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天下之乱
  朝廷的效率是极快的,确定了天下妖变停止这个信息之后,便立刻拿出了各地损失的数据,妖鬼的数量大致统计,以及分布范围,同时指定了各个地方负责的军队,并将叶青峰等人分别安排到了各个地方。
  叶青峰等人本来是以为众人一起行动的,没想到却要被单个分开,想要提出这个意见之时,却被程将军以眼神压制住了。
  退了朝参之后,回到天策府,程将军才沉声道:“你们不是小孩子了,不是做什么是都一定要聚在一起,陛下并不是不清楚你们的情况,只是想把你们分开,让你们各自锻炼一下。”
  “这一次的任务比你们之前的要轻很多,以你们现在的修为,也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你们进入真正的军队,去感受那种氛围,你们会得到很大的成长的。”
  “肃清天下妖物,时间不会太长,无论你们之间是友谊还是其他的感情,我相信都可以接受这样一段时间的分别。”
  话都说到这一步了,众人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是否在一起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众人没有那么矫情。
  夜又深了,在这个天策府的院子里,众人曾经秉烛夜谈,关于天下妖变,关于泾河龙王,时间仅仅过了一年,却感觉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
  叶青峰和凌霜月坐在亭子里,听着前方房中白无忧和雪千寻好像在争吵,看着慕子白房中的灯亮着,两道身影静默无言,似乎正在看书。
  明日便要出征,这是众人在长安的最后一个夜晚,楚家兄妹和紫嫣然都在自己的家,于是天策府便只剩下这最初的六个人了。
  “一切的细软都带齐了么?”
  凌霜月轻声问道,月光下的她娴静如水,比之去年,似乎更多了一份成熟与温柔。
  叶青峰点头笑道:“有储物戒,一切都很方便,只是这一次你去陇右道,我去岭南道,相聚这么远,下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何时了。”
  凌霜月忍俊不禁,捂嘴道:“那你认识我之前,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我看你是跟着白师兄学坏了吧,也会说这些关于思念的甜言蜜语了。”
  “那你是高看老白了。”
  叶青峰摆手道:“他都是跟我学的,我还需要向别人学习?”
  凌霜月道:“这么说你以前也有感情史了?总不会是无师自通吧。”
  “绝对没有,绝对是无师自通。”
  叶青峰连忙自证清白,然后愣道:“不对啊霜月,我发现你比以前更贫嘴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呢。”
  凌霜月俏脸一红,低声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你莫非还不清楚么。”
  叶青峰心中微暖,道:“这一次分别,各自前往各地,若是遇到修为高强的妖王级存在,你可不要逞强,配合军队将其杀之即可。”
  凌霜月道:“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你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冲动,遇到事情不能莽撞,也不能总想着去拼命,要用理智去解决问题。”
  说到这里,凌霜月叹声道:“当今大唐天子,是一个深谋远虑、胸有丘壑的千古明君,他把我们拆分开来投至军营,未必没有未雨绸缪之意,毕竟我们早晚会和无启魔国一战,也早晚会与灵墟碎层里边的存在一战。”
  “这些战斗关乎天下,动辄便是数十万上百万的军队投入,并非个人之力可以改变战局,他这是要我们提前适应军队的氛围,并容纳进去罢了。”
  叶青峰点头道:“也只有这样的君王,才有可能挡住蚩尤和混沌帝玉这样的千古人物的冲击,天下到底属于谁犹未可知,以后谁胜谁负并不知晓,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当今皇帝陛下所治之天下,国泰民安,繁荣昌盛,而蚩尤与混沌帝玉,则从未证明过自己。”
  “天下百姓深受战乱之苦,经不起这样的天地变更,故我将守护这片世界,尽自己一分绵薄之力。”
  凌霜月道:“别忘了,军队也是一个修炼的好地方,血与火的磨砺,会让一个人产生质变的。这一年来无数次大战,我们积累了这么多感悟,也该跟随着战斗,渐渐消化掉了。”
  叶青峰握住了她的手,道:“自身的强大,是未来安全的基础,我们都要活着,所以一定要努力修炼。在某种程度上,我是佩服修罗鬼王的,他或许滑稽,但的确有很多值得我们去学习的地方。”
  “放心吧。”
  两人相视一笑,月夜静谧无比,最后的相处时刻,总是会过得很快。
  翌日一早,众人全部启程,各自分道扬镳,前往各自所负责的区域。
  这一次,谁都没有带自己的宠物伙伴,白无忧和雪千寻把幽灵虎和小肥羊留在了天策府,九头鸟在附近的山脉休息,随时照顾着青河镇的安全,甚至叶青峰连死亡骑士都没有带,而是叫它保护长安。
  蝴蝶精灵依旧在慕子白的幻蝶扇中,但慕子白表示不会让她出来。
  这一次,所有人都下定决心要凭自己的实力。
  众人终于启程,定下赌约,看谁最先完成任务到达长安,这个赌约对于叶青峰这种路途遥远的来说有些不公平,但这个时候也不在意这些细节了,谁最晚到达长安,就请吃饭好了。
  叶青峰没有骑马,也没有带随从,一人一剑,踏步而行,直奔岭南道。
  路途遥远,但他从未停止奔跑,一路翻山越岭,无所阻挡,突破一重重阻碍。
  身体疲倦了,法力枯竭了,他也从不停下,然每到枯寂到极致之时,体内又会涌出一股崭新的力量,支撑着他的前行。
  法力一次又一次的枯竭,但每一次到干涸的边缘又会复苏,这样长期负荷的身体状态肯定是吃不消的,叶青峰知道这个道理,但他很清楚,自己的努力程度还差得很远。
  这一走便是两个多月,他白日迎着怒阳,夜晚迎着星光,无论天晴下雨,无论狂风雷霆,但都从曾不停下。
  但在这艰苦的磨砺之下,他变得更加沉稳,气质更加内敛,像是一柄寒芒毕露的剑,但却收到了鞘中。
  他终于到了岭南道,来到了穷山恶水之间,进入了军队。
  于是战斗开始了,他跟随着军队一路朝前,杀妖捉鬼,事必亲躬,与战士们同吃同住,也真实的感受到了这些大唐的战士的英勇。
  他们只是凡人而已,但拿起兵器,却敢与强大的妖兽战斗,几十人围杀一个,即使深受重伤,也绝不退后,即使有人战死,也从不后悔。
  叶青峰首先感受到的是他们的铁血,他们不怕死,怕的是退缩,怕的是没有勇气,怕的是丢失军人的荣耀。他们把军人的荣耀和尊严看得比天还重,比自己的生命还重。
  其次叶青峰感受到的是他们的那一股执念,什么执念,是修复河山的执念。
  他们似乎比自己更加渴望和平,每一个人都想着要去杀妖,早点打完仗,就可以回家了。
  而且他们很清楚自己在守护什么,是眼前的山川江河,是脚下的辽阔大地,是...家园!
  “俺们军人不拼命,平民百姓就得拼命,俺们男人不拼命,女人孩子就得拼命。那怎么能让女人孩子拼命呐。”
  朴实的话带着乡音,却让叶青峰颇为感动,他总觉得自己获得了什么,想要去抓住,却又什么也抓不到。
  岭南道大小七八十个州,上百个县,行军速度再快也需要大量的时间,叶青峰跟随军队一路清扫妖邪,染血之中,他的气质也变得铁血起来。
  看着前方上百妖兽,其中还有十多个妖将,一群七星方寸的弟子正在苦苦坚持。叶青峰率领大军赶到,顿时杀将过去。
  满地的鲜血流淌,不只是妖兽,更有大量的军人死去。
  叶青峰最开始的时候很是心痛,无法承受这样的死亡,但慢慢的就习惯了。
  这是战争。
  战争的意义是以少量的流血,避免大量的流血。
  每一次和妖兽战斗,损失的军人都是妖兽的好几倍,叶青峰渐渐意识到世界的残酷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可怕,要避免更多的死亡,他必须要冷酷的放弃少部分的生命。
  这并不高尚,但只能如此。
  “原来你就是叶师兄!我听过你们的大名!”
  “你们可真厉害,竟然把无启魔国都赢了!”
  “果然是闻名不如一见啊。”
  被救下的七星方寸的弟子在感叹,而叶青峰只是看着满地的尸体,缓缓道:“我们赢了么?”
  这是一个哲学问题,叶青峰还没有搞懂。
  但他或许懂李世民的意思了,这位陛下是戎马出生,打下了大唐半壁江山,他看得出,自己这些人各方面都很优秀,就是心不够狠。
  在这个世界,将来要面对无启魔国和灵墟,心不够狠是不行的。
  而之后的战斗,不能输,也输不起。
  叶青峰盘坐在地,心中是尸山血海,又是青河镇乡亲们那一张张渴望希望的脸。
  二者交织,都如一记记重拳打进了叶青峰的胸膛。
  他闭上了眼,身上透出无尽的金芒,进入了一种莫名的空灵状态。
  为什么是莫名?因为他还是如之前那般,似乎抓住了什么,但却又找不到到底抓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