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先生待产记_115
  坐在萧玉斜对面的白新见萧玉坐下,礼貌的笑了笑,伸长胳膊把一个苹果放到萧玉的桌子上,为昨天的事再次感谢。
  萧玉盯着那苹果看了看,最后收下。
  苹果长得不错,袜子肯定喜欢。
  见萧玉收下,白新才和他说话。
  “萧师兄,嗯,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白新在心里还是对这个严肃的师兄有些不敢接近。
  “问。”萧玉抬头看她。
  “嗯,你以后,是打算就在考古这一行呆着了吗?”
  萧玉微微疑惑的看着她。
  白新这才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她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后,不,是今年,今年毕业,就打算离开学校了。”
  萧玉意会,“找好工作了?”
  白新点点头,“从选了这个专业之后,我爸妈就不怎么看好我了,经过最近那些事,我觉得,还是选择一个轻松的方式生活好。”
  萧玉看着她没有说话,默认了白新的观点,他们这一行,确实是所有的苦衷都说不出口。
  让白新这样同类型的小姑娘干这行需要付出的东西远比上班族要付出的多,既然她有其他轻松一些的选择,那再好不过。
  白新原本不打算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别人,可是她把自己最好的纪念青春都奉献给了东大,都奉献给了她崇尚的职业,无声无息的离开,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这一次做了退缩的胆小鬼,我知道是我太弱了。”白新苦笑道。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转行不能算退缩,白新,你不错。”
  从顶尖口中听见自己不错这个评价,白新心里才算找到一些存在感,眼神恢复一丝光亮。
  “希望我成为不错的人,师兄。”
  两个人要说的话不多,和办公室里其他的研究生起去了美术教室工作。
  从上个星期开始,萧玉着手的半人高飞天神木甬便一直在接受修复。
  木甬的脖颈处出现大量裂痕,并且身上的漆色严重剥落,萧玉的任务量很大。
  古人工匠的手艺真心是现代工匠的楷模,他着手的这件木甬,木材均是需要生长近五十年的优质红木材,又在外面上了漆色。
  现在脖颈处的裂纹修复成了重大难题,一来想要把修复木材填进裂痕难度较大,而来没有与材质相近的材料。
  最后萧玉结合他们手头上的资源,用刻刀一厘一毫的雕刻了无数块细长越南酸枝红木,小心翼翼塞进木甬,最后拿手制木胶粘合。
  木甬外面的色漆大概三种颜色,其中剥落最厉害的地方就是木甬背后的颜色,与身衣饰相同,绿松石的颜色。
  一上午粘合用了三小时,制作色漆用了一个小时,把只好的颜料漆密封进容器,站了一上午的萧玉便去补充能量了。
  他们学校只有两个食堂,一个食堂偏向提供于教师用餐,离他们学院也近,萧玉进去一楼点了个烤肉饭,正巧遇上来吃饭的章鹤通。
  师徒两个人端着饭坐到一起,萧玉在今天这一上午,听到第二次有人要离开的消息。
  已经接近耳顺之年的章鹤通往后缕缕自己花白的头发,厚厚的眼镜片透露出儒雅的气质。
  “人不服老不行啊,我已经是个每天早上起来都要人扶着上厕所的老家伙喽。”
  萧玉拿着筷子盯着他师父的烤肉饭碗,是啊,他们这个行业,工作的时间大多都是蹲着,并且常年工作在阴暗的地下。
  潮湿,阴凉的环境必定造成老年之后才能显现出来的后遗症,何况有的墓穴和文物本身就不干净,人体吸收进去气体也会产生伤害。
  “ 咱们的队伍制度也要接近改革,以后就不是大家一个学校的团队工作了,而是把本省或者全国的人才集中成一个新的专家队伍喽。”
  听章鹤通这样说,萧玉有些不甘,“如果以后这样改革,埋没的还是那些热情的学生,要出力的还是像你们这样的老人?”
  笑容慈祥的老教授放宽心的点点头, “国家需要我们,这才是改革的意义。”
  至于那些刚入门的学生,他们还需要更多更长的时间先适应这样的节奏。
  经过层层筛选和考验,才能走到最后,成为他们这样的人。
  提到离别的话题总是伤感,章鹤通见萧玉神色清冷,显然他这个徒弟还是太年轻了些。
  他抬手拍拍徒弟的肩膀,“萧玉,你要明白,有些时候啊,咱们人活着,就像那你们年轻人爱玩的那什么游戏,规则早已设定好,我们没有更改的能力,只能尝试用不同的方法通关。”
  萧玉抬眸问他,“所以被迫接受不合理的规则也不能反抗?”
  章鹤通依旧平和的笑着,“不轻易妥协是咱们一辈子该有的态度,但是有时候,上层领导这么决定,一定有我们想不到的考虑。”
  他们没有再就改革的话题深聊,聊了也不能改变什么,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罢了。
  章鹤通留在学校的时间也不会长远,王瑾王谦两位教授也一样,他们的年龄摆在那里。
  萧玉和自己导师开玩笑,以后再也不用每次出差的时候,被他师娘盯着他师父吃降压药了。
  “挺好,以后退了休,泡泡茶听听戏,挺好。”
  下午给木甬上漆的时候,萧玉便多生出一个新思考,一边工作一边思考着关于他的人生问题。
  导师要退休,同行要专业,那么他呢?
  萧玉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执拧的性格导致他喜欢一条路上走到黑,有时甚至会钻进牛角尖。
  工作也一样,他从没考虑过以后要不要转行工作,可也从没想过自己要在这一个行业上工作到最后,只是心里的意念支撑着他为自己着迷的工作努力,谁也不知道这股劲儿什么时候就消失不见了。
  纤细的的平头画笔蘸着色漆一点点的均匀着色,萧玉上色上的细致,一下午的时间过去,他才完成了背部着色的四分之一。
  放下调色盘,再一次密封好色漆,萧玉头晕眼花。疲惫了一整个下午的眼睛看东西就像在看万花筒。
  萧玉不由得发出些牢骚,别说到老了,现在就要被折腾的出毛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