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多事之春(上)
  吴雍和于洛颖一早便离开了圣城,搭上专门为他们准备的马车前往维格兰,再经由那里的水路一路向东抵达诺特兰庇护地的中心城市——塞内尔城。那座城市坐拥地界规模最大的永久传送结界,也是通过正常方法去往十二空城的唯一路径。
  这一趟不仅是为了当面与西明教会的最高执权者们接触,也是为了寻找帕琪亚(生命之神)和赛琉丝(知识之神)两位神明的踪迹,吴雍也拿不准究竟会花去多少时间。
  思虑于此,吴雍将圣国的管理全权交予了弗里德曼和拉森两兄弟负责,这倒是给他们平添不少的压力。
  雷德拉死后,摩根由哈罗德王子的母亲、威尔格弗王的遗孀——塞茜皇后掌权,而安特利维奇也公开宣布从摩根撤出所有军队,不再干涉其内政。
  就各个渠道传回的消息来看,塞茜皇后执政后的摩根似乎颇为安稳,既无动乱发生,也没有多少的异议。而哈罗德王子则开始跟着其母亲学习君王之道,待到其成年再继承王位。这下子,弗里德曼也无需再担忧小王子的安危了。
  但同时,安特利维奇和圣国的合作基础也就此消失。此后,托连恩王又几次派出信使,但不过都是履行些通常的外交事务。他本人不再直接和圣国接触,关于建立同盟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如果说这只是一个远在天边的遗憾,那摆在弗里德曼和拉森面前的还有更近的忧虑。
  进入三月以来,世界开始从凛冬的呼吸中逃脱,变得一片生机盎然。当最后一批冬季作物收割完毕后,圣国的农民们也开始播下新种。可与此同时,瘟疫却像是一起苏醒了过来似的,伴着渐浓的春意降临。
  起初,农民们也仅仅是在田地里工作的时候咳嗽两声,便继续不甚在意地劳顿起来。可后来,咳嗽逐渐变成了发热、眩晕和呕吐,而传染病也不再仅限于乡野。
  越来越多的人染上了疾病,一时间,圣城的医院变得人潮涌动。人们靠坐在长椅上,有气无力地摇晃着脑袋,不时朝着医疗室内张望,急于得到治疗。
  与之形成对应的是,圣城的医生却不足以应对这么多的病患。
  安特拉加圣国建立以后,周边国家的贫苦人民们闻讯而来,期翼在这里得到一亩三分地,开始全新的生活。他们大多是被当地领主压迫的贫农,抑或是居无定所的流浪者。这些人传承了千百年来的生存技巧,懂得打猎、耕种、冶炼、编织与各种手艺,但其中却鲜有医者与精通法术之人。
  圣国如同是一艘敞开的巨船,随时欢迎所有人的加入。人们在航路上欢声笑语,举杯共同庆祝自己上了搜好船。他们坚信自行扬起的风帆会将他们带向理想的彼岸,可当真正的风浪——甚至是海啸来临之时,大家才突然意识到,他们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人是水手。
  弗里德曼感到懊悔无比,他在人类最伟大的城市之一——摩根海姆生活了那么多年,深知一座城市的运行有多么复杂。
  ——我早应察觉到圣城的医疗资源有所不足的,早应提醒奥古斯都大人。
  弗里德曼愧疚地无地自容,他在书房内转着圈子,牙齿被自己咬的呲呲作响。而这一切,凯恩斯看在眼里。
  “哥哥,这不是你的错。”凯恩斯在一旁安慰道。
  “不,凯恩斯,我们的职责本就是发现问题。”弗里德曼转过身来,语重心长道,“先前的一切都太顺利了,竟让我有所懈怠……”
  “这次的瘟疫不同寻常。”凯恩斯提醒道,“塔西诺学士从维格兰的医学院借来了一本记录,就书上记载,上一次爆发这种规模的瘟疫还是在116年前,可当时正逢摩安战争的白热时期。而这一次……”
  凯恩斯停住了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弗里德曼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凯恩斯,我的好弟弟,不要无端地揣摩些什么,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够了。”
  “你说得对,哥哥。”凯恩斯顿了顿首,两个年过花甲的老头朝着对方笑了笑,就像他们少年时那样。
  “哦,对了。”弗里德曼突然想到了正事,“摩根和安特利维奇有回复吗?”
  “塞茜皇后已经明确说会派出皇家医师和一支擅长治疗法术的术士团了,托连恩国王则答应给我们提供一批药物,不过……”凯恩斯的眼帘垂了垂,“两个国家的教会都没有作出回应。”
  “是吗。”弗里德曼僵硬地回答道,克制住内心的愤怒,“我们的药物还能用多久?”
  “最多还能撑三天,考虑到最近病患越来越多,这是最好的情形了。”凯恩斯颇为神伤道,“亚瑟小姐已经将圣卫军中的牧师和懂得治疗的人全部调来圣城了,拉格纳族裔们也提出愿意接纳一些病患,但不少人不愿意接受拉格纳族裔的治疗,说他们的萨满医术是‘邪恶的巫术’。”
  “都这种时候了……”弗里德曼突然感到心烦意乱,“黑靴呢?他们能带回来药物吗?”
  话一出口,弗里德曼才意识到自己问出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此时,黑靴大部分的走私者仍旧被西明教会拘押在诺特兰,乃至于死活都不知道。而诺特兰也始终没有开放正常的贸易通道,使得圣国无法得到急需的药物。
  “人们常说瘟疫是恶魔的吐息,教会本是最应该对抗瘟疫的,可这种时候……”弗里德曼愤懑不已,连着吐出了五六口气。
  “哥哥……”
  ——咣当!
  正当此时,房门被毫无征兆地推了开来。弗里德曼回过头,正打算瞧瞧是哪个人这么不知礼貌,却见到芬恩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维格兰的来信!”芬恩不待歇息一下,便挥舞着手中被汗渍浸湿的信件道,“有一伙人从诺特兰来圣国了。”
  “诺特兰?是谁?”弗里德曼惊讶道。
  “嗯……也不知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芬恩苦笑了一声,“是教会的瘟疫信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