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感动
  手无力垂下,水依晴嘴角带着一抹释然的笑,永远闭上了眼睛。
  “依姐儿!”
  慎国公目中泪水滴落,轻唤女儿一声,抱着她的尸身走出了正堂。
  清华苑。
  屋里,不管是苏氏,还是来的四个老嬷嬷,及在旁打下手的丫头们,这一刻眼里都升腾起心疼的泪水。
  “娘,我身上的伤没事,过几日就会好的。”在喜鹊和翠喜伺候下,颜霏身上已清清爽爽,那些鞭痕上过药不再出血,“哎呀,今天可是我大喜的日子呢,大家都别愁眉苦脸好不,快,快帮我穿上喜服,梳妆打扮吧!也不知我会不会好看的像天上的仙女一样。”感受到周围沉重的气氛,颜霏打起精神,展颜一笑。
  “穿上喜服,就是天上的仙女也比不上娘的五儿!”
  拭去眼角的湿润,苏氏笑着道。
  宫里来的四个老嬷嬷和喜鹊,翠喜一干丫头妈子跟着附和了句。
  她们都笑了,但那笑看起来好勉强。
  多娇美的人儿,身上却被皮鞭抽打出一道道狰狞的血口子,看着让人心疼不已,禁不住就会落下泪水。
  可今个是个喜庆的日子,若是个个都痛哭流涕,瞧着都晦气。
  不多会,屋里一阵忙碌过后,就见铜镜里映出一张千娇百媚的面容。
  “云相的药真好,我服下到现在才过去一会子功夫,脸上就消肿了呢!”望着铜镜里的容颜,颜霏抬起手,轻抚着脸颊,微微笑了笑。
  喜鹊仰起头,逼退眼里的湿意,嘻呵呵地笑着道:“小姐本来就美,可今个这一精心打扮,就像夫人说的天上的仙女即便站在这,也会被小姐比下去的,”顿了顿,她歪着脑袋思量片刻,摇头又道:“不对,应该说天上的仙女与小姐根本没法比,因为小姐的风华,那简直就是绝世无双!”
  “马屁精!”
  颜霏唇角翘起,嗔喜鹊一眼,轻声说了句。
  “奴婢才不是马屁精呢,而且啊,奴婢也不屑拍马屁,因为小姐确实就很美啊,奴婢一句都没有说错,小姐若是不信的话,可以问夫人,和嬷嬷们!”喜鹊撅起嘴巴,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
  顿时,屋里笑声一片。
  院里。
  “摄政王,臣进去背舍妹出府。”听到屋里的欢声笑语,水牧文心中既高兴,又酸涩不已,妹妹没因遭受的一切苦难变得郁郁寡欢,反很快恢复往日的xing情,他是放心不少,但一想到她有可能将自己受的苦全埋在心底,他便感到无比心疼,理了理衣摆,他朝煜打了声招呼,就准备提步走向房门口。
  煜摆摆手,道:“不必,我自个来。”
  自个来?水牧文睁大了眼,从古到今,还没见过那个新郎官背新娘出母家,这……这妥么……
  好似看出他心中所想,煜淡淡道:“我想给她一个举世无双的婚礼,一切俗礼免了!”若是太过注重俗礼,那么今个这大婚怕只有取消,因为刚刚发生在正堂中的事,那可是对喜事实打实有所冲撞,但,俗礼于他来说,完全不被放在眼里,他娶她,她嫁他,张狂点说,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就算阎罗王出来挡道,他也会在今日娶她进门,做他一生一世的王妃,做他今生唯一的女人!
  水牧文听他那么一说,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当煜进到屋里,众人虽错愕不已,却也仅是短短一瞬间的功夫。
  见过礼后,她们眉眼低垂,恭谨退至一旁。
  人儿好美,镜中的她,容颜绝丽,肌肤光滑如玉,眉眼弯弯如天上的新月,流露出无限的美好。
  樱花瓣的唇瓣粉纷嫩嫩,乌发如云,发髻精致,戴着他为她准备的轻巧、别致,用黄金打造,精美至极的流苏凤冠,在这凤冠顶部镶嵌着一颗适宜的夜明珠,围绕在这夜明珠周围的是数颗光泽莹润的极品珍珠,明珠光芒照耀,人儿如同沐浴在圣洁光晕里的九天玄女。
  遮面的一排金色流苏,轻轻摇曳,人儿透过流苏的缝隙,对着镜中的他流露出一抹羞涩的微笑。
  羞涩?小女人还知道羞涩,煜xing感的唇角勾起,心中好不欢愉。
  目光慢慢挪移,大红喜服,不仅绣工独一无二,就是式样也堪称美轮美奂,且尤为轻盈,行走间宛若天人般踩在云朵之上,感觉不到丝毫负累。
  “喜欢吗?”
  低沉的嗓音在屋内扬起,煜眸色如水,望着镜中的人儿。
  “嗯。”
  颜霏脸儿袖红,轻点点头。
  “我抱你上婚车。”在某女惊愕的目光中,煜已俯身将其横抱在怀中,“你肯定很疲倦,若是走得慢了,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听话!”人儿有些不情愿地在怀里挣扎,煜凑其耳畔,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喃了句。
  实则,吉时什么的,就与那些俗礼一样,他才不在乎,他只想遵从自己的心,抱着她出母家,上婚车,再抱着她下婚车进摄政王府,他要给她一切荣chong,要她成为这世间最幸福的女人!
  煜的话,颜霏听着是在理,可她仍觉得有些不妥,就在她张嘴准备说话时,苏氏这时走上前,朝煜福身一礼,望着他怀中的女儿,眼眶泛红,神色恭谨道:“摄政王,臣妇今个就将五儿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岳母放心,五儿是我的妻,我此生定不负她!”煜的话一出口,苏氏感动的泪水直往下掉,“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我很高兴,走吧,要不然会错过吉时的!”拭去脸上的泪水,苏氏笑着说了句。
  “娘,你别伤心,我会经常回府看你和爹,还有大哥大嫂的,你们若是想我,也可以到王府来。”
  颜霏吸了吸鼻子,将手伸向苏氏。
  握住女儿的手轻拍了拍,苏氏慈爱地笑了笑,道:“娘不伤心,娘这是高兴!”说着,她松开女儿的手,又道:“到了王府,要好好伺候摄政王,不许任xing,耍小脾气惹摄政王烦心,可记住了?”
  “娘……”颜霏羞红脸,将头埋在煜温暖的怀里,小声嘀咕道:“就任xing,就耍小脾气,就……”
  煜耳力特好,听到人儿的嘀咕声,边往门口走,边垂眸爱恋地看着怀中的某女道:“就怎样?”
  “就惹你烦心!”颜霏想都没想,接住他的话脱口道。
  “哈哈……”跨出门,煜朗笑出声,“好,你任xing,我由着你,你要耍脾气,我也由着你,只要你每天开心就好,我嘛,永远都不会觉得烦心!”屋里,屋外的人听到他这话,先是一怔,接着不管知不知这话的来由是何,脸上立时都挂满了笑容。
  苏氏被翠思搀扶着走到院里,目光chong溺,笑嗔道:“刚还提醒以后千万不可任xing,瞧瞧,转眼工夫就忘到脑后了!”翠思眉眼含笑,回道:“夫人该高兴才是,摄政王是打心喜欢五小姐呢!”
  “嗯,我看出来了!”若不是真心喜欢,那冷然肃穆,位高权重,样貌俊美的男子,也不会朗笑过后,说出那么一番chong溺之语。
  煜踩着红毯,唇角含笑,出了清华苑,步履沉稳朝国公府大门口行去。
  此时的他,在笑容与喜服映衬下,妖孽的容颜更是惑人心神得紧。
  狭长的眉,齐飞入鬓角,好看的眸中幽蓝之芒闪烁,宛若蓝宝石一般耀眼迷人。
  怀中的她,绝世无双。
  抱着她的他,亦是如此。
  “煜……”颜霏双臂环着煜的脖颈,轻喃道:“嫁给你,我很欢喜!”他的怀抱既温暖,又让人觉得特别的安心,今日之后,她不再怀疑他对自己的感情,若不喜欢她,若不爱她,他就不会做出这么多事。
  感动么?
  感动,她很感动,感动他为她做出的每一件事。
  煜身形一震,随之唇角漾出的笑容加大,“能娶你为妻,我也很欢喜!”正堂上,看到那身穿嫁衣的女子不是她,他的心当时痛到了极致,恨不得将那冒牌货挫骨扬灰,那一刻,他发誓,找到她,决不再让这世间任何一人欺负她,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行!此刻,听到这比蜜还要甜腻的话语,他感到了无与伦比的幸福,感觉这世间任何事都没她在身边来得重要。
  爱她,就疼她、惜她、怜她、chong她!
  微仰起头,因有流苏遮面,颜霏看不清煜面上的表情,但她知道,他这会定是欢喜的,因为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浓浓喜悦。
  她笑了,笑容柔和而甜蜜。
  他们相识时日是不长,但他们的心却在此期间走的很近。
  与他相守一生,她欢欣至极,愉悦至极!
  “好一对璧人啊!”
  煜抱着颜霏刚一走出国公府大门,街两边围观的百姓,不约而同惊叹道。
  霞光映照下,那身形颀长,样貌俊美的男子,抱着怀里虽看不清面容,却从其身段不难看出的绝美女子,朝停放在一旁的豪华婚车一步一步地走去,男子神态威严却不失柔和,仿若天地之间,只有他和他怀中的女子,再无他人。
  颜霏倚在煜的怀中,透过流苏,朝街上看了看。
  和风影骑马回府,她知道铺到自家府门口的红毯,是从摄政王府一路延伸至此,且有看到百姓们都站在街两边的围栏外,更知道每隔数米,站着一名提着花篮的宫婢,她有有闻到弥漫在空气中的醉人花香。
  然而,那时的她,没丁点心思欣赏这一切,她只想着,赶快回到府中,揭穿岑氏母女的阴谋。
  “水五小姐真有福气啊,能得摄政王如此荣chong,我们只有羡慕的份了!”
  “谁说不是呢!”
  ……
  未出阁的少女们与身边的同伴,眸中带着满满的羡慕,注视着走向婚车的那抹颀长身影,低声议论着。
  “摄政王的眸子和头发真好看,以前听人说他长得特别可怕,全是骗人的,唉!若是能进王府做他的侍妾,我就是做梦都会笑醒的。”
  “要我说,咱们还是别痴心妄想的好,摄政王为水五小姐所做的事,咱们又不是没听说,就算有那么一天可以给他做妾,你们觉得会有幸福可言么?再者说,摄政王和璟王殿下很像,都是痴情之人,除过水五小姐,这一生他身边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
  “你说的对,是咱们奢想了!”
  国公府正堂中发生的事,街道两边的百姓并不知道,就是府内的下人,在听了慎国公的命令,也没一人敢对岑氏母女的事多加议论。
  煜抱着颜霏从国公府门口走到婚车前,满天花雨纷飞就没停过。
  “干爹,霏姨没事吧?”见颜霏在煜怀里一动不动,旭有些担心的问云澜。
  云澜紧了紧臂弯,抱他端坐在马背上,眸光温和,轻声道:“你霏姨没事,她只是累了。”曦,你的朋友没事,她和你一样坚强,也和你一样幸福,她马上就要成为煜的王妃了!遥望远方天际,云澜眸中涌现出一抹怅惘之色。
  “看到霏姨脸色苍白,满身染满血,我好担心,担心她会离开我,会回到她和娘的那个世界去,可我又一想,觉得自己好自私,如果霏姨能回去,她肯定会很高兴。”旭趴在云澜肩上,糯声说着,“但她若真的离开这里了,皇叔必然比我还要伤心,所以,我就自私一回吧,希望她别有事,希望她就留在这里,留在我和皇叔身边。”
  微微笑了笑,云澜爱怜地扶着旭脑后的发丝,温声道:“别多想,你霏姨不会离开这里……”默然了一会,他接道:“她的姻缘就在这里,你那么喜欢她,你皇叔那么爱她,就算有的选择,她也不会舍下你们,独自回到她和你娘的那个世界去。”
  旭乖觉地点点小脑袋,静默片刻,他晶亮的眸中倏然间聚满泪水,“干爹,我……我还是想娘和爹,还有阳……,娘没离开前,爹也有像皇叔这样,准备了场盛世婚礼,可万万没想到娘会突然离我们而去,也不知她在那边有没有和爹成亲……,若是能亲眼看到爹娶娘,那该有多好……”
  “乖,别伤心,干爹相信你们一家人总有一天会相见!”轻声安慰小人儿一句,云澜手指婚车,轻浅一笑,道:“快看,你皇叔好像有话说呢。”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旭抬起脑袋,朝婚车看去,就听到低沉的男声在长街上扬起:“我即墨少煜对天起誓,今生只娶一妻,尽自己所能,chong她,爱她,怜她,惜她!若违此誓,必遭天谴!”煜运转真气,神色坚定,出口之语尤为铿锵有力。
  颜霏眸中含泪,喃喃道:“就是没有誓言,我也信你,信你会对我好,信你会一生一世对我好!”
  “傻瓜,哭什么?”抱着颜霏上了婚车,煜在她耳边轻喃道:“别哭,我要天地日月,要天下人见证我对你的爱,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很幸福,也很开心,谢谢你,谢谢你容忍我的任xing,谢谢你宽容我的小脾气,谢谢你对我所做的一切!”煜揽人儿依偎在自己怀里,修长的花手指轻堵在她唇上,语声轻柔道:“不要说谢谢,对我,你永远不要说谢谢!”
  “嗯。”颜霏莞尔一笑,点点头,道:“煜,我好累,我想睡一会。”说着,她的眼皮子就耷拉了下来,注视着她闭阖在一起的双眸,煜握住她的小手,呢喃道:“睡吧,一切有我!”
  国公府门口,苏氏站在慎国公身侧,用帕子直抹眼泪,就是慎国公和水牧文父子,也是目中噙满泪水。
  不过,那不是伤心所致,而是因为太过喜悦,才会如此。
  “老爷,摄政王对五儿真好!”
  苏氏望着婚车慢慢离开,拭干脸上的泪痕,与慎国公说道。
  “嗯,我们五儿是有福的,有摄政王日后chong着她,爱着她,我们完全可以放下心了!”慎国公对于煜刚才的誓言,真得很震惊,水牧文亦是,他们没想到位高权重的摄政王,会当着街上百姓的面,不,应该说对着这整个京城的百姓,乃至天下的百姓,为个女子许下如此誓言。
  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更何况他还是一国王爷。
  然,他却许下一生只娶一妻,且只对其一人好,这叫他们这些有妻有妾之人,是何等的惭愧啊!
  水牧文转头望向淳于雅,望向这起初令他厌恶,鄙夷,现如今为他正孕育着孩儿的女人,心湖瞬间荡漾不已。
  “夫君,你有事与我说吗?”
  感受到他的视线,淳于雅的目光由驶离的婚车上收回,脸儿微显苍白,对上水牧文的视线柔声问道。
  “没事。”水牧文摇了摇头,揽她入怀,目中情意涌动,轻声道:“以前是我不对,从今往后我会对你好的。”云相出现,他有刻意留意过她,从她眸中没有看出丝毫波澜,她放下了往事,他呢?是不是也该放下了,再说,她和云相之间也并未发生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以前都是他胡思乱想,明知自己是他的第一个男人,还时不时用言语羞辱她,甚至于在chuang事上凌虐她,真混,那时的他真是个混账东西!
  淳于雅没有说话,仅是扯起唇角,轻点点头。
  她眸中有伤心,水牧文看得出来,嘴角动了动,他道:“小冉是为护你而死,我会着下人好好安葬她,听说她的母亲和幼弟在淳王府当差,要不,把他们母子接到咱们府里,以后就在幽澜院里伺候,日后有可能的话,我会帮她的弟弟在军中谋份差事,你觉得可好?”
  “谢夫君!”淳于雅退出水牧文的怀抱,眸中含泪,朝其裣衽一礼谢道。其实小冉的母亲和幼弟在淳王府当差蛮好,可今个发生的事,她心里实在是难受得紧,想着能为其母亲和幼弟做些什么,无论是于小冉那丫头,还是她自己来说,无疑都是种安慰。
  父王只是个空头王爷,没什么实权,国公府现下看着是大不如前,可有了今日这桩婚事,用不了多久,国公府必会恢复之前的繁荣,甚至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么一来,小冉的幼弟要取得一分前程,十之八九会成为现实。
  婚车缓缓前行,上面点缀的鲜花,以及漫天飘落的花雨,散发出阵阵芳香,抬眸望了眼婚车四周飘起的轻纱,煜用宽大的袖袍紧裹住人儿,生怕睡梦中的她受凉。本要绕京城行驶一圈,为不让怀中的人儿遭罪,煜临时取消了。
  围观的百姓们,处在他所说的誓言中,久久没有回过神。
  直至弥漫着芳香的婚车从他们眼前驶过,才一个个神思清明,再次出言叹起起婚车内的一对璧人来。
  “摄政王真的好了不起啊!”
  “确实是,他对王妃许下的誓言,就是咱们这些普通人都不易做到。”
  “要我说,那誓言于摄政王和王妃来说并不重要。”
  “为何?”
  “你们傻啊,京中近些时日的传闻那可都是真的,摄政王和王妃互相喜欢着彼此,而摄政王为了今个的大婚,百忙之中又亲力亲为做了那么多事,无不证明他和王妃之间的感情有多么的深厚,如此一来,你们觉得那誓言重要吗?”
  “照你这么说,摄政王干嘛还许那个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