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作为长媳, 小于氏心里很明白该如何行事, 只是刚才看景氏不顺眼罢了。于氏这一发了话, 她便连忙走上前去, 笑吟吟地亲自邀请崔夫人。片刻之后, 崔家两辆马车都停过来, 车帘掀起, 崔夫人当先走了下来,后头马车里则出来两个少女,连那马上少年也翻身下来, 跟蒋家人彼此见礼。
  崔夫人年轻时应该也生得十分秀美,只是如今身体发福,下巴也成了双层的, 虽然有些走形, 看起来倒也雍荣。那骑马的青年人乃是她的长子崔敬,后面两个少女便是她两个女儿了。
  锦帷张起, 女眷们都入内坐下, 男子们则在外头说话。崔敬已然考中秀才, 明年秋闱要下场应举人试。恰好崔家籍贯便在京城, 故而此次送妹妹入京成婚, 他便也要留在京城,准备明年的考试了。
  蒋家几个男丁, 除了蒋楠华已然随父从商,蒋松华与蒋榆华都是读书的, 跟崔敬相谈甚欢。蒋柏华虽然不懂这些, 但对崔敬的马儿十分感兴趣,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瞧着,要不是蒋锡抱着他,大约已经要跑过去摸摸了。
  蒋锡一家在无锡是养不起马的,何况江南一带多水,船比马还常用,虽也有出租的马车,但那些马哪里比得上崔敬这匹健马——颜色是纯正的枣红色,皮毛光润,在阳光下泛着缎子般的光泽,不时甩甩头抖抖鬃毛,蒋柏华的眼珠子就跟着转。
  崔敬看得十分有趣。他尚未成亲——崔知府想让他中了举人之后再谈一门更好的亲事,因此并不着急——偶尔在好友家中看见他们的孩子,就觉得肉团团的怪有趣,不过碍着内外有别,并不好亲近,如今见了蒋柏华,难得有机会这样近距离地接触一个小肉团子,便觉得十分之好玩。
  “小公子可是想摸摸马?”再次看见蒋柏华向马儿伸手,又被三七拦下,崔敬便笑着问。
  蒋柏华还不知道小公子是在称呼他,但马却是听懂了的,马上用力点着大脑壳:“柏哥儿摸马,骑!”
  崔敬大笑:“这么小就想骑马,将来一定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向蒋柏华一伸手道,“你太小了,不能骑马,不过可以去摸一摸,好吗?”
  蒋柏华毫不认生地往他怀里扑,由着崔敬抱他去马的旁边,上下其手摸起来没够,一边咯咯地笑,一边还要回头冲锦帷里喊:“姐姐,马马,来摸马马!”
  锦帷里头,桃华正觉得有几分无聊。蒋家与崔家既不熟识,门第上又差着好些,虽有景氏在里头妙语连珠,也多是奉承之语,要么就是不着边际地讲些今天天气真好之类的话,在她听来实在是毫无营养。
  其实锦帏里一众女眷们关注最多的并不是崔夫人,而是崔大姑娘。这位可是未来的皇子妃呢。
  崔大姑娘崔秀婉已经十八岁,在这个时代算得上大龄女了,不过在桃华眼里还正是青春年少。她中等身材,因为已经发育开来,虽然穿着宽松的衫子也仍旧显得有胸有腰,配上秀美的鹅蛋脸儿,在一群十三四岁的女孩儿当中显得别有风情,惹得蒋家几个姑娘不时地偷偷瞧她。
  “蒋姑娘净瞧着我姐姐做什么?”女眷们正在说话,崔二姑娘忽然笑盈盈地问蒋杏华。她才十三岁,看身量将来大约也就跟她姐姐差不多,只是比姐姐生得更俏丽些。大约是福州阳光灼热的缘故,肤色略深一点,不过被身上白地绣蓝蝴蝶的长褙子一衬,倒显得格外活泼。
  蒋杏华猝不及防地被她一问,下意识地啊了一声,片刻后才有些手足无措地道:“我,我是瞧着崔姑娘这根步摇好看……”
  蒋丹华低下头去,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向蒋杏华翻了个白眼。崔家姊妹头上身上的首饰不多,可哪一件都是镶宝嵌珠,极之华贵。相形之下,蒋家姐妹几个就要逊色许多,令蒋丹华颇有些后悔——今日不该戴曹氏送的那珊瑚珠钗,该将最好的首饰戴来才对。
  蒋家姐妹几个,今日戴的都是桃华过年时叫人打的镶红珊瑚珠的钗子,虽然衣衫各不相同,可有心人一看就知道是一家子姊妹。蒋丹华本是不愿戴与蒋杏华类似的首饰,可按礼貌来说,长辈送的首饰都该亮一亮相,若不戴这个,就该戴景氏送的珍珠头面,那个她更不高兴,就只得退而取其次了。
  这珊瑚珠钗自然比不上崔家姊妹的首饰,但蒋杏华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的首饰,也实在是件失礼兼丢脸的事。连于氏都在谈话中不着痕迹地转过脸来,狠狠瞪了蒋杏华一眼。
  桃华不禁瞥了一眼这位崔二姑娘。崔家两位姑娘名字最末一个字都是婉字,崔二姑娘就叫崔幼婉。然而从她的脾气来看,可跟这个婉字搭不上边。蒋杏华或许有失礼之处,但也无非是多看了崔秀婉几眼罢了,崔幼婉这样当面捅破,也够无礼的。
  蒋杏华低下头,却并没有什么羞惭的意思。其实她刚才根本没有看崔秀婉的步摇,之所以多看了几眼,是因为她记得,这位未来的皇子妃,在嫁给四皇子——确切点说,再过几个月就是安郡王——之时风光无限,可是总共不过四年,她就在西北郁郁而终,一年之后,安王续娶崔幼婉,延续了皇室与崔家的秦晋之好。
  郡王娶妃是件大事,朝中百官均知,蒋杏华虽然深居简出,但也听刘之敬说过。当时他十分称赞安郡王,说安郡王续娶妻妹,是因为与崔家的婚姻是当年先帝所定,崔秀婉死后,崔家不得势,安郡王本可再娶更有权势的王妃,却仍选了崔氏女,足见其孝云云。
  当时蒋杏华懵懵懂懂,只知道听就是了,但现在见到崔家这两位姑娘,却顿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以至于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却偏偏被崔幼婉发现了。
  崔秀婉倒是对蒋杏华的目光并不在意,确切点说,她从马车上下来就有点心不在焉,虽然也跟蒋家人寒喧,但往往是问一句答一句,答的时候,目光虽然在看着对话之人,却并无焦点,仿佛透过这人不知道在看哪里。
  这会儿听蒋杏华提到步摇,她仿佛惊了一下似的,立刻伸手摸了摸,然后才微微一笑:“多谢四姑娘夸奖。几位妹妹们的珊瑚钗也很是好看,这般大家戴起来,一看便知是一家子姐妹情深。”
  桃华正坐在崔秀婉对面,将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清清楚楚看见,当蒋杏华提到步摇的时候,崔秀婉有一丝颇为明显的惊慌,不过迅速压了下去。且她之后不但轻轻摸了一下那支步摇,还顺手又往头发里插了一下,显然十分之珍爱,生怕脱落下来。
  桃华本来没注意崔氏姐妹都戴了什么首饰,现在却忍不住也把目光投向崔秀婉头上。她梳了个高髻,因此那枝步摇就格外的显眼。步摇本身只是银质,整体呈一枝探出的半开玉兰花,花瓣由白玉镶成,下头悬挂五挂彩色宝石珠串,稍稍一动,珠串便轻轻晃动,将日光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
  整体来说,这支步摇的贵重程度还比不上崔幼婉头上那支赤金回鸾钗,但样式十分特殊,桃华瞧了几眼,忽然觉得那玉兰花看起来颇像一个横倒的草书“秀”字。
  以字为首饰花式也是有的,不过多是寿字福字,不是老年人便是幼儿才佩戴,像这种呈秀字的步摇,桃华还真是头一次看见。
  难道这步摇有什么来历吗?桃华这念头在脑子里一转,随即被她丢开了。管它有什么来历,统统与她无关。八卦这种事,要是别人肯说,那听听就好,最好是不要自己去刨根问底地打听。
  不过说起来,这些谈话也实在有点无聊,不是说来踏青么,结果是坐在帷帐里头晒太阳?桃华正想着如何找个借口出去,就听见蒋柏华在外头欢快地喊他,顿时顺水推舟,跟小于氏打了声招呼,起身出了帏帐。
  蒋柏华正摸马摸得起劲,摸完了后背还要去摸马头。崔敬这匹马是找了军中之人特意训练过的,脾气温和,不但没有烦,还用鼻子来闻蒋柏华的小手,逗得蒋柏华直把手往后躲,咯咯咯笑得跟小母鸡一样,见桃华来了,立刻大声喊她一起来摸。
  桃华看他兴奋得小脸红通通的,而崔敬已经明显有些吃力,赶紧走过去把他接过来:“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赖着让人抱呢?”
  蒋柏华仍旧很兴奋,指着马道:“马马!柏哥儿摸它。”
  “摸了多久了?”桃华把他放下地,离马稍微远一点儿,向崔敬微笑致意,“舍弟年纪小,不知分寸,劳烦崔公子了。”
  崔敬是个读书人,虽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但长时间举着这个小胖墩也觉得手酸。尤其蒋柏华还一直扭来扭去,就更加费力。这会儿桃华把孩子接过去,崔敬心里暗暗庆幸,若是再拖上一会儿,恐怕他就不得不主动把孩子放下了,那可有点儿丢人:“蒋三姑娘太客气了,令弟天真烂漫,十分可爱。”
  桃华看看蒋锡。按说蒋锡这时候该把孩子抱回去,可是他正跟蒋松华不知在说什么,说得眉飞色舞,完全没管这边。桃华只听见几句零碎的话,里头夹杂着酒蒸、姜制之类的词语,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见崔敬面带微笑,只好又笑了一下:“家父醉心于草药之学,一说起来就浑然忘我了,让崔公子见笑了。”
  崔敬笑道:“蒋三老爷是性情中人,三姑娘不必在意。”刚才相互见礼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位蒋三姑娘,觉得在蒋家一众女孩儿中间,她生得最为出色。不过毕竟他是外男,不好多看别人家的女眷,因此也就只匆匆瞥了一眼而已。没想到这会儿,竟因为蒋柏华的缘故,得以多看几眼了。
  桃华摇头笑笑,低头对蒋柏华道:“崔家哥哥抱了你这么久,还让你摸他的马,你有没有谢谢崔家哥哥?”
  蒋柏华立刻抱起两个小胖拳头,似模似样地行礼:“谢谢崔哥哥。”想了想,索性扯下系在自己腰上的一个小荷包递给崔敬,“马马让我摸,我给它吃糖。”那是他拿来装糖和点心的小荷包,若是出门,桃华便允他在里头装上两块糖。
  崔敬大笑,竟真的收下了,当即就把糖从里面倒出来,送到马嘴边上。蒋柏华睁大眼睛,看着马用舌头一卷就将两块糖收起嘴里,虽然欢喜,脸上却也不由自主露出点心疼的表情,看得崔敬闷笑不已。
  桃华觉得这个崔敬倒是个挺有意思的人,不过这年头讲究个男女七岁不同席,虽然今日是上巳节,女子出门踏青不算抛头露面,但长久这样单独跟崔敬说话也是不妥,于是向崔敬再次道谢,便拉起蒋柏华的小手道:“你摸过了马,要先去洗手才可以吃点心。走,跟姐姐洗手去。”
  因为要在外面呆大半天,桃华给蒋柏华准备了好几块湿帕子用来擦手,算是山寨版湿巾。不过这东西可没真正的湿巾那么方便,不好随身携带,还是搁在马车上。幸好马车就在不远处,要拿什么也方便。
  这样好的天气,车夫将马在树上拴牢,喂了水之后,见主子们一时半会的不会离开,也到附近草地上去坐着了。横竖离得也并不太远,一回头就能看见马车,主子若有招呼,也能听得见。
  马车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的,蒋柏华刚才跟马玩得太兴奋,这会儿被热气一蒸就困了。桔梗替他擦干净了小手,一个芋团子没吃完,眼皮就开始打架。桃华无奈,只得把他放倒在座位上去睡,自己跟桔梗在一旁守着,边打扇子边小声说话。
  桔梗对今日曲江畔的盛景看得目瞪口呆,不过感受跟桃华是一样的:“那么多的锦缎,多糟践东西呀……”
  桃华笑笑:“有钱没处花了呗。”
  桔梗睁大眼睛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奴婢不喜欢京城。姑娘,咱们什么时候回无锡啊?”
  原本是定了蒋老太爷寿辰一过就回去,但现在桃华多了个整理手稿的任务,总得完成得差不多才能回去。桃华心里计算了一下,道:“总归五月左右就差不多了。不过到时候若天气太热,或许就得再拖一拖。”蒋柏华年纪还小,大热天的奔波身子受不了。
  主仆两个怕惊醒了蒋柏华,将声音压得极小,正说着话,桔梗从车窗缝隙里往外一瞧,道:“姑娘,崔家大姑娘过来了。”
  两家的马车停在一起,崔秀婉想必也是来取东西的,桃华只瞧了一眼就不在意地摆摆手。别说,马车里暖洋洋的,她也觉得眼皮有点打架了。桔梗看她这样儿,捂着嘴悄悄笑了一下,自己也靠在车厢壁上合起眼来。
  四周都静悄悄的,所以崔秀婉的声音虽然隔着一辆马车,传进来的时候仍旧能够隐约听见:“把信给他了?”
  “给了。可是姑娘——”丫鬟的声音里带着焦急,不由自主地就高了一点儿,“姑娘可不能再这么……钦天监都已经把吉日送来了,您,您很快就要成亲了呀!”
  桃华和桔梗的睡意一下子都没有了,主仆两个对看一眼,脸色都不大好看。早知道就该在崔秀婉过来的时候跟她打声招呼,现在倒好,骑虎难下了。
  “我自有主张,你不要管。还有,若是这事传出去了,你该知道后果如何!”崔秀婉的声音严厉起来。
  桔梗眼巴巴地看着桃华,一脸“怎么办”的模样。桃华沉吟了一下,目光在马车里来回巡视。要是有颗石子就好了,她现在就能悄悄扔出去惊一下崔家的马,只要有点动静,崔秀婉自然就不会再说了。
  可惜马车里根本没有石子这种东西,桃华正在犯愁,却听崔秀婉的丫鬟忽然惊呼了一声:“姑娘您看!那,那不是四殿下吗?”
  四殿下?殿下是用来称呼——也就是说四皇子吗?桃华小心翼翼地扒着车窗缝隙往外看了一眼,果然有几骑从道路上过来,而崔敬已经快步迎过去了。
  桃华的眼睛很好——当然,说的是她这一世的眼睛。自打穿越过来之后,她就非常注意保护眼睛,光线不好的时候从来不绣花不写字,须知这里可没有眼镜,如果她像上辈子一样搞个八百度近视,那就只能一辈子半瞎着了。
  因为眼睛保护得好,所以看得远且清楚,于是桃华打眼往那队骑士们身上一扫,就觉得有点眼熟。
  那一行共五人,桃华最先认出来的是两个穿胡服的女子。没错!那个穿鲜艳的暗红底碎花、还镶着宽阔的缕金锦边的女骑手,就是当时在蒋家药堂里一脸兴师问罪样儿的那个丫鬟,好像叫什么蝶衣来着。至于她旁边那个穿青绿胡服,腰间打着五彩腰线的,就是当时她的同伴蝉衣!
  在药堂里出现的女子,居然是四皇子的婢女,那么——桃华隐隐的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从马车看过去的方向,那一行人的首领已经翻身下马,被马匹遮住了一点身形,但是在他几次露出了侧面之后,桃华已经能够辨认出来,此人正是当时蝶衣蝉衣称为公子的人。也就是说,四皇子曾经带着侍卫和婢女去了蒋家药堂,然后被她当面顶了回来?
  桃华在这一瞬间想了很多。难怪蝶衣跑到蒋家药堂就气势汹汹的,当时她还以为是忧心同伴的伤势,现在想想,他们当然早就知道蒋家药堂的主人是蒋方回之子,而蒋方回正是当年没有照看好贤妃而获罪的人,于是他们分明是去看仇人的,当然进门就是一副讨债脸!幸而那天她也在药堂,看出那个十五并不是扭伤,否则恐怕他们借着跌打酒的无效的理由,连蒋家药堂都能砸了吧?就像南华郡主砸回春堂一样……
  那现在呢?她的确是证明了跌打酒并非无效,但也等于是当面打了四皇子的脸啊。如今在京城里碰上,这位四皇子会怎么做?
  桃华脑袋里乱纷纷的。从南华郡主砸郎中招牌就足以看出来,这些上位者是不会跟人讲什么道理的,他们的身份和地位足够形成对别人的碾压。四皇子虽然据传是个不得势的皇子,至今连个封号都没有,但也毕竟是皇室宗亲,今上的亲弟弟!要对付一个小小的蒋家二房,恐怕也不费什么力气。
  “姑娘,四皇子来了,姑娘也该去见个礼。”还是崔秀婉丫鬟的声音将桃华从混乱中带了回来,“您看,夫人和大少爷,还有二姑娘,都在——”
  “我不去!”崔秀婉冷冷地说,“你去跟母亲说,就说我有些不舒服,在马车上歇着,不能与四殿下见礼了。”说着,就听见马车车轮前后滚动的声音,显然是崔秀婉已经往车里爬了。
  “姑娘——”丫鬟急死了,“那毕竟是四殿下,是您未来的夫君……”
  “既已订亲,成亲之前本就不宜相见。他已经来过家里一回,这次又来做什么。”
  “姑娘,那回您不是也没见四殿下吗?”丫鬟已经快要哭出来了。未婚夫妻不宜相见的规矩的确是有的,然而对方那是皇子!一次登门不见,现在人家追到曲江边上来了,姑娘还不见,这可是会得罪人的。
  “既然不该见,当然不能见。”崔秀婉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他是依礼登门拜访母亲和兄长,我也是依礼避让,有什么可得罪的!”
  “姑娘,话是这么说,可是——”丫鬟是个姑娘家,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出口。那是姑娘你将来的夫君啊,若是惹得对方不快,礼上可能挑不出毛病来,但那并不妨碍他在婚后冷淡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