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盟友
  “你要做什么?”
  若不是被肃羽的琴弦所阻拦,方才默槿只要出手定然能够稳住咏稚叫他不要乱来。可现在再说什么都晚了,从咏稚握住荷包开始他就变得十分奇怪,仿佛膝头有千斤重量再向下压似的,整个人跪在了龙影的旁边。
  看着预料之中的这一幕,肃羽眼中的癫狂越来越重,整张脸红得像是发了癔症似的,全身都在不停地打着摆子:“可以了,主子,已经可以了……”他笑着同时指着咏稚的方向目光不停在他和默槿之间来回,“可以了!动手啊!动手啊默槿!”
  可默槿的反应却与他想象中大相径庭,默槿非但没有动手,反而反手丢出一柄匕首只冲着他攥着琴弦的右手:“放开!”
  为了躲避这一刀,肃羽只能撤掉自己钳制住咏稚的五根琴弦向后翻身躲了过去,冰制的匕首扎在房顶的瓦片上应声而碎,但它的声音却像是扎在了在场每一个人都心上。
  “你疯了吗?!”
  肃羽站稳身形,重新将五根琴弦挽起拉成满弓的弦一般,上面凝结了一道紫气,正对着默槿的方向。
  “怎么?血海深仇都忘了?你所受过的折辱也都忘了吗?嗯?”
  他的咄咄逼人令默槿不得不退了半步,但很快落雨中她便稳住了自己的身体,同时为保护咏稚还向他的方向挪动了几步,将自己作为肉盾挡在了咏稚的面前。
  自从攥住荷包之后,咏稚便陷入了昏迷,如今他双手垂在身侧,头倒是刚刚仰起,可雨水砸在他的身上,他却像是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一样,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右掌心中所握着的荷包正在撒发着黑气,如同蛇类一般蜿蜒着缠绕着他的手。
  默槿站定位置后抬起右手,肃羽只觉得后脊背一凉,自己周围出现了数以百计的冰针,若是真的被击中,哪怕最开始只有一根,最后恐怕他也会变成一只刺猬。
  可两人的针锋相对根本不会停下,肃羽的弦依旧拉满,毫不示弱地看向默槿:“杀了他。”
  相比之下默槿就要冷静地多,雨水在她周身也停了下来,透过雨珠去看会发现默槿后槽牙的位置有微微的凸起,恐怕是因为咬紧了一口银牙才会产生这种现象。
  “不行,”摇头止住肃羽要说出口的疑惑,默槿沉声道,“现在死,他什么都不懂,太便宜他了。”
  “那你想如何?”
  肃羽不信默槿会巧舌如簧,也不觉得此时此刻她还有哄骗自己的必要,但同样都说活了千万年的妖精,都是些什么心肠都知根知底,他自然也不可能如此轻易放过这个绝妙的机会。
  默槿忽然冷笑了一声,张开五指先退去了肃羽周围的银针:“现在让他死在梦境之中,自然是太便宜他了。”
  “我要…他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要他亲手毁了天界,最后才将这东西…还给他,”默槿说话的同时不由自主地将手从发丝与颈间的空隙中滑入,一路抚摸到了冰凉的后颈,当手指轻按上去的时候,发烫的跳动感立刻传了过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她的皮肤而冲出来似的,“到了那个时候,看着他发疯崩溃再杀了他。”
  并非是与肃羽商量的语气,默槿似乎只是在通知他。
  “我如何信你?!”
  其实关于默槿和墨白的那个联盟,就连肃羽也无法保证十年过去了它到底是否还存在着,更何况自己下来人间后与墨白的通信也断了,无法掌握天界的情况也是他不敢轻举妄动的一个原因。
  他一个妖物,一步棋走错便会丢了性命,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他会选择抱住默槿这条救命稻草。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如同现在一般,只需一个合适的距离,即便是被天帝封印去法力的默槿,她的法力也足以和天地所抗衡。
  但认同归认同,肃羽还是要讨个相信,同时也是为了让默槿想明白她自己在做什么。
  拧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默槿突然握掌为拳,自她小指圈出的空隙中露出一把小匕首的利刃来,手起刀落,她鬓角一缕发丝应声而断,落在了她的掌心。
  发丝被雨水打湿了,默槿低下头对着它轻呼了一口气,随后扬起手借着一阵掌风将它推至肃羽的面前:“发为心血,我将它给你,若是以后我无法践行承诺,你便可以用这个…”
  “杀了我。”
  得到这样一个东西几乎是得到了默槿的半条命,也许已发为媒介无法真正杀死一位上神,但想要杀死这一世的默槿自然如翻手一般简单。
  “如此,便是信物,往后你默槿上神不守信用便也莫要怪我一介不入流的妖物用那些个不入流的手段了。”
  虽说是赤裸裸的威胁,其实默槿看起来根本没放在心上,肃羽一时无法判断她是根本不惧自己,还是心思都在旁的地方没空考虑自己的事情。
  不过肃羽知道,无论如何,今天这件事儿是做不下去了。
  想明白这一点后,他心头反而落得轻松了许多。
  将发丝细细收好,得了醒悟的肃羽不再同默槿剑拔弩张,又变回了原先那个好好先生的模样。
  处理完了肃羽的情绪,默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咏稚的身边儿,当下最重要的已经不是一旁昏迷不醒的龙影,而是被两仪铃中的靡靡之音所遮蔽住心智的咏稚。
  默槿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为何不选择在此时了却了咏稚的性命,抽出他的仙根、碾碎神识,如此这般他就无法再去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可看着这张高高扬起的脸,默槿明白此时此刻她怕是再也下不去手了。
  轻叹了一声,也不为难肃羽需要此时过来帮忙,默槿伸出手凝出一层光晕后,轻轻将掌心贴合上了咏稚的额头。
  肌肤相碰的瞬间,默槿脚下都忍不住踉跄了一步,她差点让也被这股子邪气卷到咏稚的梦境中,还好她已五行之力护住了心神,才指示一个晃神便站定了双腿。
  掌心光晕渐盛,默槿额上本就湿漉漉的,如今又出了一层薄汗,没束入发髻的鬓角两侧和额发都被彻底打湿,让她看起来又憔悴又好笑。
  ***
  一眼万年大约便是这么个道理。
  咏稚站在窗外看着里面的风景,虽然周遭安静地令人诡异,他无法听见虫叫鸟鸣,无法听到宫女和守卫们的闲谈,却偏偏能听见阵阵微弱的婴儿的哭声,而这哭声的来源正是他循着源头找过来的原因。
  小小的华服男子站在小小的床儿边上,一双肉嘟嘟的小手甚至紧张到不知该放在哪里。
  他听到他说:“妹妹,墨槿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