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挣脱
  “河厥的百姓都知道恶鬼城,却也是敬而远之,倒是不知道那左罗刹使竟然这么……”女大夫一边给花白固定这胳膊,一边眼神不时流转到默槿身上,想来方才听得故事中,她最可怜的便是默槿了。
  吴信这边匆忙把咏稚编的故事在心中过了一遍,以防两人以后对不到一起去,再出什么乱子。
  也不知道这咏稚是怎么想的,但这一会儿工夫,倒是将故事编得不错,什么自己一路讨生活不得不跟着别有用心的左罗刹使到了恶鬼城,可偏偏这个不是玩意的左罗刹使看上的其实是年岁尚小的默槿。
  再比如罗刹王自己没了七情六欲,所以也容不得恶鬼城中的众人有家有口,自然要追杀咏稚等人。
  虽然自己骂自己时,心里总有些许别扭的感觉,但咏稚这个故事编得倒是能赚到些眼泪。
  “好了,”女大夫站起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接过小童手里的三个药包递给了一直站在一旁等着的吴信,“三碗水熬成一碗,晨里和晚上睡前各一碗,记得,一定要吃些东西再喝药,药性狠厉别伤了女儿家的肠胃。”
  吴信将她说的话都一一记下了,又去付了药钱和诊金,又抱着花白跟在咏稚身后出来了。
  方才他在里面陪着花白的时候,咏稚已经牵着默槿将周围大约转了一圈,他自作主张将客栈定在了距医馆不过半里地的地方:“离得近些,万一花白再出了什么事儿,也好照看着。”
  这家客栈并不大,应当是自己搭建起来的三层小楼改装了一下,也没什么天字房、地字房的区别,吴信环视了两圈,并未发现什么易攻难守的地方,点了点头,先一步付了房钱。
  两间屋子就在隔壁,两人约好大致收拾一番,便出去寻些吃的。
  这一路舟车劳顿,又是游水又是爬山,咏稚只觉得自己一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更别说默槿了,她几乎是刚一挨到椅子便再也站不起来。咏稚没法子,只能蹲在她身边儿好声好气地哄着:“洗完澡,出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吃完东西回来再睡可好?”
  憋着嘴的默槿干脆用双手捂住了耳朵,一副不想同他说话的样子。咏稚也实在是哭笑不得,怎么也没想到,失去记忆的默槿竟然会是这么一副样子。但觉得有趣归有趣,该去收拾洗漱的也一点儿也不能少。
  又是哄又是骗地,他们这一来二去倒是用了不少时间,等到去敲吴信的房门时,外面的烛火、灯笼已经彻底亮了起来,夜里街上的人并不多,而且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开着窗便能感觉到凉意。
  “怎么样?”
  进了吴信的屋子,咏稚将默槿安置在桌边儿坐好,自己则跟着吴信走到了里面去,这会儿才能瞧出来吴信的激动之情,脸颊上的软肉都在微微颤抖着似的,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儿握着花白的手,反复用指腹磨蹭着她的手背。
  花白的精神看起来倒是好了些,半靠在床边儿眯着眼睛,空着的右手一直搭在自己的小腹上,眼角眉梢全是笑意:“我方才还同他说呢,单以为是恶鬼城天寒地冻,我又不甚注意也没来月事,没想到……”
  她的手再一次抚摸过自己现在尚还平坦的小腹,“没想到竟然是有了身孕,也不知孩子会不会有影响……”
  人间众生对绵延传承一事总是有着超乎仙家所能理解的热忱,不过咏稚并没有泼冷水,反倒安慰起了两人:“该是没事儿的,毕竟你身子骨底子好,往后好好休养便是。”
  其实人嘛,都愿意往好了去想,花白自然也是,即便知道旁人所说不过安慰,却也愿意自己听来骗骗自己:“借您吉言,只希望以后的生活不至于再刀尖上舔血就好。”
  “不会了,”吴信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像是要将两人的掌纹烙印在一处似的,“不会了……”
  面对花白,他速来巧舌如簧的嘴现在也冒不出一朵花儿来,既然说不来那些个甜言蜜语,只能用他所能做到的最真挚的语气给予承诺了。
  花白笑了一下,干脆伸长胳膊在他额上弹了一下:“既是不会,你现下便给出去找些吃的来,好喂饱我,也喂饱你这个未出生的孩子。”
  可说到这个,两个大男人倒是都犯了难,默槿还好,左不过上街的时候紧紧牵着便是了,可花白现下的状况又不可能叫她也跟着一齐来回走动,可无论放谁在这儿看着,都奇怪的很,只有吴信……
  刚站起身的吴信同咏稚对视了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同默槿姑娘去吧,给我们带些回来便是了。”
  “行,有什么忌口的吗?”
  见二人摇了摇头,咏稚又问:“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吴信依旧是摇了摇头,倒是花白,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怯生生挑着眉眼看了眼咏稚:“我倒是想吃些…吃些酸的东西。”
  “酸儿辣女,”咏稚一边点头一边笑着打趣道,“恐怕你腹中的,会是个男孩。”
  “那我可不要,还是女儿贴心,若是个男孩…若是个男孩我就将他扔给吴信去看着,我才不喜欢男孩呢。”
  摇了摇头,咏稚冲坐在椅子上的默槿伸出手来,示意她过来牵着自己,不再打扰里面的两人说着体己话,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将房门带好。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在出来前咏稚站在窗边儿观察过了,除了巡夜的河厥守卫外,并没有看到什么形迹可疑之人。无论恶鬼城的势力到底有没有渗入河厥镇来,至少明面儿上,他们都是有所收敛的。
  相比之下,默槿就要显得轻松得多,毕竟她现在无论看到什么都觉得有趣,若不是被咏稚一直攥着腕子,恐怕这会儿早都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两人也不敢走远,挑了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小馆子要了些吃的带走,还好这叫小店的老板娘知道他们投宿的那个客栈,只说叫咏稚先把食盒和碗碟都拎过去,明日晨里她叫伙计过去取便是了,也无需他们再跑一趟送过来。
  同吴信、花白一起吃过东西后,咏稚自然和默槿回了旁边的屋子睡觉,原本咏稚打了地铺,谁成想默槿又闹着非要同他一起睡地铺,没办法,咏稚只能又给床上加了床褥子,自己也躺了上去。
  默槿将手从自己的被子里探了出来,悄咪咪地深入咏稚的被子小幅度地摸索了几下。她这些个小动作哪里逃得过咏稚的感觉,自然被一把攥住了手掌:“不好好睡觉,做什么呢?”
  “没做什么,”默槿的气音中夹杂着她呼出的热气,在黑暗中全都扑在了咏稚的耳边,“就是想同你一起睡。”
  咏稚似乎是轻笑着摇了摇头,推着默槿的手又塞回了她自己的被子里,但却又没收回自己的手,就这么轻轻握着:“睡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