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明哲保身
  家里不许好月跟着入城,也不许她去作坊忙活。
  秉着身子着实还虚弱,她便干脆趴在了屋里的窗口上,对着外头开始发呆。
  安月则在她的房里拿着针框绣着肚兜。
  粉嫩色的底布上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蓝色蝴蝶,蝴蝶正嬉戏在两朵蔷薇花上。
  好月喜欢粉色,好月喜欢蔷薇。
  她这个肚兜,是绣给好月的。
  好月连针都不会拿,更别说会绣兜肚。
  但刘氏近些日子为了作坊之事忙活得睡觉时辰都减少, 又哪儿来的精力给好月做兜肚?
  且自己过不得些时日便要嫁了,她怕自己出嫁之后,好月的兜肚也需去买才又得穿了。
  如此一想,安月便恨不得日夜加工的替好月绣十几块出来,好让好月每年都有得换。
  安邦早上去河边练了身子,响午则窝在了自己房内背书习字。
  刘老爷子身子也康复了不少,吃罢完了早饭之后便去捣鼓着他的菜园子。
  似乎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事可做,似乎每个人都满意着现在得生活。
  好月看着外头的阳光有些出神,她对生活的意义,似乎没有定义——
  之前她想着让自己努力些,让家人在物质上过的丰厚些,不至于今后再不能吃不饱穿不暖住不好。
  可目前家中的情况明明已经能吃饱穿暖,能稍稍富余的过着生活。
  但——她却似乎仍旧不满足。
  他们到底只是小门小户之家,若是今后在权势面前,只怕所有的一切都会随着人家小小的一个动作而荡然无存的。
  之前好月并不会去如此想这些问题。
  她觉着,只要生活在物质上好了,平日里过的平平淡淡些也成。
  但自打安月莫名其妙的被秦家下了聘礼来定亲时,她深深觉着权势的重要。
  安月不想嫁,刘氏不想应,但在权势面前,她们没有拒绝的本事,只能乖乖接受。
  这回是秦臣,下回呢?这家里,还有什么东西能给予?
  越是如此想,她便越是觉着权势的重要。
  脑袋本就有些晕眩,再因着她胡思乱想了一通之后,便更有些头疼欲裂。
  抬手以指腹给自己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的不知现下要走哪一步。
  见着她的异样,安月放下手中的针线来到她的身前,伸手替她按了按太阳穴。
  “可还是头疼?”
  感受着安月纤细柔软的手指尖传来的力道,好月缓缓翕上了眼,享受着她带来的舒适。
  “倒也不是疼,只是有些发胀!”
  日早间她喝了药,只觉得舌尖还是发苦的。
  安月便道,“你可想吃什么?有想吃的你与我说,我去给你做来!”
  “没有!”好月声音轻轻,转移了话题,“今日六月十四了罢?”
  突然说起日期,安月没反应过来,“是了,过了这三伏天后,天气便也该凉快下来了!”
  好月忽然轻笑出了声,“距离姐姐出嫁,也不过二十几日了!”
  闻言,安月立时愣住。
  这出嫁的日子,怎的就这番快?
  “我嫁的近,秦府也在扬州城,今后想要见面,那也是极为容易的,你莫担心,待我一有空便回来看你!”
  安月的声音低低,像是在宽慰好月,又似是在宽慰自己。
  “姐!”好月抬手,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安月的手上,再将她的手缓缓拉下来,示意她坐在自己旁边。
  “嫁入秦府之后,不必胆怯,若是由丫鬟婆子敢给你脸色瞧,你定要拿出正房的身份出来,莫要独自忍受莫要忍让,人啊,越是退步便越让人得寸进尺,一味忍让绝非是个好法子。
  咱们也不知晓秦夫人为何,但想来,应当也不会太好相处——姐姐不必太过讨好,也不必太过疏离,风不必害怕,她又吃不了人……做好自己应当做的,尽量与她相处的相敬如宾便好。
  秦臣么——我倒觉着,需得一物降一物,姐姐是女子,该软时刻得软,不该软时绝不可手软,对于男人那套,吹枕边风——很受用!”
  好月一口气说了这些,直听的安月愣了愣。
  话了,好月又继续补充道,“但姐姐无论何时不可将心底话与府中任何说,也不可去信府中任何一人,特别是男人,姐姐更是莫要轻易相信,否则伤了的则是自己!”
  有多少深闺的妇人因错付了真心而在那重重强院之中不得自由?
  秦府是官家,官家的后院再如何也不会不存在宅斗。
  再且,还听人说,秦臣在府中还有好些个通房丫鬟。
  既然能做通房丫鬟,那里头定然也不会有什么善茬。
  她希望安月能明哲保身。
  说道最后,她语气加重了几分,“但姐姐需得记住,无论何时,咱们家都是你的避风港,我将是你永远的后盾……只要我在这世上一日,我便不能让你受了委屈!”
  这句话,让安月没来由的泪眼汪汪。
  她伸手抱着了好月的肩膀,在将下巴搭在了肩膀上。
  “你放心,我不会受欺负的,也绝不会让你们再受欺负——今后我嫁入了秦家,便是秦知府的儿媳妇,今后看还有谁敢来欺负你们!”
  好月闻言,感慨万千。
  他们这一家子啊。
  刘氏努力的做好豆腐,她想尽自己的力量来让一家人今后有房可住,有衣可穿,有食可吃。
  安月同意嫁入秦家,想因自己让一家人不再受人欺负,有后盾。
  安邦读书认字习武,是想有朝一日,能够以自己的本事来庇护一家人。
  而她好月,也是如此,想让一家人今后更能生活的安康些。
  每个人的出发点都不一样,可每个人的意愿却是一样的,都希望一家人好,不再受任何人的欺负。
  两姐妹就着坐在窗边说了许久的话。
  好月这回再无顾忌,将自己所看见与所体验过的勾心斗角均都与她说了一遍,只希望今后安月遇事时,能够有足够的本是自理。
  安月听的认真,没怀疑,没疑问,只是静静的用心听着。
  这一坐,姐妹便坐了一个响午,直到阳光晒定,正午时辰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