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吴盘龙等人的搅和，接下来的庭审变得顺利许多。
  叶云台也并没有再刁难慕容金虹，虽然不至于给他放开镣铐再赐一把椅子，却也没有强制他跪下。双方各退一步，算是维持了一个表面上的平衡。
  可谁都知道，这只是短暂的和平罢了，真正的大风大浪还没有开始呢。一旦起风，那浪头将会把所有人都吞掉。
  一个文书絮絮叨叨念了足足二十页的罪状，不过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有睡意。尤其是吴盘龙等一众军中的将领，听了慕容金虹的罪名之后，一个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最初他们的确以为慕容金虹是受到了冤屈，可从大理寺提出来的证据看，每一件都非常的确凿。如果这是栽赃陷害的话，那也未免太可怕了一点，居然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难道是真的？诸将看向慕容金虹的目光都变了味道，甚至有人已经在庆幸方才的冲突没有进一步扩大。
  等文书将所有证据和罪状说完，叶云台道：“慕容金虹，这些指控你是认还是不认，有没有什么可说的？”
  慕容金虹傲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没什么可说的！”
  叶云台微皱眉头：“怎么，你不服气？各种人证物证全都在此，每一样都是铁证如山，你莫非还有什么能够抵赖的吗？”
  “非要我说吗？”慕容金虹露出一丝惨笑，“我不认！你就算有再多的证据，我也不会承认的。我给皇朝立下那么多的战功，杀过无数的敌人，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我？”
  “不要咆哮公堂！”叶云台喝道，“慕容金虹，你如果不服可以提出自己的证据来。”
  慕容金虹能有什么证据，顾腾海已经在厂卫的“伺候”下招供了。当日在东海跟随他的四个虚境高手和蝙蝠先生也早就吧供词写的清清楚楚。从他设计陷害丁野，到和海魔军勾结设置包围圈，再到制造死亡漩涡伏击喙军，每一桩都是杀头的罪名，他如何抵赖？
  其实就连慕容金虹也知道，这一次除非皇帝特赦，不然他是死定了！
  可皇帝凭什么特赦他，就凭他是皇帝未过门的驸马爷？
  “既然罪犯没什么可说的，我们就退堂去商量一下量刑吧。”叶云台望向顾一同和孔河道。
  两人正要点头应允，忽然听到慕容金虹咆哮起来，他的五官扭曲在一起，放肆的叫道：“你们不要走，我还有话要说！真以为这样就能搞死我吗，我就算死也要拉一群人给我垫背！”
  “来了！”叶云台浑身一抖，他最怕的不是吴盘龙这群将军来捣乱，而是慕容金虹胡说八道。
  这人如果绝望了，那就会破罐子破摔，不顾一切的把所有的事情都抖落出来。慕容金虹在朝中军中多年，和大臣将军江湖之间都有密切的联系，甚至很多皇子也和他过从甚密。这若是被他说出一些不该说的事情，那是查还是不查？
  可众目睽睽之下，叶云台总不能不让慕容金虹说话，他只得一瞪眼睛道：“罪犯你可听好了，不要胡说八道，免得罪加一等！”
  “嘿嘿，最多就是凌迟，我还有什么可怕的！”慕容金虹狂笑起来，“你们方才说的罪名我全都承认，我还有其他的罪名要坦承！”
  “什么罪名？”叶云台心中有数，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问道。
  “段仁杰是我杀的！”慕容金虹一语惊人！
  “什么？”除了叶云台和丁野早知道此事之外，其他人全都惊呆了。
  段仁杰被杀是苍龙皇朝最大的案件之一，为此很多官员人头落地，刚有一点起色的锦衣卫也受到沉重打击，如今几乎已经荒废。
  厂卫和锦衣卫为了调查此事出动了大批人员，却一直没有任何的线索。如今慕容金虹居然坦承他就是凶手，实在令人震惊。
  “你可不要胡说！”叶云台的语气都有些颤抖了。事情既然抖落出来，想遮盖是不可能了，只能尽量控制在小范围之内。
  “我没有胡说。我就是用这只手杀了他！”慕容金虹笑着抬起右手来，那只手掌修炼有成，如同白玉羊脂一般的透明。
  接下来他就详细说了如何设计，又如何出手，最后伏杀了段仁杰的全过程。
  孔河从一开始就仔细倾听，等慕容金虹说完他点头道：“此事的卷宗我详细看过许多遍，各处细节都和犯人说的一样。这些细节并没有对外披露，只有凶手才能知道的如此详细！”
  听他这么一说，就算不相信的人也不得不信了。只是大家的心头都有疑惑，慕容金虹为什么要杀段仁杰，难道就是为了实战派和学院派之间那点政治分歧吗？
  叶云台也想知道答案，却不敢问，可他又不得不问。
  听到叶云台的问题，慕容金虹纵声大笑起来。他足足笑了小半晌，这才眉毛一挑道：“你们和我一样，都是被操纵的可怜人啊。我为什么要杀段仁杰，你们去问陛下啊！”
  “放肆！”叶云台再也坐不住了，“你胡说什么！”
  “是陛下的意思！”慕容金虹咯咯笑起来，“是他暗示我杀死段仁杰的，他需要这个朝廷乱起来，需要皇子们自相残杀，需要所有的棋子你杀我我杀你，这样就没有人能撼动他的地位了。”
  “让他闭嘴！”叶云台骇然，发了疯似的狂吼道。
  一直押着慕容金虹的两个高手忙按住慕容金虹的肩膀，想要封住他嘴巴。慕容金虹却是疯狂的挣扎，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即便是被镣铐给牢牢捆住，居然还能叫骂不迭。
  其他人却是被慕容金虹的话吓呆了。陛下暗示的？不知为什么，没有人认为慕容金虹是胡说八道，反倒是心底都冒出一股兔死狐悲的哀伤来。
  就在这一片混乱的时候，丁野忽然起身走到慕容金虹面前，就见他扬手起来“啪啪啪啪”一连打了慕容金虹十几个耳光。
  每一个耳光下去，慕容金虹就要飞出几颗牙齿，十几个耳光打完，他的嘴都已经肿了起来，口中发出的声音含含糊糊，根本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了。
  看到这样粗鲁的场面，吴盘龙和诸将却一言不发。他们早就被吓住了，谁还敢牵扯到这里来。事实上他们的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慕容金虹会这样胡说八道，他们哪敢趟这样的浑水啊！
  丁野的现身算是把他们救了，别说把慕容金虹打成猪头，就算是直接打死他们也不在意了。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脆弱，尤其是官场上的朋友，简直就是遇到危险的时候用来垫背的。方才来的时候吴盘龙等人气势汹汹的想要替慕容金虹讨公道，现在却想把他生吞活剥了！
  慕容金虹已经吐不出一个清楚的字眼，却还是在发疯的叫骂着，那些“呜呜呜”的声音好似在哭泣。
  丁野不动声色的转过头，擦掉身上沾染的血迹，拱手对叶云台道：“大人，在下实在气不过此人污蔑当今陛下，才出手痛打他一番。若是有违犯大理寺律法之处，愿受惩处！”
  谁会惩罚丁野啊，他这番举动别人不敢做，他做了就等于是救了在座众人。否则要是让慕容金虹继续说下去，他们搞不好都得掉脑袋。
  叶云台喘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连声道：“丁提督打的好，如果不是本官身为主审，也想抽他几个耳光！来人啊，把犯人拖下去，好好看管起来，不要让任何人跟他接触！”
  几个差役把犹自叫骂的慕容金虹拖出去，大理寺的堂上重新恢复了平静，不过每个人的心都在不争气的狂跳着，只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今日的一幕。
  慕容金虹被押了下去，叶云台疲惫的挥手道：“今日就审到这里，明日再继续……”
  话音未落，人就走光了。吴盘龙等人来的快去的也快，明日只怕再也见不到他们的身影了。
  等其他人都走了，大堂上就只剩下三个主审官和丁野。
  叶云台看了看顾一同，又看了看孔河，忽然问丁野道：“你说怎么办？”
  这其实有些不合规矩，和无论是顾一同和孔河都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他们也不想承担这个巨大的责任，都向丁野投去期待的目光。
  丁野沉吟片刻道：“再审下去只会拔起萝卜带出泥，事情越来越大。为了朝廷的稳定，为了国家的利益，还请尽快裁决吧……”
  两个时辰以后，具名大理寺、兵部和刑部的奏折送到了大正皇帝的案头。
  伺候着大正皇帝翻阅奏折的欧阳国谋先看到了，他浏览了一眼便道：“陛下，看起来他们都吓坏了，这就要人头落地呢！”
  大正皇帝看也不看一眼，只是拈起一颗荔枝道：“他实在让我很失望，既然如此就让他落地吧……”
  顿了顿，大正皇帝又幽幽的道：“荔枝在北方金贵的很，到了南方就贱如泥，可滋味却是一样的。有些人无论在京都还是东海，都很能搅风搅雨啊。”
  “陛下不喜欢？”欧阳国谋问道。
  “哪里……我很喜欢。”大正皇帝微微一笑，将荔枝雪白的果肉放入了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