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八月末,所有的爱情都是怀旧色
  “你我协议结婚两年,两年清心寡欲,我做不到。”傅寒声狠下心肠:“婚姻协议书白纸黑字,需要我拿来让你再过目一遍吗?”
  果然,他拿婚姻协议书说事了。
  萧潇嘲讽一笑,掷了一句话给傅寒声:“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两年,我除了要做好你的太太,还要不时提供我的身体来满足你的****?”
  “不……”傅寒声不喜她的说法,正色道:“你提‘****’太伤人了,野兽怎么能跟人类相提并论呢?我对我的妻子有欲望,这并不可耻。”
  欲望,他跟她提欲望?
  萧潇被激怒,声音从唇齿间蹦出:“跟一个没有感情的洋娃娃上床,会让你有快感?”
  傅寒声静静的看着萧潇,轻声道:“有没有快感,你不是很清楚吗?”
  他逼她想起那一晚,萧潇多少有些印象,她想起他的眼神,他的呼吸,他额头上砸落下来的汗珠,萧潇呼吸被抽走了,脑子发懵,她被他逼出了坏情绪,一行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没入发丝间。
  傅寒声没想到她会哭,见她睫毛上沾着泪,傅寒声眼神软了,侧过身,把她搂在怀里,呼吸落在她的颈窝处,“惹你哭不是我的本意,潇潇别哭啊!”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解释,但从傅寒声嘴里说出来,却是毫无抱歉之意。
  萧潇眼泪止不住,明明不是爱哭的人,但在他面前,她总是容易精疲力尽,跟他斗法,她不仅没有占据上风,甚至屡次逼出不一样的自己。这个男人太贪心了,唐氏满足不了他,竟还试图拉她入水,他挖了一个又一个陷阱等着她来跳,她跳了之后才发现那是沼泽地,越挣扎,沉陷的就越深。
  走到今天这一步,她早已是骑虎难下,萧潇恍惚中,不知疼痛,她抬手捂着脸,不让他目睹她的泪,不让他目睹她不轻易示人的无助和软弱。
  小女孩心思,傅寒声是知道的,所以他拉高被子蒙住了他和她,挡住了刺目的灯光,也把外界隔绝在了被子之外。
  被子空间有限,在那里只有他和她,不再有伤害,只有依偎。
  萧潇哭累了,脑子重的跟灌了铅一样,又开始昏昏沉沉的睡,隔天清晨醒来,傅寒声不在床上,也不在室内。
  她撑起身,却又重重倒下,后来不急着起来了,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这才掀被下床。她忘记自己已经有三天没进食了,她穿着睡袍,赤脚走出了卧室,却手脚发软的倒在了走廊里。
  后来,傅寒声走了过来,抱她起来,掌心里的热度透着睡袍,侵蚀着萧潇原本就发烫的身体,他不带萧潇回房,而是抱着她穿过走廊,下了楼梯,再然后高彦和张海生打开门,萧潇在这里昏天暗地的住了三天,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接触到了外面的世界。
  她已不再落泪,虚弱的她仿佛大病初愈,过去种种犹如昨日之死,而她曾经给予无限美好想象的贞洁也随着一场措手不及,再也收不回来了。
  萧潇现在的心境,犹如此刻被傅寒声抱在怀里,她悬空的靠在他有力的臂弯里,孤助无援,似乎只能依靠他,只能暂时依靠他。
  这里是c市郊区,清晨时刻分外宁静,充满诗情画意的白桦林,除了傅寒声和萧潇,再也无人走过,所以傅寒声抱着萧潇,步子放得很慢,那样慢,仿佛可以走上一辈子。
  这样一个地方,似乎所有的悲喜在离开的时候都可以尽数遗落其中。21年前的春日三月,c市唐家有一个叫阿妫的女婴无忧出生,身旁亲者环绕;21年后的今天,已经没有亲者关注她的悲喜,放眼过去,正在依靠的,却也是伤她最深的。
  周遭寂静无声,傅寒声也是沉默,因为不确定她是否想跟他说话,带她出来走走毕竟是好的,也许回去就有胃口了呢?
  萧潇却开口说话了,她声音冷:“你无权没收我手机。”
  “我没收你手机做什么?”傅寒声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忍不住笑了,解释道:“你那天喝醉,手机掉在地上摔坏了,刚让人修好,在山水居放着,你要,我让周毅送过来。”
  手机确实是坏了,不过不是萧潇摔坏的,而是傅寒声踢坏的,关于他的那一部分,还是不说比较好。
  萧潇不吭声,傅寒声的话,只可信一半,另一半纯属骗人。
  c市八月末,夜间起风,满城树影摇曳,微风拂过,枝叶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宛如叹息。
  这里是唐家。
  主卧室外面,徐书赫端了一杯牛奶,象征性的敲了敲门,这才推门入内。
  唐瑛还没睡,正坐在梳妆台前往脸上涂抹着睡前妆,不知不觉间她已人到中年,但在徐书赫眼里,她就像是一条慵懒疲惫的蛇,这些年来,她的笑容越来越少,多是冷漠,偶尔跟家人聊天,也是晃神的时候多,参与的时候少。
  萧靖轩的死,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斗志,以至于她在长达四年的时间里,脸上总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冷漠。徐书赫来了,她知道,但她没有回头看上他一眼,她还在跟化妆品较量,那是脸面工程,一个女强人掩饰憔悴和疲惫的脸面工程。
  徐书赫站在她身旁道:“我帮你热了杯牛奶,记得喝。”
  “放着吧。”
  徐书赫把牛奶放在梳妆桌上,瞥了一眼旁边放置的药瓶,皱了眉:“昨晚又失眠了吗?”
  “习惯了。”唐瑛轻声道。
  徐书赫叹了一口气:“安眠药吃多了也不好。”
  “额……”唐瑛没接话,她已经忘了,她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失眠的,她只知道,不吃安眠片,她很难入睡,一个人若是在身心疲惫的情况下,偏偏毫无睡意,长此以往是很崩溃的一件事。
  徐书赫站在那里不动,沉默几秒,抬手落在了唐瑛的肩上,言语中掺杂着些许期待:“我今晚……”
  唐瑛知道他要说什么,但她堵住了他的话,她在镜子里对徐书赫轻轻一笑:“离开的时候,帮我把门关上。”
  徐书赫像石墩一样杵在那里,嘴唇抿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你早点休息。”徐书赫缩手回来,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唐瑛,她没有挽留他。
  也对,她连萧靖轩都不曾挽留过,又怎会挽留他呢?
  唐瑛打开药瓶,就着牛奶吞服了两粒安眠片,随后拉开抽屉,把药瓶放进去的时候,目光凝滞了,手也僵了。
  那是一张照片,一张曾被她刷刷撕碎,后来又被萧靖轩亲手粘好的合影照。
  c大校园,他曾对她说过,只要她考试达到他预期分数线,他就接受她,为此她整天埋在教室里学习,后来她没有达到他预期中的分数线,面对他一脸沮丧,他看了,只是抿着嘴笑,“尽力就好。”
  她在难过了几秒之后,忽然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不敢置信道:“你的意思是……”
  她没把话说完,因为她看到了萧靖轩伸开的手臂,也看到了他温暖的眼眸,她尖叫一声,什么千金大小姐,她统统不要了,她扑进他的怀里,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她感动的想哭:“靖轩,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笑:“旁人听了会笑话你我,这话应该男人说。”
  她哭得颤不成音:“随便他们笑话,我就要好好照顾你。”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春日芳菲,男子眉眼温和,凝视唐瑛的时候,仿佛能够跟她厮守一世,永不相离。
  林荫大道上,他和她紧紧相拥,于途径学生来说,那可是大新闻,但她不管不顾,任他如何轻声哄她,她都抱着他不肯撒手。
  她傻傻的说:“靖轩,我怕一撒手,你就不要我了。”
  他无奈轻笑。
  有同学路过,嬉笑着拍下这一幕,阳光下的她,泪水晶莹,但她知道,那些泪是幸福的眼泪。
  后来,父亲语重心长的跟她说:“瑛子,****害了你一生。”
  ****是有毒的,她知道,一直都知道。
  日子如水流逝,2007年八月末,唐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再贵的化妆品也无法掩饰她眼角的皱纹。那人已逝,她也老了。
  唐瑛合上抽屉,一步步朝卧榻走去,她对自己苍茫的笑了笑。
  那个在阳光下幸福落泪的女子,是真的老了。
  这天晚上,徐书赫在书房办公,他和唐瑛分居多年,卧室归她睡,至于他,书房成了他的另外一个卧室。
  不得不说,这一晚他的工作效率很差,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手中几页文件,才翻看了不到两页,后来,他点燃了一支烟,离开书房,独自去了佛堂。
  唐老爷子生前,在独居庭院里有私人佛堂,专心佛道,那里是禁地,徐书赫在唐家生活多年,也只去过数次而已,但他现在能去了,因为老爷子已经死了。
  活人,没有惧怕死人的道理。
  佛堂两侧悬挂着历届唐氏掌权人的照片,其中唐老爷子,唐瑛赫然在列,原本唐瑛不该挂在那里,挂在那里的,该是一个小女孩。
  唐妫和唐伊诺,同是老爷子的外孙女,但老爷子独独偏爱唐妫,在他那间庄严肃穆的书房里,谁的照片也没有,唯有一张唐老爷子和唐妫的合影照。
  拍那张照片的时候,唐妫五岁。
  唐家庭院深深,老爷子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坐在一张老式藤椅里,小女孩穿着一条白裙子,倚着藤椅含笑伫立。
  那庭院,藏着唐门百年沧桑。
  那藤椅,诉不尽的流年曲折。
  徐书赫想起21岁的唐妫,不管他这个继父怎样掐媚讨好,她都岿然不为所动,岂止是难缠?
  他扯唇笑了笑,将烟叼在嘴里,从桌案旁,抽出三炷香点燃,然后插在了唐老爷子的灵牌前,袅袅烟雾,却不是悼念和牵挂,而是讽刺和挑衅。
  老爷子生前虽处处打压他,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老爷子器重的人,殊不知却被他弃之如敝履:萧靖轩不是他的对手,至于唐妫……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片子,何曾被他放在眼里?
  郊区,独栋私宅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