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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栈大厅里,剑气四溢,兵刃相撞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宁静。
  ‘嘭’一声响,二楼一间客房房门被打开,两团黑色物体被从房间里扔出来,掉落在走廊的过道上。
  白衣少年和黑衣侍卫一前一后从房间走出来,在走廊扶手前站定,看着楼下的打斗,苏千澈懒懒道:“打得真精彩。”
  白发男人天枢闻言,手上的动作滞了滞,抬头,看向楼上。
  走廊上距离少年不远处挂着一顶灯笼,橘黄色的柔和光线照在少年微懒的面容上,少年白衣黑发,半阖的眸似夜空缓缓流淌的璀璨银河,光彩夺目。
  “他们竟失败了。”摇光不无遗憾地说道。
  “撤。”任务失败,天枢毫不迟疑地准备撤离。
  络腮胡闻言,从怀里摸出个东西往中间一扔,大厅内瞬间浓雾弥漫,待浓雾散开时,天枢等人便已消失,只剩苏煊铭一人。
  苏煊铭冷眼看了敞开的大门一眼,并没有去追。
  “啧,跑得真快。”苏千澈撇撇嘴,转过身踢了踢脚下的黑衣人,“他们可是一点都不关心你们。”
  苏煊铭纵身一跃,直接上了楼,站在苏千澈面前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无碍,便什么也没说。
  “大哥,刚才那几个,可都是七星楼杀手?”苏千澈看着苏煊铭问道。
  苏煊铭浅色薄唇抿成一线,冷声道:“进去说。”
  “这两个人怎么处理?”苏千澈又踢了踢地上的黑衣人。
  苏煊铭没说话,只拔出剑来,两道剑光闪过,地上的二人便没了呼吸。
  苏千澈有些讶异,却没有说什么,三人一起走进屋。
  十一点燃了蜡烛,烛光照亮房间,房间里的打斗痕迹一览无遗,床上的被子被划破,床头两道暗器深深嵌进木头里,地面两摊血迹,桌子缺了一角,可想而知,刚才的打斗有多激烈。
  “大哥,刚才那几个,不像是普通杀手。”苏千澈坐在桌子边上,双手支着脸颊看着眼前跳动的火焰。
  苏煊铭把剑放在桌子上,深邃得过分的眸底闪过一道幽光:“白发名天枢,北斗七星之一。”
  从苏煊铭少得可怜的话里,苏千澈对七星楼的了解又多了一些,只是都是七星楼对外公布的消息,并不属于特别隐秘。
  而为了阻拦苏煊铭,七星楼甚至出动了两个最顶级杀手,苏千澈对他的实力又多了一些认知。
  “大哥,无音,你可曾听过?”苏千澈问道。
  “只是一个小门派,无甚特殊。”苏煊铭看她一眼道。
  苏千澈懒懒地坐进椅子里,手指绕着一缕青丝:“皇甫溟说,那个要杀我的幕后主使,或许与无音首领有关。”
  苏煊铭眉头紧皱,他纵横江湖多年,自然也与皇甫溟打过交道,知晓他并不是什么善茬,如此重要的消息,皇甫溟绝不会轻易告诉苏千澈。
  “你答应了他什么?”苏煊铭声音幽冷如雪。
  苏千澈右臂枕在椅子扶手上,右手支头,侧着脑袋微挑起眼尾看向旁边的苏煊铭:“不过是去魔魂殿做客几日而已。”
  听到少年不甚在意的话,苏煊铭的眸光瞬间冷了几度,身体周围更是出奇的寒,“你不能去。”
  苏千澈修长的指尖按了按太阳穴,微阖的眸子里映着跳跃的烛火,“为何?”
  “魔魂殿好进,想要出来,却难如登天。”苏煊铭冷声道:“你绝对不能进去。”
  苏千澈眨了眨眼,有些无奈地说道:“可我已经答应了,不能再次失言。”
  她已经糊弄过皇甫溟一次,若是再食言一次,以皇甫溟的疯狂变态程度,怕是真要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十一薄唇紧抿,是上一次小姐去玉春楼之时,与皇甫溟做的交易?
  “什么时候?”苏煊铭声音越发冰冷,仿佛空气中都结上了薄薄的冰凌。
  苏千澈抖了抖身上的冰渣子,看来她的举动,让苏煊铭有些生气了。
  她确实是有些考虑不周,毕竟皇甫溟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人物,去了他的老巢,那就更是他的天下,对她来说便更危险。
  少年摸了摸鼻尖,声音压得有些低:“七日之后。”
  苏煊铭冷冷看了她一眼,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关于无音的消息不多,首领是谁,更是从未听谁提起过。”
  这么低调么,苏千澈指尖轻点脸颊,过了片刻又问:“你可曾见过一个身穿黑袍带着兜帽的人?”
  话一问出来,苏千澈便觉得自己有些傻,这么笼统的特征,能问出什么来?
  说起来黑袍兜帽,前段时间才在二皇子府上见过,不过那一个,肯定不会是幕后主使。
  苏煊铭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我派人去查。”
  又接着问了一个问题:“有哪些人知道你的身份?”
  苏千澈把那些人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答道:“都是与我走得较近的几个人,司影,璃王,怀王,晏大夫,你们二人……”苏千澈把人一一说了,末了又加一句:“二皇子应该也知道。”
  简泽彦一直对她不安好心,暗杀之事必然与他有关联。
  “不是他。”苏煊铭抿了抿唇,片刻道:“他想抓你,不想杀你。”
  苏千澈叹一口气,双手枕在桌上,下巴搁上去,懒懒道:“我到底与谁有深仇大恨,杀手都来四波了,还不放弃。”
  “四波?”苏煊铭皱眉,冷声问:“什么时候还有一波?”
  十一更是震惊,小姐竟然已经遇到这么多次刺杀了?
  苏千澈半眯着眼,懒洋洋开口:“璃王的接风宴之后,回相府的路上,第一次遇到那些杀手。”
  苏煊铭浓眉紧皱,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串联在一起,却又好像没有,他看一眼少年昏昏欲睡的模样,冰冷的声音也变得轻了一些:“你先睡觉,不必多想。”
  苏千澈毫不客气地点头,直接一阵风刮到床上去了。
  苏煊铭站起身,以眼光示意十一随他一同出去,十一点头,两人无声地走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回到隔壁,以宁傲为首的九个映月庄弟子已经没了影,苏煊铭也没有理会,冷声道:“把那一日你们遇刺的情况告诉我。”
  十一想了想,把当时的情景一一说了。
  苏煊铭听着他低沉的声音,浓眉始终没有舒展开。
  ……
  黑暗渐渐散去,津京城又迎来新的一天。
  一大早,十一便敲响了苏千澈的房门。
  “公子,用饭了。”
  男子声音低沉,如大提琴般的醇厚悠扬,床上的少年身体动了动,许久没有反应。
  十一幽深的眼底带着浅浅柔和的光,没有再敲门,也没有离开,就那般静静站在门口。
  又过了一阵子,床再次动了一下,苏千澈掀开被子,懒懒坐起身来,习惯性地打了个哈欠,才慢吞吞地穿好衣服下床,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铜镜里映出少年略显模糊的容颜,惺忪的睡眼,些许凌乱的发丝,眉心处燃烧的小火苗,以及日渐精美的轮廓。
  苏千澈眨了眨眼,镜子里,少年身后,忽然多出一个精灵般晶莹剔透的美男子。
  男子一身白衣,长身玉立,琥珀色净透的眸底泛着浅浅流光,面庞白皙,晶莹如玉,如花瓣粉嫩的薄唇微微开合,轻柔如水的声音在耳边缓缓荡漾开来。
  “苏小姐,影为你束发。”
  随后,男子轻柔地拿起木梳,极为专注地梳理着她的满头青丝,细致的动作,仿佛隐藏着上万年的温柔缱绻。
  苏千澈颇为烦恼地一挥手,镜子里男子的身影消失,却仿佛有浅浅的幽香停留在鼻端。
  哎,有人伺候的日子,就是好啊,都不用她亲自梳头。
  收拾好之后,苏千澈对外面道:“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十一端着一碗粥和几碟小菜走进来,他把托盘放在桌上,低声道:“我与大少爷都已经用过饭,小姐吃完之后便出发。”
  “嗯。”苏千澈点点头,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昨晚你们说了什么?”
  “大少爷问了接风宴以及接风宴之后,小姐遇刺的事,其他的没有多说。”十一薄唇微抿,声音有些低沉:“大少爷或许猜到些什么。”
  苏千澈夹了菜,嚼嚼,咽了之后道:“既然大哥不说,我也不问了,等他确定了谁是幕后主使再说。”
  这种伤脑筋的问题,她还是不想了。
  十一‘嗯’一声,过了片刻又道:“昨日那几个映月庄的人,趁乱逃走了。”
  “不必管他们。”苏千澈道,嘴角轻轻勾起,“反正我们去到映月庄里,也会给他们一个教训。”
  十一薄唇微抿,有这种仗势欺人的弟子,真是给映月山庄丢脸。
  用过饭后,三人再次上路,经过一日休息,苏千澈又有了些兴致,兴趣勃勃地要骑马,然而这一次才只坚持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又要换马。
  苏煊铭一言不发地把她提过去,苏千澈舒服地倚在男子怀里,把他坚硬的胸膛当靠背。
  感受着炽热的温度从背后传来,苏千澈暗搓搓地想,若是让简沐欢知道她老是占苏煊铭的便宜,会不会气得掀桌。
  苏千澈摸了摸下颚,眼底闪过一抹思绪。
  前些日子皇上身体都还很健康,为何会突然要退位?若是简沐欢真当了皇上,他与苏煊铭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大哥,你觉得太子怎么样?”苏千澈盘腿坐在马背上,整个身体都窝在玄衣男子怀里。
  苏煊铭眼底划过一道暗光,避开了这个问题,冷声道:“好好坐着。”
  虽这般说着,男子却还是小心地虚环着她的身体,以免她不小心掉下去。
  “大哥,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不回答?难道是不好意思开口?”苏千澈转过头,笑意盈盈地看他。
  玄衣男子目光深邃,俊美无铸的脸庞没有丝毫表情,他浅色的薄唇微微抿成一条线,拒人千里之外的冷。
  “太子待人宽厚,礼贤下士。”
  等了半天也没有再等到另外的话,苏千澈眨眨眼,“就这样?”
  苏煊铭不说话。
  “那你觉得,太子是不是良人?”苏千澈依旧笑眯眯地看他。
  十一心里猛然一震,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煊铭凌厉的眉峰皱了皱,低头看着少年精致如画的容颜,以及半阖的黑眸里浅浅的流光,抿了抿唇道:“不适合你。”
  “为何?”
  “大哥不会让你进宫。”苏煊铭没有解释,只坚定不容置疑地说道。
  “那如果太子放弃皇位,要与我私奔呢?”苏千澈勾唇,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不可能。”苏煊铭沉声道。
  “为何?”
  苏煊铭抿着唇不说话。
  苏千澈抬手扶额,简沐欢究竟是看上这块冰山哪一点?
  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苏煊铭很快便驾马飞奔起来。
  津京城外,与虞樊城相连之处,有一片茂密的森林,属于双野森林外围,官道硬生生从森林中穿过去,两边地势较高,都是郁郁葱葱的树,空气极好。
  一辆马车在官道上穿行,马车车身并不华贵,拉车的马匹看上去也较为普通,驾车的是一位看上去五十出头的老伯,马车两侧分别有两匹马并驾齐驱,呈护卫姿态。
  老伯一边驾车,一边左右看了看两片茂密的森林,对身边的侍卫道:“听说这里有山贼出没,你们小心些,保护好夫人。”
  “是。”四名侍卫都恭敬应了。
  “管伯,可是有事?”马车里传出女子温婉的声音,被称为管伯的老人连忙道:“没事,夫人,老奴只是担心有些不长眼的小贼,惊到了夫人。”
  “若是遇到小贼,便给他们些银子打发了便是。”里面的女子温声道。
  “是,夫人。”管伯应道。
  马车又向前行驶了一段距离,彻底进入小山坳之中,右侧的森林里突然传来哗啦啦的声音,仿佛有人在里面奔跑。
  “大家小心一些!”管伯沉着脸,马鞭一扬,抽在马屁股上,马儿跑得更快了。
  “呔!”一个粗短身材,左眼上蒙着一块黑布的男人从旁边的树林中跳出来,平举着大砍刀喝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此过,留下美人来!”
  男人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圆球从旁边滚下来,滚到地上之后,两圆球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对马车高喊道:“对……对……留下美人来!”
  “你们下来干什么,给老子滚回去,别毁了老子的威猛形象。”蒙眼男人分别在两个圆球屁股上踹了一脚。
  两圆球捂着屁股大声喊痛,迅速抛开,离蒙眼男人远了些。
  管伯老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他猛地勒紧了缰绳,让马车停下来,好言好语地说道:“三位壮士,我家夫人回家省亲,还请通融通融。”
  “把美人留下,你们可以走了!”蒙眼男人大手一挥,很是爽快的模样。
  管伯眉头微皱,虽然面前拦路的只有三个人,可森林里不时传来轻微的声音,也不知道藏着多少人。
  听说这一伙山贼经常作乱,打劫过路的车队商贩,朝堂上虽派人围剿过几次,却因为山贼狡猾多端,又凭借广袤森林的优势,朝廷几次剿匪都不成功,好在这一群山贼并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只劫财不害命,朝廷几次剿匪未果,便也不再来此浪费精力。
  管伯下了马车,走到蒙眼男人面前,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子,递给他道:“我家夫人心善,不想与各位起冲突,小小薄礼,给各位壮士添些薄酒。”
  蒙眼男人皱着眉撇着嘴,一脸不屑地看着老伯手里的银子,抬手‘啪’地银子打落在地,怒声道:“你当老子是要饭的?就这点银子就想把你爷爷打发了?”
  管伯看一眼滚落在地的银子,脸庞抽动了一下,声音也冷了一些:“这位壮士,你要多少银子才会放我们走?”
  蒙眼男人左手叉腰,把大砍刀扛在肩上,上下打量着老伯,又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马车以及马背上的几个侍卫,道:“你们虽然低调,骨子里却透露着我是大肥羊的气息,你们六个人,至少要一千两才能过去。”
  管伯听言,心里微惊,他们都已经极尽朴素,甚至连身上的气势都收了起来,就是不想让人认出身份,以免节外生枝,却没想到区区一个强盗,竟然一眼便能看出他们的不同。
  管伯正要说话,森林里便又窜出来一个人,在蒙眼男人耳边说道:“老大,又来了三只肥羊!”
  蒙眼男人掏了掏耳朵,问:“有多肥?”
  “很肥!他们胯下的马神俊无比,极为少见,三人装扮也是极为奢华,仅仅是那少年头顶上的玉冠,都价值不菲!”来人两只眼睛里都写着金子的形状,一边说一边流口水。
  “有没有美人儿?”蒙眼男人拍了那人脑袋一巴掌,就瞧不起他这副没出息的样。
  那人摸了摸脑袋,有些委屈,听到蒙眼男人的话,顿时换上一副色眯眯的表情,轻声道:“老大,虽然没有美人儿,但是那三人都是英俊至极,比起许多美人儿都好上数倍。”
  “出息!”蒙眼男人再次狠狠地拍了那人脑袋一巴掌,再次对管伯道:“把一千两拿出来,就放你们过去!”
  管伯呵呵笑一声道:“如此多的银子,老夫做不了主,需请示夫人一番,请壮士稍等片刻。”
  “快去快去,别耽误老子时间。”蒙眼男人不耐地挥手催促。
  管伯回去转告了蒙眼男人的话,马车里的夫人还未开口,倒是侍卫说话了:“这些山贼真是贪得无厌,竟然想要一千两,简直做梦!”
  “咱们直接杀过去,区区几个山贼而已,怕什么?”
  管伯轻声道:“我们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不得冲动,听说马上便有另外三人来到此处,咱们先静观其变。”
  这群山贼一张口就是一千两,分明是把他们当成肥羊宰,即便他们真拿出一千两来,怕也是不好过去。
  就这耽误的时间,便有三人从地平线中纵马而出,三人背着光,如披着浅金色光辉般,来到两方人面前。
  为首的玄衣男子面容冰冷,浑身气势不容小觑,他怀里坐着个容貌精致的少年,少年懒洋洋的闭着眼似乎正在睡觉,两人身后,是同样面容英俊的黑衣侍卫。
  三人气度不凡,必定是富家子弟。
  蒙眼男人仿佛看到一堆堆金灿灿的元宝朝他迎面扑来。
  那马渐渐近了,才看到马儿也是膘肥身健,四蹄健壮有力,绝不是寻常人可以弄到的。、
  管伯见三人一路横冲直撞,直接越过他们,到了那蒙眼男人面前,心里直感叹,真是莽撞的年轻人啊。
  蒙眼男人立马跳出来:“呔!此山是我开,此路……”
  一阵狂风卷过,淹没了蒙眼男人的话,三人三马仿佛没有看到前面的人一般,直接从他身边绕过去,马儿急奔时带起的风,吹乱了蒙眼男人的头发。
  蒙眼男人额头青筋直跳,猛地转过头,怒声喝道:“给老子站住!兄弟们,拦住他们!”
  “呼啦啦。”
  一阵响声从四周传来,无数道影子从两边的林子里跳出来,黑压压的一群人挡住了三人的去路。
  突然窜出来的人让马儿受了惊吓,马儿仰头嘶鸣,前蹄抬起,似要把马背上的人掀翻下来。
  “吁~”苏煊铭和十一勒住马绳,让马儿停下来,苏千澈抬了抬眼睫,便看到眼前一堆黑乎乎的脑袋。
  蒙眼男人跑过来,用砍刀指着三人道:“打劫,都给老子下来!老子刚才说的话你们没听到?竟然不买老子的帐,真是太过分了!”
  苏千澈嘴角微抽,这人真是打劫的吗?身上穿着一条一条就像由破布连起来的衣服,跑的时候带起来的风吹起布条,那场面,真是辣眼睛。
  苏煊铭冷眼看了蒙眼男人一眼,又看向他身后的上百号人。
  “公子,直接闯过去?”十一低声问。
  苏千澈抬眸看了看两旁的树林,淡淡道:“不着急。”
  “那小子,把你头上的玉冠拿下来,老子看上那颗宝石了!”蒙眼男人指着苏千澈头顶的玉冠道。
  苏千澈抬手摸了摸玉冠上的红宝石,嘴角轻勾,笑意盈盈地说道:“想要?自己过来拿啊。”
  “哼,别想耍花招,把玉冠解下来扔过来!”蒙眼男人大马金刀地站在路中央,砍刀插在地上,右手按在刀柄上。
  风吹起他身上白色的布条,在眼前一晃一晃,苏千澈噗嗤笑出声,“既然你这么怕我们,为何还要打劫?”
  “一群亡命之徒,无需多说。”苏煊铭冷声说道。
  “大哥,你不怕被射成刺猬?”苏千澈轻笑道。
  十一目光冷然,转头看向树林里,果然看到树干之间不时闪过一道道凛冽的寒光。
  这一群强盗,竟然拥有如此多的弓箭手!
  “你们别废话,赶紧把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扔过来,老子耐心不多!”那蒙眼男人又开始大声喝道。
  远处,管伯低声问马车里:“夫人,是三位少侠,为首的那一位,似乎有些熟悉。”
  马车里,一只素手掀开车帘,一妇人探出头来,看向外面,在她身后,一素衣女子坐得端庄,女子三十上下,未施粉黛,只头上别了一根玉簪,却无法掩盖她清丽华贵的气质。
  女子透过车帘看了一眼马背上的两个男子,缓缓开口道:“管伯,你去问问,若是他们顺路,便与他们一道。”
  管伯有些疑惑地问:“夫人,您……”
  夫人不能暴露身份,为何要与别人走在一起?
  “那两位少侠都不是常人。”清丽女子点到即止。
  管伯思索了一番,莫非夫人想要拉拢那几位少侠?
  这般想着,管伯便朝三人走了过去。
  此时苏千澈三人因为不交出值钱的东西,面前的上百号强盗纷纷拿出了武器,凶神恶煞地看着他们。
  蒙眼男人紧皱着眉,他还从未见过如此不识好歹的人,区区三个人,难道还能和他几百号人作对?
  “别怪老子没提醒你们,这两边都埋伏着老子的人,只要老子一声令下,你们马上就会变成三只刺猬!”
  苏煊铭抿着嘴,从身后拔出长剑,剑尖指着面前的人,冷声道:“让开。”
  “哈,你竟敢拿剑指老子!”蒙眼男人看着那泛着寒光的剑尖,心里一凛,很快便又跳脚,“老子还从没被人指过!”
  苏千澈嘴角一抽,这人肯定是投错胎了。
  “这位少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旁边传来一个慈和的声音,苏千澈和苏煊铭同时转过头去,便看到那笑眯眯的老头,老头接着道:“我家夫人差我来问问二位,你们是要去哪里?”
  苏千澈淡淡睨他一眼,道:“在问去哪里之前,不是应该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
  管伯笑道:“我们交一千两银子便能过去。”
  苏千澈:真是一头肥羊。
  多次被无视的强盗头子已经开始咬牙切齿,他把砍刀猛然向前一挥,大声道:“兄弟们上,把他们全部带回寨子里!”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上百号人便疯狂地涌了上来。
  苏煊铭眸中闪过冷光,执剑的手看似随意地从上到下一划拉,便仿佛有一道白练划破空气,白光湛湛,半弧形的光芒冲进人群之中,接触到白光的人都大声惨叫起来。
  蒙眼男人转头一看,便见白光过处的那一片的强盗都倒在血泊里,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伤,躺在地上各种呻吟。
  “你……你是什么人!”强盗头子何曾见过这样的手段?仅仅只是剑气,便能伤了近二十个强盗,眼前的人真的是人吗?
  管伯亦是一阵心惊,难怪夫人会想要与他们同行,必然是看出了此人的不凡,看来他的眼界还远远不够。
  其余的强盗都止住脚步,不敢再上前,这样随意一挥,便能重创近二十人,他们这里上百人可不够他几下的。
  “现在可能让我们过去了?”苏千澈微挑起眉看向强盗头子,懒懒问道。
  “你们伤了我们那么多兄弟,还想走?兄弟们,给我……”蒙眼男人的话戛然而止,他瞪眼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少年,一双眼珠都快要跳出眼眶。
  这这这,这个诡异的少年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眼前的?竟然还用匕首比着他的脖子!
  “不想死的话,叫你的兄弟们都退下。”苏千澈轻声道。她倒是不怕弓箭,就怕马匹被射死,他们可就只能用两条腿赶路了。
  “你……你是人还是鬼?”蒙眼男人身体发抖,声音发抖。
  苏千澈轻笑一声,声音越发缥缈:“我的话,你听不懂?”
  少年带着寒气的声音喷在脖颈上,强盗头子仿佛感到一阵蚀骨的寒意钻进身体,抖得越发厉害了:“都……都退下!”
  强盗们仿佛都在等这句话一般,非常迅速地退到了两侧,中间让开一条大道,等着他们走过去。
  “真听话。”苏千澈懒懒掀了掀眼睫,轻声道:“帮本公子做一件事可好?”
  “什……什么事?”
  “大概明日,会有一行四百人到这里来,他们身上有最精良的铠甲和武器,胯下有日行千里的骏马,你们可以去抢他们的武器铠甲和骏马,可以用任何近战武器,但是不能用弓箭等远程武器,亦不能取人性命,明白吗?”苏千澈轻笑道。
  听到有铠甲武器和骏马,包括强盗头子在内的所有强盗眼睛都亮了。
  “若是他们要取我们性命,我们又不能杀他们,那多亏。”强盗头子还保持着一丝理智。
  苏千澈收了匕首放进袖子,懒懒道:“告诉他们,这是历练,就说,是十公子对他们的考验。”
  十一眼角一跳,小姐可真是会利用各种资源训练弑神卫,先替他们默哀三秒。
  “十公子?!谁是十公子?!”强盗头子一听到这个名字,瞬间沸腾了,“快告诉我,你是不是认识十公子,老子对那十公子可佩服了,啧啧,听说他在竞技场上连杀数人,全部是一击必杀!秋猎的时候,以一己之力,斩杀了数百头野兽,那家伙,可厉害了。”
  “对,咱们都可佩服十公子了!”其他的强盗齐声附和,上百人的声音在道路上回想,颇有些气势。
  苏千澈嘴角抽抽,额头黑线数条。
  她的大名,竟然连强盗都知道了?被一群强盗崇拜,心里的感受,怎么说,有点诡异。
  苏千澈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强盗头子便又开始说了:“我叫袁宝,少年你叫什么名字?对了,还有另外两位少侠叫什么?”
  “走了。”冰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苏千澈转过头,看向不知何时走过来的苏煊铭和老伯等人,轻咳一声,道:“明日就麻烦各位了。”
  话音刚落,苏千澈便感觉身体一轻,很快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嘿嘿,不麻烦不麻烦。”强盗头子袁宝挠着脑袋,目送着一群人走过去,心里却想的是明日那近四百件铠甲和武器。
  有了那些东西,他们的抢劫能力又能上升数个档次。
  只是这样的兴奋并没有持续多久,袁宝很快便意识到,自己是被某个言笑晏晏的少年给坑了,当他的强盗窝被洗劫一空,他连哭都没处哭去。
  马背上,苏煊铭微抿着唇,沉声对面前的少年道:“以后不可鲁莽。”
  “那些小喽啰,不是我的对手。”苏千澈不甚在意地说道。
  苏煊铭还要说什么,与他们并排而行的管伯便开口了:“公子,您是不习惯骑马吧,夫人说,马车里很宽,可以捎带公子一程。”
  “不必。”苏煊铭冷声拒绝。
  苏千澈撇撇嘴,若是可以坐一段路的马车,她是不介意的……
  管伯见这招不管用,便又问道:“不知三位是去哪里?若是顺路的话,不知可否请三位同行?刚才的事,我家夫人想要感谢三位一番。”
  “你家夫人是谁?”苏千澈看一眼身侧不远处的马车,问。
  有风吹过,吹起车帘的一角,苏千澈看到里面的女子端庄华贵,虽装扮朴素,却掩盖不住一身贵气,特别是那一双眼睛,隐隐带着迫人的威压,仿佛能一眼便把人整个看透。
  以前从未见过这个人。
  这样的女人,为何要邀他们同行?难道认识他们其中的谁?
  “夫人是虞樊城一家官员之女,此次是回虞樊城省亲。”管伯道,“三位可是要去虞樊城?”
  原本苏千澈对那位夫人的举动并不感兴趣,可偶然看到她的尊荣之后,她却突然有了一丝兴趣。
  “正好,我们三兄弟要去虞樊城,路上有伴,也不会寂寞。”苏千澈笑着对管伯说道。
  苏煊铭微皱着眉低垂着头看向少年。
  十一亦转头看了她一眼,眸底有些不知名情绪。
  “哈哈,没想到三位竟真是去虞樊城,如此的话,即便再遇到强盗,我们也不怕了。”管伯笑起来。
  “管伯,请那位公子进马车来坐坐。”女子温雅的声音响起的瞬间,苏煊铭便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