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开窍的贾政
  “他们都走了?”骊懒洋洋的靠在靠背上,漫不经心的问甘草。“都走了,这些人也是活该,以前还能把谁放在眼里,也就是太太弹压着他们,还在背后找机会就兴风作浪的。现在老爷要整饬他们一个个的哭着跪着求太太给他们说情!真是报应!”甘草是子骊身边的大丫头没少和那些奸猾的管家奶奶们费口舌斗心眼子。眼看着那些作威作福的管是奶奶们和霜打的茄子一样,在甘草跟前小心殷勤低声下气的求着她帮着说情,甘草真是内心畅快得很。
  贾政忽然变脸要整顿家风,荣国府上下顿时乱了,就在贾政闹得人心惶惶的时候,子骊却忽然说病了,谁也不见也不管家里的事情。一些有脸面的管事到老太太跟前哭诉,结果碧玺出来说“老太太身上不舒服,叫你们都回去。”贾母也不见,按些人感觉到事态的严重也没了主意,正在乱着,忽然有个机灵的说:“还是去求二太太吧,到底是二老爷抓人,老爷最听太太的,我们到底是在太太跟前办事的,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其中有的人犹豫着说:“以前咱们的事情二太太怕是记在心上,这会去求,可不是打脸了么?”说的几个管家奶奶低下头后怕起来。
  以前她们依仗着自己有些体面,都是伺候过贾母的人,对着子骊的话也不是很听的。抓住机会还到贾母跟前言三语四,如今风水轮流转这些人都开始后悔了。本就是个做奴才的,还不自量力的和主子叫板,可不是找死么。
  “也没办法了,平日二太太一向慈悲,我们好好地求求她,求她可怜可怜,我想着二太太看在咱们这些年办事还尽心的份上也该帮着说说情。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可恨,在老爷跟前状告!”那些人咒骂着,抱怨着到了子骊这里来,谁知子骊也是不见,那些管家奶奶没了平日的威风低声下气被子骊的丫头们奚落讽刺,也不敢回嘴。
  “不管她们,周瑞回来了?”子骊冷笑一声扔下手上的书,问起来周瑞。“周瑞来了。”话音未落周瑞已经到了,在碧纱橱外面请了安。子骊坐起来问:“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周瑞在外面磕头道:“一切都办好了。”
  周瑞刚走,宫里忽然传话出来,太后请子骊和贾母进宫。
  皇帝是个孝子,因为太后是南边的人,想念着江南景色,可是碍于身份不能经常回家,为了聊以安慰太后的思乡之情,皇帝叫人修整了南苑,按着江南精致修建了太华宫,重华宫和太液池,以供太后颐养天年。
  新宫殿修建完成,太后很高兴就请了内外命妇来一起游园赏玩。子骊和贾母自然是要去祝贺的。
  这天一早上子骊和贾母盛装打扮坐了轿子进宫去了,早有内侍接着,见着子骊和贾母笑着说:“老太太,二太太,太后懿旨叫命妇们直接去南苑重华宫见礼。请吧。”说着一指边上的宫轿,贾母忙道:“多谢公公。”早有婆子拿着赏封递给那个内侍,贾母和子骊上了宫轿一径向着重华宫去了。
  见礼之后太后兴致不错带着命妇们坐上船,在太液池泛舟,大家无非是奉承宫殿修建的好,太后有福气云云。忽然太后对着贾母说:“好像听前几天是老太太的生日,我竟然忘了祝寿了。”
  贾母忙着起身谦逊的说:“老奴这点事情不敢劳烦太后挂心,不过是一家子儿孙的心意,往年都是热闹办一场,我想着是他们的孝心也不好驳了他们的心,就罢了。今年闹水灾,我虽然不怎么清楚外面的事情可是也听说皇上下旨赈灾的话。就说既然是大家的日子苦,我也该先俭省下来,等着日子好了你们再补上也使得,因此也没请什么宾客是一家人在一起团圆吃顿饭就是了。倒是得了个珍奇的东西,想着借花献佛献给太后。”
  太后笑着说:“史太君深明大义,你那个沉香老寿星哀家看了很喜欢,多谢费心想着。不过哀家也不能白要你的东西,总该赏赐些什么才好。”
  贾母听着太后的话忙着跪下来磕头道:“臣妾不求别的赏赐,只求太后叫元丫头在家陪着她娘几天就是了。”
  太后没想到贾母会如此说,惊讶的看一眼子骊:“可是我糊涂了,只顾着自己喜欢就忘了元儿也是贾夫人的掌上明珠,倒是叫你们骨肉分离不能见面了。”
  贾母忙着说:“元丫头在太后身边服侍不仅是她的荣耀也是我们贾家几代的脸面。只是眼看着元丫头大了,做姑娘能在母亲身边待几年呢,今后若是嫁的远了怕是十几年二十年的不能见面也是有的。都是从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不想的。我以前还没觉察这一层,这几天我的女儿也回京城看我了,看着小外孙女,想着女儿在外面也是多年没见了。因此有感而发,元丫头在宫里承蒙太后的教导我们全家感激在心。只是元丫头的娘是个可怜的。整日在家操劳家务事,孝顺我,抚养孩子。我娘家的侄孙女,她的侄子侄女们都是当成了亲生孩子一样对待。倒是她自己的孩子却不能时时在眼前。当娘的哪有不疼自己的孩子的,我才豁出来老脸求太后恩典,我是横竖不怕人家说我偏心儿媳妇的。”
  边上南安太妃先笑着说:“看看,真是婆媳和谐。这个世界上你们这样的婆媳可是少有。到底婆婆不是亲娘,能这么为媳妇着想的婆婆可是少见。不过贾夫人这样的媳妇也是打着灯笼难找,怪不得你婆婆心疼你。”
  子骊知道南安太妃是个喜欢钱财的,贾家的钱她收了自然是要帮着说话的。太后听着贾母的话有些吃惊,在这个节骨眼上别人都是想着法的把自家的姑娘往宫里送,只贾家要把元春接回去。可真是个有骨气清高的人家。
  太后决心试探下贾家,笑着说:“这么说我若是不依允了倒是我硬要人家母女分开了,既然如此今天就叫元丫头跟着你们回去吧。”子骊和贾母听了太后的恶化面露喜色忙着跪下来谢恩。
  太后暗自观察贾母和子骊的神色没一丝是装出来,更敬重起来贾家的风骨了。这才是讲脸面的大家子呢,其实元春还在宫里也没什么,男女大防,元春是太后身边的人,断然没人说别的。可是贾家却是宁愿冒着女儿落线的风险把元春接回去,不落人口实,真是个讲规矩的人家。难怪元春这个丫头平日虽然也是和太子有说有笑的,却是从来不越规矩一步。
  子骊和贾母的双簧演得不错,太后心里给贾家默默地加上一分,很快的船靠岸,大家下来,之间太液池中一个小岛,上面松柏苍翠,白色玉石栏杆围着一座精巧的道观,一阵清风吹来,松涛鹤鸣,恍如到了蓬莱仙境。
  太后领着大家进去拜了三清,然后出来在岛后面一个临水轩厅上坐下来,早有宫女奉上香茶点心和珍奇果品,大家坐下来喝茶闲话。一阵笛声从不远的水面上传来,循声望去不远的地方还有个小岛,也是树木掩映,在苍翠的翠竹之间隐约露出来一角精致的楼阁。太后笑着指着那个小岛:“这是仿这蓬莱,方壶瀛洲修建起来的。你们看可好?”
  大家当然一起说好,甄家大太太笑着说:“我就像是到了神仙住的地方,听着这笛声好像自己也要腾云驾雾一般。太后好福气,皇上那么孝顺,这是祈求太后能寿比南山也做个老寿星呢。”
  忽然忠顺王妃问子骊:“你怎么不说话,莫不是曲子太好听的入迷了。”子骊笑着说:“我忽然想起来我家老爷说过,这里应该还有两个岛呢,太液池也该比现在大一些,是按着山海经上的五座仙山修建的。等着把挖太液池的泥土堆成了小岛还要拿修建几座长桥把它们连接起来。只是遇上了水旱灾害,国库里面不充裕,皇上也是为难,也只能如此了。”
  忠顺王妃听了笑着说:“真是可惜,其实这三个小岛也不错,拿着长桥把它们连接起来,想来是极好的。只可惜没能完成。今儿看见贾家老太君给太后娘娘的沉香寿星了,我们这些人也不能空着手啊。”
  王妃话音未落,北静王妃笑着接话道:“不知道要修建那些桥要花多少,不如我们出钱把长桥建起来,也算是孝心了。”
  北静王妃的话一出口,顿时安静下来,在场的都是命妇,论起来谁家也都是钟鸣鼎食的富贵人家。奈何北静王妃的口子开的太大,她一下就要大家出钱给太后的园子修建长桥。在场的人虽然都是女人但是都是管家的,这个工程要多少钱。她倒是轻巧的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对了她是甄家的女儿,这是为了她们家女儿能做上太子妃在给太后买好呢。她自己买好不要紧,凭什么拖上大家一起出钱。
  甄家大太太忙着附和:“好主意,我是要出钱的。”
  有人响应,场面就更难堪了,剩下的人都是低着头不说话,子骊和忠顺王妃交换个眼色,忠顺王妃忙着出来打圆场:“这个话可是怎么说的,皇家御园岂能是我们在这里随便指手画脚的。要我说不如今天好好的陪着太后玩一天,哄着太后心里舒畅了也是我们的孝心虔了。”听着不用花钱大家都忙着附和起来,太后笑着对忠顺王妃说:“好,今天大家都要尽兴。”说着宫女端上来美酒,捧上戏单,太后吩咐开席了。可是却不见戏台在哪里,这个临水的轩厅也是精巧为要,地方并不宽敞。大家都疑惑起来在哪里唱戏呢?
  太后有些得意的指着甄家大太太说:“这是她的孝心,也确实新鲜有趣。你们不是第一个见识的,前几天刚送进来的时候皇帝也看了,说亏得他们想得出来。”说着太后一拍手,一阵笙歌悠扬,大家循声望去都发出一声惊叹。边上的甄家大太太说:“太后喜欢看戏消遣,这里虽然景致好,可是供着神仙不宜有这些。因此我家老爷叫人打造出来这个戏船,上面三层都是舞台,借着水音能声音就好听了。”
  一条精致的楼船从一边的小岛逶迤而来,这条船真是精致的很,船体宽敞,足足有十丈长,三丈宽,上面有三层楼阁全是雕梁画栋,金粉彩画,每层都是一个戏台,戏台上还有各式各样的表演机关。最上一层就演的是神话剧,戏子们吊着绳子,从棉花丝绵做成的云朵中翩然下降。
  子骊暗自惊讶这是比当初皇帝南巡的龙舟还要奢华啊,听着太后和甄家大太太的口气,这个应该是甄家奉上来的。果真是气派啊,凭着世界上有没有不堆山填海的,什么罪过可惜就顾得了。那条船就停在轩厅前面的水面上,听着大家的惊叹,太后就像是得了新奇玩具的孩子那样得意洋洋的。
  大家都对着甄家大太太赞不绝口,在大家羡慕的眼神里,甄家大太太得意的扫一眼子骊和贾母,微笑着端着酒杯。子骊坐在贾母身边只听着医生似有若无的叹息,等着她看的时候贾母脸上依旧是一片平和,再也没任何的表情。
  太后看了几出戏就乏了,她自己先去休息,叫忠顺王妃到跟前说:“我把这些客人交给你款待了,你可要好生的照顾。”忠顺王妃忙着答应一声。忠顺王是先帝最小的儿子,生母也不是个得宠的人,在宫里一直是默默无闻的存在,长大以后册封的封地也是一般。就这么个影子一般存在的人物忽然在皇帝登基之后猛地发达起来,原因么,只有很少的几个人知道。
  当初魏王想造反给各位王爷写信,暗示如果跟着他干的就一起坐享天下,若是不插手的就再升一级,若是和他对着干,收拾了皇帝再收拾你!忠顺王接到了这封信就直接拿着密函盒子封起来送给皇帝,日后这封信就成了魏王的罪证之一。因此忠顺王从默默无闻到今天的显贵。太后对着郑忠顺王妃也是另眼相看,对她比别的王妃高看一眼。
  太后走了,气氛就更加活跃,其实命妇们在一起闲聊内容和一般女人的八卦话题没什么区别。现实恭维下对方今天的气色好,接着从身上的首饰转到日常的化妆打扮,日常的保养,接着是家长里短什么你家的老爷又升官了,你的儿媳妇该生了吧。谁家的小妾和正方太太扎刺被撵出去什么。
  子骊坐了一会只觉得无趣,她看准个空出去想在外面安静下。子骊刚出来就看见个眼生的小内侍过来对着子骊一拱手:“请夫人到那边说话。”说着袖子里面一个东西亮了一下。原来哪个小内侍的袖子里面竟然笼着个皇帝寝宫的腰牌,子骊就知道是皇帝找她。这是多事之秋,子骊本来不想去,可是内心飞快的权衡下,她还是站起来对着小内侍说:“劳烦公公带路。”
  走不多远,就看见皇帝正背着手站在哪里呢。见着子骊来了,没等着她请安,皇帝先道:“不需多礼,今天太后可是尽兴了。”子骊听着皇帝的语气不怎么轻松,心里想着这是生气呢。最近政务太多,天下不太平啊。子骊谨慎的说:“回皇上的话,太后不过是心疼我们,带着我们开开眼界罢了。”
  “哼,那个船你看见了。朕还不知道原来身边有这么个财主啊。”皇帝是说甄家!子骊心里稍微轻松了点,装糊涂和稀泥:“甄家也是根基深厚,当年□□皇帝的时候他们家就是显赫之极,家底还是有点的。其实太后上了年纪喜欢看戏。这个船夏天的时候看戏也是极好的。”
  “我用的找他们孝敬东西么,今天本想着叫京城的功勋世家都拿出来点银子把京城的灾民都遣送回家的,上万的灾民在京城里面淹留下来,他们还能有心整天的花天酒地!真是躺在柴火堆上还玩火,一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你家里放粮赈灾是你的手笔吧。平日一个个口口声声的说什么忠心可鉴,其实呢等着到了用人时刻劝跑的不见了。”皇帝对着子骊抱怨着那些权贵们的自私和糜烂。
  其实贾家何尝不是呢,子骊内心嘀咕一声,依旧是耐着性子安慰皇帝:“陛下别为了那些人生气,气坏了身体反而不值当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可能是太平的日子过久了,大家就放松了。若要整顿可以慢慢地来。”
  皇帝缓和了神色,看一眼子骊语气柔和起来:“你最善解人意,和你说话心里舒服。听着你要把元丫头带回家去,你不知道他们都想尽办法的想把自家的女儿往宫里送么?只想着先叫太后和皇后看看,好留下个好印象。你难道是真的心有成竹,就不担心自己的女儿太子妃的位子被那个半道杀出来的程咬金给抢走了。”
  “我在皇上跟前不说假话,我心里只希望元丫头能嫁给她喜欢的人,至于那个人是谁,未必非要大富大贵的,只要两家门户相当就是了。可是机缘如此,我也是替她高兴的。她成不成太子妃比她的声誉就没那么要紧了。元丫头在宫里服侍太后时间不短了,这个时候还在宫里,今后一朝宣布了太子妃的人选,大家会怎么想。没准会有人拿着她在宫里的话做文章。我宁愿担着风险也不能叫女儿的声誉被别有用心的人做文章。”子骊表示女儿好才是最要紧的,至于什么太子妃的虚名,她不在乎。
  “而且元丫头长大了,眼看着就要嫁人了,我们母女相处的日子还有多少呢?”想着以后不能经常见元春,子骊忍不住伤心起来。
  “别伤心,你以后就是承恩公夫人,进宫看女儿名正言顺谁能说什么?”皇帝伸手拍拍子骊的肩膀安慰着她。
  听着皇帝的话子骊的心算是彻底安定下来,承恩公夫人,除了太子妃的生母还有谁能得这个封号?!
  戴权急匆匆的过来打断了皇帝和子骊的对话,皇帝看了戴权递上来的奏折脸色变得很难看。子骊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也不敢多嘴,皇帝忽然盯着子骊问:“我问你,你家是不是最近买了田地了?”
  “是,家学和祠堂没有固定的供给,大家定了规矩的拿出钱来置办田地作为家学和祠堂的供养。这个事情是我家老爷提出来的——”子骊的话没完皇帝就打断了子骊的话:“有人告发你们家和甄家,仗势欺人强买强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