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山震虎
  和元春告辞,子骊的带着黛玉等人回来,贾母正盼着子骊他们回来呢,见着黛玉脸上笑意盈盈的,贾母也就欢喜了。“辛苦你可,今天还见了皇后娘娘也是你们的福气了。”贾母先对子骊道辛苦,接着拉着黛玉坐在自己怀里问她在宫里的情形。
  黛玉一一的说了,其实黛玉是个嘴乖的孩子,她又聪明会察言观色,虽然不想凤姐那样认真拍马屁,但是说话每一句都叫人听着舒服。贾母笑呵呵的听着外孙女的话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掩盖不住,宝玉和姐妹们听着子骊他们回来也都过来,宝玉见着宝钗坐在那发呆,就到了宝钗身边低声的说:“宝姐姐怎么进了一次宫回来就心不在焉的,可是在宫里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别是那些宫人慢待了宝姐姐吧。”
  宝钗才回过神来,她笑着说:“这是哪里话,皇后娘娘和太子妃都是最和善,我只是累了。宝兄弟这会来做什么?”宝玉不好意思的笑笑:“那个,姐姐别和太太说,我实在是被关在书房里面闷得很,听见你们回来就赶着来了。对了宝姐姐在宫里可见了什么新鲜事,也说给我听听,也好叫我长长见识不是。”
  “宝兄弟这话说的好没意思,我进宫怎么干到处乱看,再说了现在太子妃可是你的亲姐姐,宫里的新鲜事你知道的比我多。”宝钗无奈的对着宝玉说:“你还是上心些吧,今天在太子妃跟前提起来你的功课,太太还叹气呢。”宝钗看着天色尚早,宝玉就来贾母这边厮混,就知道今天趁着子骊不在家,宝玉肯定没好好读书。
  宝玉最厌烦的就是读书,听着宝钗的话立刻没了精神,垂头丧气的说:“罢了,我天生是个最没用的,你们今后还是远着我些。今天我真是倒霉,好容易能松泛松泛就被你们啰嗦了好几回。”
  宝钗随口问道:“你有和谁生气了。”
  宝玉无奈的说起来今天趁着子骊不在家,他从书房溜达出来咋府里转悠。谁知正遇见了的子骊当年的陪嫁丫头后来嫁给子骊身边办事的人,如今大家都叫她方嫂子的。方嫂子从金陵上来给子骊对账的,见着宝玉这个时候出来溜达就说了几句。
  宝钗听母亲说过,当初姨妈两个陪嫁丫头明前雨后一个嫁给了周瑞,一个嫁给到了方家。这个方家根子上不是王家的家生子,而是在青州的时候投到门下的。方嫂子的丈夫以前读过几年书,很有些做生意的天分。被子骊安排在金陵照看那边的生意田地和房舍,这个方嫂子也是极有体面的一个家人了。
  众人说了会话,贾母知道元春一切都好,更高兴了。凤姐在边上有的没的说了好几车话,哄着贾母高兴。一会见着贾母累了大家也都退了。子骊回去正看见方嫂子站在门口迎接自己,她伸手拉着方家的起来:“起来,不需多礼,你今天才上来?路上还顺利,家里一切都好。”
  方嫂子便是以前的丫头明前,她如今也成了个精干的妇人了,方嫂子笑着说:“托太太的福,家里一切都好,我们全家上下都惦记着给太太和老爷磕头请安呢。我们在南边不能天天在太太跟前侍奉,想起来就伤心难过。”说着方嫂子眼睛湿润起来。
  “既然见面就别哭哭啼啼的,你以前的性子最爽利了,现在怎么婆妈起来。既然你来了,就安心的陪着我几天,上了年纪就越发的想起来以前种种。今天晚上你和周瑞家的上夜陪着我说话吧。”子骊看着昔日的贴身丫头也有了岁月的痕迹,不由得感慨起来时光飞逝,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晚饭的时候贾政叫人传话过来说知道方家的来了,就不过来吃饭叫子骊好能安心的和昔日的丫头叙旧。方嫂子正在子骊身边伺候,她听着贾政的传话不由得担心的看一眼子骊,等着丫头们出去摆桌子传饭,方嫂子才犹豫着说:“看这个样子太太还生老爷的气呢,我劝太太一声,如今都是要做祖父祖母的人了,以前的事情就撂下吧。何苦呢?”
  子骊叹口气无奈的说:“何苦呢,以前的事情若是能一个撂下就过去了,世上就不是现在的样子。”方嫂子还要说,外面丫头进来请子骊吃饭打断了方嫂子的话。
  “你和周瑞家的一起陪着我吃饭,记得当年在娘家的时候晚饭之后大家在园子里面散步闲聊,那样的日子现在再也没了。”子骊想着以前做姑娘时候的情形不由得伤感起来。
  周瑞家的和方嫂子都忙着劝:“太太还想着奴婢们,也是奴婢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今儿我们都不回去,只跟着太太身边服侍。虽然我们上了年纪可是服侍人的功夫没丢。索性叫丫头们歇了,太太不嫌弃我们粗苯就叫我们服侍就是了。”周瑞家的和方嫂子哄着子骊又高兴起来,秋分几个丫头笑着说:“若是两位嫂子还粗苯,我们都成了烧火丫头了。我们有两位嫂子万分之一的本事做梦都笑醒了。今儿我们就放肆一回,且去偷偷懒吧。”子骊笑着对丫头们说:“你们想偷懒就直接说。就留下几个听呼唤的丫头剩下的都歇息吧。”
  晚饭之后子骊对着周瑞家的和方嫂子说:“不如出去走走,你还没见过新园子呢,我带着你走走。”说着主仆三个起身到外面散步消食了。周瑞家的要提着灯笼,子骊却摆手道:“今天十五,大月亮地里面哪有那个东西。”说着也不打灯笼,就走了,周瑞佳的和方嫂子忙着一左一右的扶着子骊,主仆三人边走边说,一会看园子里面的景色,一会说起来些陈年往事的,一路上又是感慨又是叹息的。
  不知不觉得到了湖边上,周瑞家的看着子骊说:“今天太太进宫见了太子妃,折腾一天也累了。还是现在这里休息下,那边有个临水的亭子,正巧能休息休息,我去端茶来。”不远处临水一间轩厅,白玉基础,黑瓦白墙,原木窗子都是冰片梅花格子。子骊点点头:“也好在哪里看水中月色很好。”
  周瑞家的叫哪里上夜的婆子去传茶水,她拿着手绢扫了临水阑干上不存在的灰尘,方嫂子拿着手绢给子骊垫上,扶着子骊坐下来。
  “我记得在杭州的行宫里也有这么个轩厅。那个时候太太住的离着哪里很近,晚饭之后也常去哪里坐着说话的。我当初只以为太太能进宫做太孙良娣呢。谁知——不成想大姑奶奶却完成了太太的心愿。”方嫂子忽然感慨起来,当时王家上下都认为子骊会飞上枝头,嫁给当时的太孙也就是现在的皇帝呢。结果造化弄人,子骊的女儿却成了太子妃,完成了子骊当年没完成的事情。
  “若是如此,我现在断然没这个心情和你们闲话。我今天见着皇后娘娘了,她还比我小半年呢。结果看着比我老多了,头上的白发遮掩都遮掩不住了。就是这样还想着给皇上安排着充实后宫。你们说我当初若是真的。现在指不定要怎么懊恼伤心呢。老天待我不算薄了。我也该知足了。”对着这两个贴身丫头,子骊是没什么隐瞒的。
  “也是,要那个虚名干什么!”周瑞家的点点头认同子骊的说法,嫁给贾政固然也不是一点委屈没有,可是至少不用那么步步惊心的啊。
  “也不尽然,当今皇上对着皇后当然是淡淡的了。若不是当初世祖皇帝硬要选当今的皇后做良娣,凭着当时太孙对太太的情分,这个皇后必定和现在皇后做的滋味不一样。我还记着呢,太孙殿下当时看着太太穿着一件缂丝海棠落英锦白色月华裙的眼神,一双眼睛只在太太身上,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进水里去。”方嫂子想起来当年的情形不由得掩嘴而笑对着子骊送去个暧昧的眼神:“有情分的夫妻和没情分的夫妻相处起来不一样。”
  “这话也是,就是现在皇上对太太也是另眼相看——”周瑞佳的一语未了忽然变了脸色猛地站起来:“是谁在那边!”
  子骊脸色猛地一变,她怎么忘了隔墙有耳。一个小丫头端着茶盘慢慢的过来:“是我,刚才在湖边的路上不小心绊了一下。”小丫头指着远处一棵柳树。那棵树比别的树往外一点,虽然有月光可是湖边的树影里面还是很暗的,周瑞家的对着小丫头说:“你可听见了什么?”小丫头不知周瑞家的意思,只说:“我老远看见太太和两位嫂子在这里,想着别叫茶水凉了就赶着过来,倒也没听见什么,只是在湖边的时候听见树丛里面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想着是什么兔子野鸡的。”周瑞家的还想问,子骊一摆手对着小丫头说:“你下去吧,你回去和秋分说我就回去了。”那个小丫头点点头转身走了。
  周瑞家的等着小丫头走远了才松口气对着子骊说:“可是吓人一跳,如今说话还要小心翼翼的。时候不早了太太还是回去休息吧。今天进宫那么多的事情,明天一早上肯定薛姨妈就来。”子骊想起来宝钗,还有元春的话,吩咐道:“明天一早上你记着提醒我把以前存着的好料子拿出来几个,再选几样不错的首饰给宝丫头。她没准真的就能青云直上呢,也是咱们的一点心意。”周瑞家的和方嫂子听着子骊的话都是诧异:“怎么,宝姑娘是要进宫了么。”
  □□不离十吧,既然是好事,就叫孩子自己闯去吧。说着三人回了房中,周瑞家的和方嫂子服侍子骊梳洗了歇息,一晚无话。
  第二天子骊到贾母那边请安正看见薛姨妈正在贾母跟前凑趣呢,见着子骊来了贾母笑着说:“你今天可晚了。”子骊对着贾母问了安,坐下来才说:“妹妹今天可是早的很,昨天我的陪房方信家的上来,拿了好些南边的新鲜果菜,想着老太太喜欢就送来些了。已经叫厨房收拾去了。”
  贾母道:“我不拘吃什么,倒是太子妃那边有身孕。这些东西该进上去才是呢。”子骊忙着说:“已经叫人送去了。”说着她和贾母说了会闲话,无事也就散了。薛姨妈跟着子骊到新宅子这边说话。
  还等着子骊说话,薛姨妈先开口了:“宝丫头待选的事情可办妥了。”子骊没想到薛姨妈会问起来消掉宝钗待选资格的话,一时没防备想想才说:“本来是能办妥的,可是昨天宝丫头进宫,皇后可是亲眼看了她的。一个大活人是藏不住的,这会子若是真的消掉了宝丫头的资格,等着选秀的时候皇后问起来可怎么办?不成了欺君之罪了。我看还是叫宝丫头进宫参选吧。”子骊有些惋惜的砸吧下嘴,对薛姨妈表示歉意,亲戚托付办的事情没办成啊。
  本以为薛姨妈会担心宝钗参选会落选什么。谁知薛姨妈一点担心没有,反而是用询问的语气问:“昨天进宫听着宝丫头说皇后娘娘很喜欢林丫头,我平常冷眼看着咱们两家女孩子,也就是林丫头是最好的。皇后娘娘对林丫头喜欢,看样子她的福气是到了。说起来还是姐姐眼光长远,有心胸。若是林丫头得了皇后的青眼,今后肯定是能大富大贵了,林丫头和林姑父一家怎么会忘了你的提拔之情?”
  话说到这个份上子骊就品出来点别的滋味,薛姨妈那里是催着子骊消掉宝钗待选的资格,她是来打听消息的。若是子骊说皇后就是没看上宝钗,薛姨妈肯定会表情无论如哈尽力免掉宝钗待选的资格,然后一心一计给女儿另择良婿。若是子骊说皇后没准是在考验宝钗,薛家也能另做打算。薛姨妈一向没什么心机,这个话大概是宝钗教给她母亲说的。想到这里子骊心里有些微微不舒服,索性就直接说:“你也知道林丫头的父亲颇得皇上器重,如今林丫头只身一人在京城,皇后娘娘一向是最宽厚仁慈,照应下林丫头也是应该的。而且林丫头嘴甜,性子也好,皇后当然喜欢和活泼的姑娘说笑了。不过太子妃却在我跟前说其实皇后心里更喜欢宝丫头那样沉稳端庄的人,为人老实,性子平和。没准皇后的心里是更看重你家的宝丫头的。”
  听着子骊的话薛姨妈顿时喜得眉开眼笑,忙着说:“我也是急糊涂了,选秀是朝廷的章程,哪能说随便消了消了,我一个寡妇没什么见识也没什么依靠,就赖着姐姐和姐夫了的庇佑帮助了却忘了你们的难处。其实我倒是没什么攀龙附凤的想法,一切都是天命,该你的别人抢不走,不该你的,求也是求不来。一切都看天意吧”薛姨妈嘴上说的豁达,子骊心里却是越发的腻歪起来。
  梓萌真是命太好了,唐夫人不是刻薄不能容人,对着这个庶出的女儿没虐待没歧视,反而是一碗水尽量端平。梓萌从小也是温室花朵哪里经历过什么宅斗,后来嫁给薛家也是上面没婆婆,妯娌们离着远,小日子过得不要太舒服。这么多年来光长年纪没长心眼,现在到老了竟然被自己的女儿指挥的团团转。真不知道叫人说什么好!
  心里虽然不舒服可是子骊还是没表示出来:“到底是没能帮上忙,秋分——”子骊叫一声,秋分立刻带着小丫头进来,桌子上顿时五光十色起来。子骊指着那些东西对着薛姨妈说:“这是给宝丫头,她喜欢素净可是待选总也不能太寒酸了。那些待选的女孩子一个个花枝招展的,咱们虽然不想出风头可是不能太出格了。你拿去给宝丫头做衣裳吧。”薛姨妈看里面不少精致的缎子,就知道是贾家当年做织造时候的旧藏,“这叫我说什么好,既然是你的心意我也就收下了。”薛姨妈推辞一下也就收下了,姐妹两个说了会话就走了。
  之后几天宝钗忽然借口着说母亲一个人孤单要回去陪伴母亲几日,子骊听了也没多想:“既然如此也好,横竖咱们两家住的近,你什么时候进来都使得。”
  自从宝钗搬回家去住,园子里面世襄是松了口气,他至少不用整天磨蹭在外面不敢回来了,现在他还能时不时的到子骊那边请安,因为黛玉是每天在子骊身边学习着管家的。世襄今天特别换了身衣裳赶着过来给子骊请安。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子骊和黛玉说笑的声音,世襄故意没叫丫头通报,他沉了沉心神,听着里面黛玉的声音:“听了舅妈的话,我也才发觉那些故事竟然都是一个套路。都是穷小子遇见了什么仙女,狐仙的,靠着人家又是发财又是中举的。可见那上面说的都是谎话了。”
  “正是如此,世上哪有不劳而获的东西,自己不思上进只想着天上掉个美人来把什么都解决了。人家仙女也不是傻子,不说贫富只说人品,难道仙女都是喜欢懒汉的。不过是些不得意的穷酸拿着人家仙女开心罢了。”世襄在外面朗声说着,自己掀开帘子进来了。
  子骊扫一眼黛玉,笑着说:“你这个话还算明白,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说着子骊叫丫头拿果子给世襄吃。
  “我师傅今天有事叫我先回来了。对了我在路上看见个好玩意拿来给姑妈解闷的。”说着世襄从贴身的口袋里面掏出来个小盒子,递到子骊眼前。
  “是什么东西,我可不稀罕你们玩的。给你林妹妹吧!”子骊看也不看直接拿过来给了黛玉。这是个精致的黑漆镶嵌螺钿的盒子,触手光滑还带着温暖,黛玉脸上微微一热好像被烫着似得差点把盒子扔掉:“这是给舅妈,我怎么能夺人所爱。”
  “你不要我就扔了。这个小子专会作弄我,上次拿个什么蝈蝈给我,吵得我一晚上没睡着。这次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横竖我是没心情看,不过是些恶作剧的东西。”子骊心里暗笑世襄的小花活,看着世襄期盼的小眼神,和黛玉好像拿着热炭一般为难的表情心里不住的好笑。她作势要拿过来扔掉,黛玉下意识的一握,对着子骊说:“既然舅妈所赐,我也就收下了。”
  “这是我给你的,你也不用谢他。”子骊对着世襄送去个嘲讽的眼神,装腔作势。
  黛玉知道子骊和世襄有话要说就先告辞了,等着黛玉走了,子骊捏着世襄的脸佯怒道:“你是个猴崽子,连着我也算计起来。当时若是我不理你看你怎么办?”
  世襄一张俊脸被拧着扭曲起来,他连声求饶:“好姑妈,我的嫡亲姑妈,都是侄儿不好,您老人家还是手下留情。若是扯坏了我的脸,我岂不要打一辈子的光棍啊!我知道姑妈是最疼侄儿的,姑妈……”世襄打点精神甜腻腻的叫了无数的姑妈。
  子骊出了气才松开手:“你送给林丫头的是什么?”
  “这个,也没什么就是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世襄脸上露出些可疑的红晕,支吾着不肯说。
  就在世襄被子骊逼供的时候,见着黛玉回来紫鹃忙着打帘子,扶着黛玉进来:“姑娘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今天世襄表哥来给舅妈请安我就先回来了。鹦鹉喂了不曾?”黛玉坐在窗下的椅子上逗窗外鹦鹉。紫鹃端茶过来:“都喂过了,姑娘拿的是什么看着怪精致的样子,二太太算是真心姑娘,就连着对三姑娘也没这么上心。”紫鹃以为黛玉手上的东西是子骊给的。“舅妈对我很好。只是我担心你们家三位姑娘心里不舒服,你看老太太不过是平日多疼了宝玉和风姐姐两个,还有人言三语四的,我不过是客居在此,那些人岂不要更恼恨的?”
  “这个姑娘放心,二姑娘她们都是真心和姑娘好,府里的下人人多嘴杂是有的,可是姑娘是什么身份,她们就算是想嚼舌根子也该先想想。”紫鹃话音未落就听见宝玉的声音:“是谁在嚼舌根子,嚼了什么也说来我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