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螳螂捕蝉
  人间世事变换,朝云暮雨,身处在这漩涡中心的白玉笙感触尤为深切。他原本是先帝遗子,被当作棋子派往墨阳城,不成想现在却成为了多方势力争夺的香饽饽,也是无比感慨。
  白玉笙自从在墨阳王的婚礼上远远的看到过墨阳王之后,便再没见过他。他自己也一直住在东苑,外边为他打翻了天,他的日子倒还算过得安稳。
  “这是京城寄来的加急信。”楚恨丢给他一封白皮书信,信封上写着工整的“白玉笙”三字,白玉笙认得,这是神英堂堂主,三皇子白玉珫的字。白玉笙心底生出不好的预感。
  撕开的信封里先掉出来了一支发簪,白玉笙脸色微变,信纸上只简单的写着“安安在我手上”六个字,白玉笙一把将纸揉在掌心,大力的吸了好几口气,“楚将军可否派人送我回京?”
  “明早出发。”
  白玉笙心急如焚,归心似箭,自然希望能够马上出发,只是他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也大概知道这位冷面将军的脾气,只得听从他的安排。
  “我会让棉蓉跟你一起,救出安安之后,便即刻离开。”
  白玉笙没想到他早已知晓信中的内容,更愿意出手相帮,不由感激万分,“多谢!”
  “不必谢我,这是王爷的安排。”楚恨立起身子,阳光从院墙上斜射进来落在他身上,白玉笙这一刻觉得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冰冷,“别节外生枝就好。”
  话音刚落,人就已经走远了,白玉笙捧着发簪发了一会儿呆,落下几滴泪来。
  次日天色未明,棉蓉便来寻他北上,因为担忧安安,白玉笙一宿没睡,眼底一片青色,棉蓉动了动唇,终化作一缕叹息,两个人趁着夜色朦胧,快马加鞭赶往飖飔城。
  因叛军四起,飖飔城对于进出城的百姓盘查的十分严格,白绍恭自己本是军旅出身,手下的丹襄骑一直驻扎在京郊,护卫京城,所以,目前看来,飖飔城还十分安全。
  棉蓉将白玉笙易了容貌,两个人扮作普通老百姓混进了城里。
  “你知道白玉珫的府邸在哪儿吗?”
  “嗯,不过,我想安安应该没有在他的府里。”白玉笙沉吟片刻,这一路上他想了许多营救方案,倒不想最初那般急躁,“他在城西有一套枫林别院,素来少有人往。要避过农家耳目,此地是藏匿安安的绝佳位置。”
  “我们还得寻个帮手。”白玉笙双眉一凝,沉声到,“先去神农门。”
  安安是允熵渃的女儿,从澜溆渊回来之后,白玉笙就把安安交给了雨暮云,毕竟自己的身份不足以保护安安,神农门在朝中举足轻重,就算安安有一半的皇室血统,白绍恭也不会轻易动她。
  所以,白玉珫此举必然是瞒着当今陛下偷偷干的,眼下所有人都在争夺白玉笙,白玉珫的目的已然昭然若揭。可他毕竟还是有所忌惮,京城有丹襄骑镇守,稍有差池便万劫不复。
  棉蓉的拜贴递进去没多久,雨暮云便亲自接见了他们。
  “雨门主,情况紧急,客套的话也就不说了,安安是被白玉珫掳走的,我们要去救她。”
  “丰成王?”雨暮云大吃一惊,她从墨阳城回京的途中就已经收到安安失踪的消息,她也仔细的盘查了府中所有人,却一无所获。照顾安安的人是她亲自选的,绝对信得过,如果这个丰成王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从神农门盗走一个大活人,其势力可见一斑。
  “丰成王城府极深,颇有心机,又善于操纵人心,安安落在他手上,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安安目前不会有生命危险的。”白玉笙想来白玉珫既然千里传书,必定是有所图谋,只要安安还有利用价值,白玉珫就不会伤她性命。
  “这位是…”雨暮云看着这个面生的小哥,白黎墨手下的人她也见过几个,这个年轻人却是第一次见,
  “晚辈白玉笙。”白玉笙抱拳行礼,“拜见雨门主。”
  “俞平郡王?”雨暮云是认得白玉笙的。
  “是。”白绍恭当初就是在俞江平原截住了白旌的龙卫军,逼迫白旌退位的,他给白玉笙这样一个封号就是要时时刻刻的羞辱他。
  “我给他易了容貌。”棉蓉解释到,“白玉珫传书到墨阳王府,说安安在他的手上。”
  雨暮云心中大惊,接过白玉笙递过来的信纸,确实是白玉珫的字迹不错。
  现在风国本就已经风雨飘摇,若是皇室内部再起争端,恐怕江山不保。只是雨暮云想不明白,既然白玉珫偷偷筹谋此事,又怎么会亲自写下这封信,这等于是暴露自己,把证据交到了敌人手上。
  “你们有什么打算?”
  “这封信我就交给雨门主保管,若是我遭遇不测,还请雨门主看在往日允三公子的情面上想办法救出安安。”白玉笙说着拉起了兜帽,“蓉姑娘,我们走吧。”
  听他提起允三公子,雨暮云瞬间失了神,历历往事仿佛就在昨日,待她回过神来,他们二人已经离开了。
  枫林别院是白玉珫五年前驯服了一匹烈马,陛下赏赐的,由神机府设计建造,历时一年建成,围着院墙栽了一排枫树,枫林别院由此得名。
  此正逢初夏,枫叶片片,绿意盎然,比起秋日红叶倒并不怎么显得特别,不过枝繁叶茂的正好隐匿他们的身形。
  “好像没人。”棉蓉压低了树枝,院落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白玉笙虽然知道这个别院,但是却从来没有到过这周边,更没进去过里面,见到这般景象也不觉呆了。
  “有人来了。”棉蓉缩了缩身子,低声说到。
  来人穿着黑色的长袍,腰间一条蟠龙腰带,挂着一块吉祥纹云玉佩,白玉笙看到他,更觉惊奇,“太子的人怎么在这儿?”看他的做派,似乎不像是到此做客,反倒像这里的主人。
  “他是太子的人?”棉蓉对这些京中的人物除了雨暮云几个旧识,其他人完全不认得。
  “此人是东宫禁卫军统领韩少义。”
  “既然是保护太子的,难道说,太子也在这儿?”对于这位太子棉蓉也有所耳闻,白绍恭的嫡长子白玉玚因出身尊贵,白绍恭登基之后便依祖制立了他做太子,可惜他性格懒散,资质愚钝,尽管有皇后替他在朝中打点,可终究还是不得人心,被二皇子白玉珺和三皇子白玉珫抢走了不少风光。近两年,白绍恭也动了废储的念头,只是因乱军四起而暂时搁置了。
  白玉笙略一思忖便明白过来了,“绑架安安的是太子。”
  “太子?”
  “这几年太子一直被二皇子三皇子欺压,皇上也有易储的心思,想来太子是想挽回陛下的心意。”白玉笙惋惜的摇了摇头,“太蠢了。”如果没有这档子事,或许还能安坐太子之位。
  棉蓉也是聪明之人,听他这么一说便也明白了,“看来是有人要拉太子下马。”
  “走吧。”白玉笙率先跳了下来。
  “去哪儿?”棉蓉懵懂的跟在他后面。
  “进去里面。”白玉笙负着双手,他有十足的把握,安安就在这座别院里。
  棉蓉依言将他变回了本来面目,自己则化身成一个小厮,跟在白玉笙后面,叩响了别院的大门。
  门房看见白玉笙先是一愣,后才恭敬行礼,“王爷不在这里,郡王爷可有什么事?”
  “我知道他在里面,若是不愿见我,那我走就是了。”白玉笙退后两步,那门房似也不敢放他离开,连连说到,“郡王爷稍等,奴才这就进去通报。”
  不多一会儿,一身锦衣的白玉珫就走了出来,看样子也不像是被胁迫的,白玉笙和棉蓉相视一眼,默默跟了进去。
  “笙弟,好久不见了,听说你去了墨阳城,可让我好想。”白玉珫热情的说到,仿佛他与白玉笙真是一对兄友弟恭的好兄弟。
  “你说说,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好叫人给你接风洗尘啊!来人啊,吩咐厨房准备上好的酒菜。”白玉珫指着随行的丫鬟,吩咐到,“你,去满香楼把他们最好的乐师舞娘请过来。”
  “对了,把我珍藏的龙漳清搬出来。”白玉珫说着一拍脑袋,“把那套陛下御赐的清韵酒具也拿出来。”
  “笙弟,今晚咱们兄弟可要不醉不归。”
  白玉珫这一番忙活,不知道的还真觉得他十分疼爱这个弟弟,什么东西都要给他最好的。
  “丰成王。”白玉笙冷漠的说到,“这里没有外人,别作这些戏。”
  “笙弟,你这么说,可就伤哥哥的心了。”白玉珫眨了眨眼睛,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这怎么是做戏呢,平日里我对你怎么样,你应该很清楚啊。”
  “别来这套!”白玉笙冷着脸,“我已经到这儿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请你放了安安!”
  “安安?她没在我这儿啊…”白玉珫表情淡然,看起来不像在说谎。
  “王爷,王爷…”门房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陛下来了。”
  “陛下来了就来了,你慌什么。”白玉珫责备了两句,便匆匆赶去迎接圣驾,白玉笙也只能跟去。
  “今儿早上我就听这院子里的百灵鸟一直叫。”白玉珫上前扶着白绍恭,“没想到父皇您果然就来了。”
  “嗯。”白绍恭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待看到白玉笙也在这里,眼里闪过一丝不快,不咸不淡的说到,“玉笙也在这儿。”
  “哦,儿臣听说笙弟回来了,特地请他过来,为他接风洗尘的。”白玉笙还未说话,白玉珫就笑呵呵的替他答了。
  “你倒是有心。”白绍恭不再看白玉笙,在场的人却都能感觉到他对白玉笙的不待见,以及隐隐欲发的怒气。
  “老三,你过来。”白绍恭阴沉着脸,漫声问道,“朕听说你扣押了神农门的千金雨安允胁迫玉笙回京,可有此事?”
  白玉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儿臣冤枉!”
  白绍恭斜睨了白玉笙一眼,当雨暮云把那封书信递到他眼前时,他还不信,可看到白玉笙就站在这里,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那你倒是说说,玉笙为什么会在你这儿?!”
  “是儿臣邀请他来的。”白玉珫跪伏在地,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得知笙弟今日回京,特地设宴为他接风。”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白绍恭扔给他一张纸,白玉珫拾起来一看,赫然正是自己的笔迹。
  “怎么不说话了?这难道不是你写的?”
  “父皇…”白玉珫连磕了几个头,却是半句辩白的话也说不出来。
  “混账东西!”白绍恭气得一脚把他踢开,“外边的人,都说白玉笙才是皇室正统!要扶持他当皇帝!怎么,你现在就要巴结他了?还是说你也要造反!”
  “儿臣不敢…儿臣绝无此心…”白玉珫跪行几步,拉着白绍恭的衣角,痛哭流涕,“儿臣对父皇之心,天地可鉴!若有谋逆之举,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都说三皇子诡计多端,八面玲珑,这作戏的姿态旁人也是不能轻易学得的。
  “这的确是儿臣的笔迹,但是这信绝对不是儿臣写的!”白玉珫抹了一把眼泪,哀哀戚戚的说到,“儿臣虽然愚钝,若真做了这样的事,也断不会留下这样明显的证据,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儿臣死不足惜,若就此放过了真正图谋不轨的人,置父皇于危险之中,那儿臣万死也难辞其咎。”
  他这一番话说的是感天动地,白绍恭的怒火也降了大半,仔细一想也确实可疑,自己的儿子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白玉珫心机深沉,若真是他干的,一定会做的滴水不漏,不会留下这样明显的破绽。
  “那你说说,这封信是怎么一回事?”
  “这信是…”白玉珫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
  “太子要遭殃了。”白玉笙侧头低声跟棉蓉说到,这才发现棉蓉脸色苍白,目光涣散,身子抖个不停,“蓉姑娘…”白玉笙担忧的拉住她的胳膊,半截袖子都被冷汗浸湿了,“你怎么了?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