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此时有一只廷达罗斯猎犬静静路
  时间是什么?
  对人类来说,时间是逝去的流沙,是永不回头的季节流转,是无法用视线定位的神秘法则。
  自古以来,人类总爱对时间报以各种猜想,幻想着能够回到过去、扭转未来。
  人们认为这件事极为困难,且需要付出代价。
  但在神的眼里,人类所处的“时间”只不过和空间一样,是某种单纯的维度罢了。
  更改命运是如此的轻易。
  “这很简单,因为你们生存的时空本身就太狭小了。”
  在今天早上,知道我的打算之后,被我揍了一顿的犹格·索托斯毫不费劲地就将这个世界的一切拉到了我的面前。
  按道理讲,一个宇宙是多元的,本来就拥有无数的可能性,如果想要改变未来,只需要做出细微的更改就行了。
  但在受到干涉之后,这个宇宙的结局被固定了,由于神孽的存在,不管犹格·索托斯将这个宇宙的未来拨到哪个方向,所有的文明都以相同的方式被毁灭。
  ——这种时候,就应该用魔法打败魔法!
  被融入了阿撒托斯血肉的骰子,拥有可以扭转万物命运的力量,如果以整个宇宙为对象掷出骰子……说不定真的可以改变这个宇宙的未来。
  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对着他说出了这个想法,谁知道犹格·索托斯肯定了我的想法。
  “实际上,在看到那个骰子之后,我就知道这样可行了。”他说。
  “那你为什么——”我有些困惑。
  “我早就说过了:万物都会灭亡,就连文明本身也不例外。至于它们以怎样的方式走到终点,我并不关心。”那双冰蓝色的双眼里透露出冷漠,“你想要改变过去,我就可以让你去改变。只是……”
  他说着,垂下眼眸摸了摸我的头,眼中流淌出温柔的笑意。
  “我是在这个宇宙既定的终点见到你的,倘若未来的命运被改写,那我和你之间的羁绊就消失了。”
  “……”
  我完全没想到这一点,心里顿时一紧。
  ——如果改变了这个宇宙的未来,我面前的他就会消失吗?
  当然,我知道真正的犹格·索托斯是不会消失的。
  只是,真正的他——应该说是“牠”,是一位遥远而高高在上的神祇,本应该和我没有任何的联系。
  他能这样的姿态存在于我面前,本身就是奇迹。
  如果改变他人的命运,代价是失去属于我的奇迹,我还愿意这样做吗?
  从某种角度来讲,只是牺牲一段奇迹般的相遇——我自己不痛不痒,犹格·索托斯的本体也没有消失——能够换来整个世界的未来,已经非常划算了。
  本来这家伙就是自顾自地冒出来的,莫名其妙地开始入侵我的生活,还一天到晚给我搞各种奇奇怪怪的羞耻play,恶趣味严重……
  再说了,我又不是没有男朋友,外神这种东西有两个已经够可怕了,所以就算是少一个也……
  ……不。
  不是这样计算的。
  生命是无价的。
  奇迹是无价的。
  这根本不是以少换多的选择题,对我而言,天平上的两个筹码都同样珍贵。
  虽然只是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一小段时间,但我是发自真心地喜欢着这里的一切。
  虽然只和面前的这个家伙相识不久,但事到如今,我也确实……非常喜欢他。
  看着我一个人纠结了半天,犹格·索托斯突然叹道:“你真可爱。”
  我有些生气:“……我很认真在烦恼!你不要打断我的思考!”
  可恶!就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方法吗!
  “你烦恼个屁啊。”趴在旁边看了半天热闹的黑猫不耐烦地说,“只是换个化身的问题,就算你真的很中意龙的身体,让他再捏个一样的身体不就行了?”
  “……啊?”我有些呆滞地问,“可是我们之间的联系不是切断了吗?”
  “切断什么啊……”黑猫鄙夷地看了我一眼,“这家伙就在你面前,你让他答应你再来找你呗——实在不行你可以让阿撒托斯大人直接把他压过来继续当你的后宫啊……”
  阿撒托斯点了点头:“你因为这点问题烦恼半天的样子确实很可爱。”
  我:“……”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之后,我把这叁个家伙又揍了一顿,把他们轰出了家门,这才转身去酒馆寻找罗拉。
  既然掷骰子的方法确实可行,那我只要想办法掷出大成功就行了……所以,靠我自己是不行的。
  回想起自己尝试着扔出来的几个点数,我的视线有些漂移。
  这种拼概率的事,还是交给真正的欧洲人来做吧……
  ——就这样,向面前的人解释了半天之后,罗拉看起来终于理解了现在的状况。
  “我明白了。”她一脸冷静地说,“我不干。”
  我:“……拒绝得也太快了吧!”
  虽然猜到了她很有可能会拒绝,但这也太快了!
  “会爽快答应才奇怪吧!”脸上的冷静瞬间褪去,她惊恐地说,“万、万一我扔出大失败怎么办!就在刚才我还只想着晚上要就这辣条多喝几杯酒呢!什么世界的命运、宇宙的未来——为什么要突然压在我身上啊!我压力很大的好不好!”
  “这是代价。”我严肃地说,“你赢了我那么多次的代价。”
  她:“……”
  我像个恶棍一样掰开她的手掌,强行把一把骰子塞在了她的手心里。
  “放宽心嘛。”我安慰道,“大不了就是世界瞬间毁灭,那时候你也就不慌啦——”
  她战战兢兢地捧着手里的骰子,看起来快哭了:“你不能因为我调戏了你几句就这么坑我——”
  “也不一定非要这么做。”我把一样东西交给了她,“你先看看这个再决定吧。”
  “这是什么?”她一脸绝望地看着我递过来的羊皮纸。
  “这个星球的历史。”我说。
  感应到我的想法,面前的真实之书变换了形态,在空中展开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紧紧拽着骰子的罗拉拉了进去。
  “我日——”连骂人的话都来不及说完,罗拉整个人都消失了。
  我蹲在外面,等着她被放出来,心里没什么底气。
  由于涉及到阿撒托斯的力量,犹格·索托斯无法告知我被骰子干涉后的未来,而且他被我撵出去了,我忘了问他罗拉到底愿不愿意答应……
  要是她不愿意答应,就算了吧。
  之所以选择让罗拉来掷骰子,而不是我自己来,除了是我自己运气太差以外……更主要的原因,是我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决定这个世界的未来。
  这个世界的未来,应该由这个世界的人来做决定。
  作为一名外来者,我只完成做好和浩劫的约定就行了——
  不管结局如何,我会记住自己曾看到的历史。
  不知道过了多久,真实之书形成的漩涡再次出现,罗拉的身影从里面落了出来。
  漩涡缩小成了羊皮纸的形态,轻飘飘地落在她的面前。
  “……”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而是抬起头,下意识地看向上方。
  像是在注视着并不存在的天空。
  “如何?有决定了吗?”我问道。
  “……原来祭司大人说得没错。”她自言自语了一句,扭过头,犹豫着对我说,“那、那我就试试吧……”
  居然这么快就答应了,我又一次感到了意外:“你确定?”
  “……我确定。”她紧紧捏住了手中的骰子,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平静,“星星很漂亮,我想再见一次。”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我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看向自己的脚下。
  要以整个世界的命运为对象掷出骰子,还需要选择一个确切的时间点。
  在把罗拉找来之前,我就已经选好了那个时间——
  纪年历36244年,末日预言才出现在天空中的那个时代。
  也是我来到这个世界时所见到的那个时间段。
  视线从周围的层层重影中穿梭而过,感受到犹格·索托斯留下的坐标,我伸出了手。
  这一次,是真的要穿越时间了。
  身体像是在被拉长,周围的重重影像在向身后远去。
  我闭上了眼睛,却依旧能看到许多光怪陆离、难以名状的画面。
  这些画面在靠近我之后又迅速离去,自身化作虚影,就连留下的记忆也变得模糊。
  突然间,我感觉到了某种视线,不由地睁开了眼睛。
  在完全扭曲的空间中,我在自己的视角里看到一个黑点。
  那个奇怪的黑点一直卡在视线的角落,就像是固定在了眼角,随着周围风景的远去,在变得越来越大……就像是在朝着我追来。
  终于,它的身影占据了我面前全部的视线。
  面前的这个生物——大概是生物吧——有着庞大而扭曲的躯体,身体的骨架完全不对称,胡乱地组合在一起,骨架的外层只挂着一层薄薄的黑色皮肉,看起来瘦骨如柴。
  它的眼睛和嘴也长得很随便,挂在皱巴巴的头部上,其中一只比我的头还大的黑色眼睛正紧紧地盯着我。
  我们沉默着对视。
  怪物的眼睛动了动,对着我张开了散发着恶臭的大嘴,让我在刹那间紧张了起来。
  “汪呜。”然后它乖巧而低调地叫了一声,夹着尾巴从我的视线里跑开了。
  我:“?”
  等周围的场景恢复正常之后,我和罗拉已经站在了——我所熟悉的、西甸城的大街上。
  是夜,天空中的叁个月亮散发着夺目的光彩,照耀着着城市的灯火,而灯火照亮了人们。
  有几个行人从我们身侧擦肩而过,好奇地看了我们一眼,但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看了看周围的景色,罗拉的第一反应是挠了挠自己的脸:“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黑影?就是过来的途中——”
  “我也看到了。”我也很迷惑,“应该是狗吧……算了,这不重要。”
  她哦了一声,不再追究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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