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我车既攻我马既同(下)
  “这山里,不对劲。”
  长发霞衣女刚刚走进莽山的林地,就突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庄赦看向她“不对劲?怎么了?”
  “很奇怪,很奇怪,”长发霞衣女四处扫视起来“死气太重了。。。比原山那边,只重不轻。”
  他们几人前几天刚刚辞别云陟明。他们在云陟明处,大抵了解了计划,现在他们需要做的,是将九州山岳的地脉打开,然后将“楔子”打进去。原山和陵云山因为有霭蕈巨树,而霭蕈树天然具有阻断灵气的作用,也就不需要他们做什么了。
  现在,他们需要做的,是破坏其他山岳的灵脉,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莽山。
  莽山呈东西走向,最东在泓州境内,整条山岳横贯宁-鄱边境,直抵京师司隶边境。莽山作为九州地脉的一条龙骨,如果能够将它变得千疮百孔,那么他们未来要做的事情,难度也就减小了许多。
  “死气重?会不会是前段时间云陟明烧毙昌江县一城人的缘故?”
  “不是那种,那种的确也有,但是主要是。。。”长发霞衣女一甩左手,那杆变成了戟的大枪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手中,而那把戟出现的一瞬间,庄赦就感受到了一种仿佛要将他撕碎一般的寒冷,而长发霞衣女将戟立在地上“就是这种感觉,不是平民冤死的戾气,而是刀兵杀人的凶气。”
  庄赦的表情也十分困惑,他捏着下巴想了想“这。。。那岂不是很不妙。。。如果说是冤死的鬼气的话,那还能解释,如果是你说的那样的话,那岂不是这里有些什么别的怪物。”
  长发霞衣女轻轻点点头,而盘发霞衣女往林中走了两步,突然叫了一声“姐!你俩快来看看!”
  两人急忙跑向盘发霞衣女的方向,灌木间满是血迹,而顺着血迹继续追溯过去,能够看到许多破碎的布料挂在灌木之间。
  “这是。。。怎么回事?”庄赦皱起眉,他闭上眼,尝试感受着周围空气中的水汽。的确,这一带的水汽太重了,根本不像是深冬的江南郡。他尝试着感受这些蒸发到空气中的水之前到底是什么,除了血以外,他隐约间感受到了另外一种东西的存在。
  眼泪?
  好像是眼泪一样的东西,但是却又比眼泪浑浊恶臭许多,带着一种多少有些让人不适的气味。
  他看着面前仿佛刚刚有什么怪物走过的,被压倒了一大片的灌木丛,顺着那片被压倒的部分朝里面走去。他拾起一片挂在树枝上的衣服破片,仔细地打量起来。
  并非麻布或是棉布这种比较便宜的织物,而是绸缎,这种绸缎他在京师经常能够见到,多出现在朝廷官员的服装上。他又捡了几片,打量起来,他将手头的几片碎片拼凑起来,发现这件被撕碎的衣服,是道袍。
  他皱起眉头,心中的疑惑又进一步加深了,道袍,也就是说,一个道士在这里遇袭,被拖走了。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怎么会留下那种让莺觉得异常的“刀兵气”呢?
  他继续顺着那片痕迹继续往前走着,不知何时,他仿佛踢到了什么,而他提到的那个东西拖着一条红线飞出,落在他的前面。
  那是一块带着红色绳子的翠绿玉牌。
  他将玉牌拿了起来,仔细一看,发现这块玉牌上面刻着西陵两个字。顿时心中一震,这个被拖走的道士来自西陵?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所能做的猜想空间就缩小了。
  这个道士来自西陵,而西陵的道士多数都是训练有素的术士,使出什么法术并不意外。而这样的一位道士,却在莽山之中死了,丢了命。
  他坐到旁边的石头上,思索起来。如果这个西陵道士是清正的下属的话,那清正应该会提前和他说,也就是说,这个人是清正的人的可能性不大。而不是清正的下属,那么就很有可能是其他官正,甚至长青真人本人的下属。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人更大可能,是对庄赦有敌意的。
  一个对庄赦有敌意的人死在了山里,按理来说他是应该高兴的。但是问题是,这个西陵的道士被杀,也就意味着有一个能够战胜西陵道士的人潜伏在这个山中,而庄赦却不知道他的存在,这才是最可怕的。
  庄赦低头想了想,这个敌人会戮杀来自西陵的道士,却不在他面前现身。而刚刚的灌木的情况,也让人联想到怪物,他不禁想起了他住在西陵时的更为恐怖的一个传说。
  据说在某个时间点,九州妖魔四起的时候,长青真人与他的师兄弟曾经亲自出马降妖伏魔。他们的确收服了许多妖魔,但是同时也付出了极重的代价。而那些封印着妖魔的法器,就堆在西陵的某个大石板下镇压的仓库之中。
  这个传说原本是避免他这种不修道的人去接近一些西陵中奇奇怪怪的地方,但是他想到这点,又联想到这个道士可能是长青真人派出来的,顿时产生了一个想法。
  长青真人也加入了对庄赦的猎杀之中,而他不选择亲自出手,而是决定放出怪物,去猎捕庄赦。而负责放出怪物的人,就是这个被捕杀的道士。
  这个道士在放出怪物之后,几乎是第一时间被妖怪所捕杀。而这个妖怪,现在则潜藏在莽山之中的某个地方。
  这样一串联想之后,一切都说得通了,空气中的杀戮气就是那个怪物的气息。
  他循着血迹继续走着,想要找到他的推理的答案,一路上的血迹星星点点,似乎最开始,这个被捕捉到的倒是受的伤并不重,仅仅是较小的伤口而已。但是他越是接近,就发现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气越来越浓重。
  而这种腥臭气在他经过一处林间的空地时,达到了某种意义上的顶峰。
  整个空地满是斑驳的血迹,旁边的两棵两人环抱都抱不住的大树似乎也被撞断。而极为浓厚的血迹,则拖拉成了一条线,一路向他的左边延伸。
  两位霞衣女见到空地的这副光景,也警戒了起来,长刀出鞘,而长发霞衣女则单手将大戟扛在肩上,双眼不断地在林间扫视着。
  他们走向血迹的方向,庄赦发现林间的树皮上已经开始出现了仿佛是人的手指抠出来的血痕,而地上的灌木之间,而洒落了更多的血液。
  “味道越来越重了。”身后的长发霞衣女低声说道,则庄赦也握紧了腰间的泪石剑警戒了起来。他们穿过了这片树丛,在接近山壁的一处地方,看到了更为惊悚的场景,也是这一切血腥的源泉。
  一个人,一个已经完全血肉模糊的人倚在山壁上。他的脑袋已经被咬碎了,因此分辨不出性别和年龄,但是从他身上破破烂烂的道袍可以看出,这人就是庄赦刚刚看到的那些破布片的主人。
  他的内脏已经被吃了个干干净净,肚皮里剩下的只是一片空荡荡的血洞。一具尸体就这样横陈在这里,而庄赦看着这具尸体,隐约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他。
  他极快地转头朝右边望去。
  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