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重回奈尔维茨
  黎明的光从落地窗帘的缝隙间钻过,打下一道鱼肚白的颜色。
  就像是随着光一同而来,门上响起三声恰到好处的敲击。既不会轻柔到让人忽略,又不会强劲到令人恼火。三声毕,门外的人静待了大约八秒左右,紧接着又是三声。关节与木头相撞的声音回荡在屋内,以一种轻巧而优雅的方式将人带出梦境。只有受过良好训练的侍者才会以这种方式来敲门。
  吴雍有些迷糊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打着哈欠踱到门边,回以三声敲击。这是在告诉门外的侍者,自己已经起来了。
  ——这种叫醒服务还真是方便。
  吴雍不禁想到。
  虽然在普通旅馆也能拜托老板在早上叫醒自己,但大多数人只是在门上粗暴地拍几下就回去忙活了。至于你究竟能不能起得来,那并不是他们关心的事情。
  但这里的侍者不同。如果你不让他们知道你已经醒了,那么他们就会每隔八秒敲一次门,直到你有所表态。
  “早上好,大人。需要为您准备早餐吗?”侍者的声音隔着房门传来,听起来并不是昨天给他送剑的那个人。
  “不需要,我自己去楼下吃。”吴雍回应道。
  “好的,祝您有愉快的一天。”侍者说完后,脚步声逐渐远去。
  吴雍穿上自己的衣服,使用魔法驱动的干净水源简单洗漱了一下,并将房间里的行李一股脑地全部扔到了贮藏之地中。接着,他敲响了对门的房间,帮着于洛颖收纳起她的行李。
  做完这一切后,两人一起走到楼下的大厅中,享用了一顿和客房等级相匹配的丰盛早餐。
  用餐的中途,国王的使者短暂地露了个面,所说的话大多是祝福旅途平安、传达国王问候这些东西。除此之外,还会时不时问些私人问题,想要从吴雍嘴中得出一点有用的信息来。但自从在浮木酒吧吃了老板的亏后,吴雍对待这种看似不经意的对话就变得谨慎了许多,自然是不吃这套的。
  他一边要谨慎地回应对方的外交话术,一边又要忍着不去看桌上吃了一半的蓝莓馅饼。前者倒还不算什么,但作为一个钱一到手就贡献给美食的家伙,不让他专心享受早餐绝对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情。
  看出了气氛的尴尬,使者尽显专业本色,圆润且及时地终止了话题,一番简单的道别后离开了大厅,得以给吴雍和于洛颖留下充足的空间。
  享用完早餐后,两人乘上专供房客用的迷你马车。穿过漫长的绿茵道后,马车将两人带到了大门前,送离了这座宫殿一样的旅馆。此时,奈尔维茨的骑兵们已经先行等候在了那里。
  “大人,我们可以出发了吗?”待到吴雍和于洛颖踏上各自的马匹后,骑兵队长向着两人询问道。
  “可以。不过先去一趟教会。”吴雍答道,“我有件事情要解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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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帕西因.斐斯尼安躺在破布堆叠而成的床榻上,形同一具干枯的尸体。他的眼睛在天花板上游离着,宛若从那些斑驳和污渍间看到了星辰。
  这里是西明教会的附属建筑,专门为那些无家可归之人提供庇护。
  很久以前,在诸神尚未离去之前,每年都会有许多善男信女们向教会捐赠衣物,其中尚且完整的那些会被用来分发给需要的人,而那些不堪再穿的破布则被当成了庇护所的床垫使用。除此之外,教会还会受到许多捐款,这些款项大多被用来维持教会的日常开支,包括对穷人的救济。
  这里曾经是流浪者的乐园。简陋的木床虽然不算舒服,但足以让人睡一个安稳觉。每天定时提供的黑面包和玉米汤并不好喝,却能够填满饥饿的胃。
  曾经,不幸的人们聚集在这里,围坐在木桌前虔诚祈祷,感谢诸神赐予的食物。他们形同一家人,在这里找到了难得的安稳,这份安稳或许无法抚平他们的伤痛,却终究是带来了慰藉。
  但如今,诸神离去的如今,信徒的数量日益锐减,愿意为教会捐赠的信徒也越来越少。更糟糕的是,教会的名声全面垮塌后,那些富人们担心会遭罪到自己,纷纷宣称不再为教会提供捐款——而他们的捐款是支撑教会运作的最大来源。
  那之后,教会慢慢变得入不敷出,就连庇护所也被迫关闭了。如今,这里只是一件荒废的房子罢了。
  帕西因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只觉喉咙一阵干涩。昨天晚上,他用自己的占星仪观察了众星的走向,发现象征建造之神的耀明星发生了明显的偏移,除此之外,它的四颗伴星也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偏移。
  他不清楚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就连《努虏星图》上也没有对此做出解释。但他知道,有事情要发生了。
  为了找到诸神,他不惜使用下界的禁忌知识,违背教会的戒律。他被剥夺了所有的身份,被被赶出教会,被曾经的同仁们唾弃,被冠以“骗子”和“背信者”的不齿称呼。
  为了找到诸神,他已经牺牲了太多。
  但是,他知道自己是对的,自己一直是对的。
  ——我梦见了诸神首座与神后的降临,而如今,他们真的回来了……
  ——他们就在我的面前。他们告诉我,他们会洗刷我的耻辱、平复我的冤情、需要我的帮助……
  帕西因紧紧攥住胸口的衣服,激动的心情让他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
  吱拉——
  木门在一声嘶哑间被推了开来,帕西因下意识地从床上跳起,将双手护在了自己的头前。
  “帕西因.斐斯尼安。”来者声音强硬地喊出自己的名字。
  帕西因慢慢挪开双手,看见了一个身穿教袍的男人。
  那是托加利,跟随诸神首座和神后回到赫尔姆加德的人,帕西因曾经的同仁,教会的传教士。
  托加利重重地将一碗清淡的玉米汤放到了帕西因身旁的矮桌上,顺带着还有几个发硬的黑面包。
  帕西因畏畏缩缩地投去一个问询的目光,见对方没有反应后,抓起黑面包,就着玉米汤大口地吞了起来。
  “昨晚,我面对诸神的圣像,不断地问自己,允许你回到教会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托加利一边看着帕西因不堪的吃相,一边皱眉道。
  “但诸神没有给我答案,我只能说,我没犯下太严重的错误。”
  帕西因继续啃着自己的黑面包,无言地听着对方的话。
  “不管怎么样,你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你永远都不会再被诸神接纳了。但看起来你还是走了狗屎运。”
  帕西因停止了手头的动作,有些茫然地看着托加利。
  “……什么意思?”
  “吃完这顿就赶紧给我离开这里。”托加利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那两个奈尔维茨的孩子过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