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五章 有福之君
  “什么?让圣上退位?让那个孩子继位?”吴伯仁目光闪动,他将惊讶压制在心中,身体向前倾斜:“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既然我打算辞去大都督,那么宝座之上就不能坐着一个成年人!你们应付不了的!”
  “因为这个?”吴伯仁吐出一口长气:“那为什么不干脆由您去坐那个位置呢?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原因已经说过了!我不想再重复一遍,那个位置只能由朱家的人来坐,但又不能让他碍事,所以只能选择一个孩子,这样可以为我们争取至少十五年时间,这应该足够了!”
  “请恕我直言,圣上他正是春秋鼎盛,恐怕不会接受退位的!”吴伯仁捻着自己的胡须:“而且不管您是不是真的想要行鼎革之事,只要你这么做,别人都会这么想的!既然反正都要背负这个骂名,那何必又要多此一举呢?”
  “伯仁你说的也有道理!确实只要我这么做,肯定就会引来各种非议,这是无法避免的。但总比大明立刻四分五裂的好!而且我打算请一个人入朝,只要他愿意出面,自然能够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谁?”
  “海瑞海刚峰!”周可成笑道:“我打算让他出任左都御史!”
  “你让海刚峰出任左都御史?”吴伯仁吃了一惊,旋即摇了摇头:“他肯定不肯来的,此人软硬不吃,无论是威逼利诱他都不会理会的!”
  “不,你错了,海瑞他会来的,只要采用正确的办法!”周可成笑道:“我记得他现在在老家修养,这样吧,等回南京后你就拿着我的亲笔信去一趟海南,请他出山!”
  “是!”吴伯仁犹豫了一下:“不过恐怕海瑞恐怕连见都不会见我!”
  “这个你就错了,海刚峰他是个任事之人,他忠于的不是某个天子,而是大明,是这片土地还有这片土地上的人!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该灵活,他心里是很明白的!”
  “但愿如此!”吴伯仁叹了口气:“不过您有没有考虑过让他出任左都御史的后果吗?此人绝不会因为您举荐他出任此官就卖您面子的!而且此人清介之名天下皆知,到时候只怕请神容易送神难呀!”
  “你是说海刚峰当上左都御史后会找我的麻烦吗?那正是我期望的!”周可成冷笑道:“以眼下的形势,如果我想找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当左都御史又有何难?但那只会毁了我们,毁了我们的事业。这些小人当着我的面会大声叫好,背地里却打着我的旗号鱼肉百姓,中饱私囊,把所有的罪过都归结到我头上,一旦形势有变他们又会调转枪头,背后给我一刀。不错,海刚峰有自己的原则,他不会对我惟命是从,甚至会成为某些人攻击我的武器,但他也会消灭这些我们身上的蛀虫,时刻提醒我,不让我肆意妄为,会让这个国家政治清明、百官有敬畏之心,这些都是我希望看到的。君有诤臣,不亡其国;父有诤子,不亡其家,哪怕就是为了多听听逆耳之言,我也要把这个位置留给海刚峰,更何况我又不是真的想要谋朝篡位,与他并没有绝对的矛盾。就算海刚峰一开始不信,日久见人心,到时候他自然会明白的!”
  “大人您的胸怀宽广,伯仁钦佩不已!”吴伯仁叹了口气:“好,我一定会把海刚峰请出来!”
  “嗯!伯仁你将来是要做宰相的,身为宰辅,才具固然要紧,度量更为重要。说句实话,若世宗皇帝能够任用海瑞这样的诤臣,哪里有我们的机会?”周可成叹了口气:“为上位者,最怕的不是笨,怕的是私心太重,把自己放在天下前头,到头来没有不倒霉的!”
  南京,神乐观。
  当静音急匆匆的走进房间时,朱载垕正在吃自己的早餐。“圣上,圣上!”静音的声音难掩兴奋:“大都督三天前已经克复神京了!”
  “什么?这是真的!”朱载垕右手一抖,筷子落在碟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真的!这个臣岂敢胡说的!”静音此时也忘记了向朱载垕行礼,就这么站在长桌前道:“这是张相公派人送来的消息,信鸽刚刚送到的!”
  “那他为何不亲自来向寡人禀奏?他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天子呢?”朱载垕恼火的站起身来。
  “圣上!”静音赶忙劝解道:“刚刚打下来,前线很多情况还都没有确定下来,还需要时间查证,张相公现在恐怕正忙得不可开交,确定消息呢!他若是急急的报过来,过两天又发现不是这样的,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朱载垕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但显然他已经接受了静音的说辞。静音松了口气,正想着应该说些什么,突然听到朱载垕问道:“张相公送来的消息里有没有提到大都督?”
  “大都督?倒是没有怎么提,那就应该是还好呀!”静音不解的问道。
  “他还好?”朱载垕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大都督乃是国之柱石,他身体康健真是寡人的福气,我大明的福气呀!你说是不是呀,道长?”
  静音也感觉到了朱载垕话中复杂的意味,他不敢多话,只得低下头一声不吭。朱载垕也不催促,良久之后听朱载垕道:“大都督立下盖世大功,你代寡人去他府上传旨,赏银万两,准荫二子为锦衣卫指挥使。”
  “遵旨!”
  当静音离开房间,朱载垕重新回到长桌旁,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服侍用餐的两名宫女似乎也感觉到这种气氛的变化,她们屏住呼吸,低下头,竭力把自己当成没有生命的摆设,以免引来天子不祥的视线。几分钟后,她们听到朱载垕一声喟然长叹:“福气,福气,寡人还真是个有福之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