真追了出去......恐怕会在众位宫人面前出丑。连奴婢都懂得留得青山在的道理,以娘娘之精明,怎会忘了呢。”
  张惜月总算是平复了心中的怒气,被宫女拉制住的身子也渐渐安静了下来,不似方才那般躁动,此刻脑中才有了往日的清醒,她方才真是被此事冲昏了头脑,就如自己贴身宫女莲儿所说,她从前遇事从不像方才般莽撞,怎么今日会突然慌了神。
  玄月啊玄月,你可真是害苦了我,张惜月心中暗暗抱怨,若不是她与景王之事被那两个女人看到,她也不会落得今日这般局面,莲儿说的有理,她此刻要做的便是留得青山在,自己方才若真追了出去,与那御史大夫搏斗起来,也只能落到个两败俱伤的境地,对自己全然没有任何好处。
  她要好好想想对策,想想接下来该如何保全自己。
  “娘娘,奴婢给您倒杯热茶吧。”看着张惜月愣在当地沉思的样子,莲儿走至她跟前关切的问了一句。
  若眼前的莲儿不发话,张惜月沉思中恐怕还注意不到她,一直到她关切的发出声响,张惜月才注意到身侧还有一人的存在,此刻莲儿不再捂着右边脸颊,但鲜红的五个指印还残留在她的脸上,张惜月走至跟前,看着那五个指印,眼中划过一抹怜惜,心疼的拂过莲儿右脸的指印,轻言道,“疼吗?”
  “回娘娘,不疼。”莲儿面无表情,如往常一样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回话。
  莲儿嘴中虽是如此严明,但张惜月知道,这五个指印鲜红几乎要打出血迹,说不疼那必然是假的,终是放下了自己的手,看着莲儿的眼神中是浓浓的愧疚,“莲儿啊,莫怪本宫下手重了,方才本宫实在是鬼迷心窍,被那两个践人的话语冲昏了头脑,心急之下才打了你,放若平常,本宫怎舍得对如此聪慧懂事的莲儿下以狠手......”
  是啊,如此聪慧懂事的莲儿,她怎舍得打骂于她,她怎舍得打走了这个好帮手。
  不知何时,莲儿眼中已含了晶莹的泪水,却迟迟没有让他落下,她自小跟在张贵妃身边,从张贵妃入宫起就被分配至她宫中,年纪虽然比她小了些,但几乎是与她一起长大,她从宫中见证的一桩桩一件件,几乎都与眼前的贵妃娘娘有关,几乎都与自己有关,她一心为她,一心助她,实在不想换来这等结局。
  看着张惜月恢复了如初时温婉如玉的眼光,莲儿眼中热泪终于落下,泪中夹杂着诸多不一样的情绪,她或许只是在主子身边可有可无的人,若主子不需要她时便可像甩开一个物件儿一般甩开她,而眼前的主子,却是她的全部,这是宫中宫人都知道的一个规矩,被自家主子遗弃的宫女,在哪都不会好过。
  莲儿自知这个道理,主子此刻就如同自己身体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可以甩开自己,但自己却不得不跟随与她,即使装,也要装出个样儿来,莲儿抹开脸颊上落下的一滴泪,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与张惜月开口,嘴角逞强的扬起一个微笑,“莲儿不怪娘娘,娘娘一直都待奴婢很好,奴婢相信方才娘娘只是心烦气躁,无心打骂奴婢,奴婢这就去为娘娘备上热茶,给娘娘压压惊。”
  “好。”张惜月闻言点了点头,见莲儿心中并无怪罪之意,也便是舒心了,她景仁宫从不留无用之人,莲儿自小跟随与她,头脑也伶俐的很,她能对她说出抱歉的话,自然是觉得她对自己还是有用的。
  直到目送着莲儿小跑出门后,张惜月又坐在了原地,心中不免又焦躁了起来,如今自己连唯一的筹码,雪儿都被她们夺了回去,锦熠彤如今已被封为皇后,若她们真的拿地位压制自己,且毫无顾忌与陛下说出她与景王的事......张惜月手靠桌面,单手撑着自己的太阳穴,她必须好好想想,如今该如何应对。
  另一边。
  从景仁宫出来,熠彤与离允悠然走在前头,若霜在后头替熠彤拿着方才所颁下的圣旨,不断翻动眼神紧盯着它,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方才一幕就如同做梦一般,熠彤真的被封为后了,若霜想到此处就不由得暗暗发笑,引得跟前两人连连回头看她,皆是一副看到疯子的神情。
  可若霜此刻哪里还能顾得上那么多,不厌烦他们的目光,将圣旨如珍宝般抱在怀中,谁能知道她此刻心中的欣喜,他们方才不仅夺回了雪儿,还将那从前在后宫如此横行霸道的张贵妃惩治了一番,想到她被御史大夫推翻在地的场景,她如何能不高兴呢。
  忍她多年,终是能在此刻教训她一番,真可谓是大快人心。
  走在前头的离允亦是面容带笑,单手抱着雪儿,连走路都高抬起头,傲然了几分,而熠彤,先是心疼的看了一眼离允手中伤势严重的雪儿,而后低垂下头,沉思一番后小声对离允问道,“锦夜昭为何会突然封我为后?”
  身后还跟了一大排随行的宫人,圣旨颁下就如同皇上亲临,保驾护航的自然也就多一些了,身后宫人个个循规蹈矩低着头紧跟身后,熠彤与离允的对话,他们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离允闻言亦是显出一副奇怪的神情,不知所谓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你从宣政殿出来后,我便看到他也出了门,他先是去望彤台走了走,接着便独自一人出宫去了,他不让贴身侍卫跟随着,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回宫之后,他便即刻让我拟旨下诏,封你为后了。”
  本想问问若霜的意见,可她抱着圣旨高兴的如同痴傻一般,无心偷听他们的对话,她此刻的心神估计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熠彤是想唤,也唤不回来了,轻叹一声,熠彤只能皱着眉头自己想了。
  她对此事可真是疑惑万分,锦夜昭明明是顾忌张氏在朝中的实力的,为何偏偏封了自己为后,难道他出了一趟宫门就能改变他原先的想法?难道他出宫后有所听闻,或发现了什么?又或是有人与他说了什么让他改变了自己的初衷?
  熠彤脑中想法犹如一团乱麻,无论怎么梳理都找不到头绪,帝王心,她如何能猜透。
  离允看向前方,心情大好,此刻走路都是飘飘然的,虽不及若霜那般将喜悦开心都挂在脸上,但熠彤能如他所愿坐上皇后之位,他心中亦是说不出的喜悦。
  走了一段路后,离允才偏过头看向熠彤,方才只顾听着身后若霜痴傻般的笑声,这才注意到熠彤一路走来都没有发出声响,默默的走在路上低头蹙眉,离允疑惑的看着她,他不知为何熠彤被封为皇后了,还是如此闷闷不乐愁眉不展。
  他自小就生在宫中,闻弦听音,看人脸色猜人所想这点本事他还是会的,他自知她心中担忧的是什么,无非是担忧张庭在朝中势力过大,若锦夜昭不随他心意封了自己为后,他自然是不乐意的,心中或许会对北燕有所不忠,或许会对锦夜昭有所不忠,那她被封为皇后,真可谓成了千古罪人。
  朝中重臣都依附与他,倘若张庭不忠,朝中势必会有所动荡。
  但现在不该想这些朝政之事,熠彤刚被册封为后,当是举国同庆,他们必然要庆祝一番,但这主角若愁眉不展,那可真就没什么意思了,离允凑得她近了些,对她做了一个鬼脸,欲逗逗她,让她开心些,见熠彤对他的鬼脸还是爱理不理的,离允嘟起嘴不高兴了,“我的姑奶奶,你都当上皇后了,这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的,你怎么还将脸拉的跟驴似的......”
  听闻此话,前半句是夸赞,但听到后半句......熠彤双眼瞪着离允,停下脚步,当他以疑惑的目光看向她时,熠彤趁他不经意间立刻下脚,用脚下那较高的步履底子踩在离允脚上,顷刻间,只听一声哀嚎,继而熠彤又抬头以高傲的眼光瞪着他,“你说,谁是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