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躺在床上,手背搁在额间,江亦瀚这个动作维持了很久很久,整个人觉得累毙了,但是,依然连闭眼也无法。
  “做我女朋友吧。”
  “你这是在追我?”
  大二那年,他的身边,开始无时无刻不存在着傅咏佩的身影,大学里的社团五花八门,摄影社里,他和她同是组员,电脑爱好协会也有她的身影,就连他被骗误入的书法社,也和她碰个正巧。
  她很清高,在其他男人眼里,很难搞,而他,象一阵风,不爱拘束,足足有一年的时间,她在他眼里,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美女”而已。
  后来,喜欢了,是因为他参加的轮滑社吧。
  他根本没有办法想象,象她这种那么注重形象的美女,会对轮滑这种激烈运动有兴趣。
  而事实上,在她再一次很不优雅地滑倒时,他再一次确定,她根本不懂轮滑,而这项运动,实在不适合她这种端庄的美女参加。
  他滑到了她身边,向她伸出了手,“我帮你。”
  但是,她却挥开他的手:“不用,摔倒了,我自己爬起来!”
  那是一个只靠自己的女孩,眼眸里坚强、理智与冷静,爱情很奇妙,往往只是一瞬间,就能打动一个人的心。
  “喂,你至少系个护膝吧!”在她再一次很不怕死地准备滑离时,他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但是,她回头:
  “不用,记住痛的感觉,下一次我就不会轻易摔倒!”
  任何事物,总是在有毅力的人面前屈服,他一直相信这句话的真谛。
  后来,她成功了,成功征服了轮滑,在各大高校举办的“轮滑新手交流大赛”中,她的表现脱颖而出。他永远记得,赛场每一个漂亮的转弯时,自己总是会回头,目光跟随着那道红色自信跃跑的身影。
  他知道,这回,他完了。
  比赛结束后。
  “我下个社团,准备参加音乐社,你来不来?”他故意挑恤。
  那时候,傅咏佩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因为,大家都知道,音乐是她的硬伤,她甚至完全搞不懂小蝌蚪爬在哪条线上,才不会闹笑话。
  “来就来,我怕谁?!”她的脸孔上是一如续往的倔然。
  “好了好了,我服了你了。”他笑着投降,“做我女朋友吧。”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脸上浮现自信的笑容,“你这是在追我?”
  “是吗,我以为,是你先追我?”他回以同样的笑容。
  她靠近他,一字一顿,“我只是想方设法吸引你,但是,是你自己在主动出击,是你先提出要求交往,所以,我只是被你追到了而已!”
  ……
  她是很迷人的女人,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都深深吸引着他。
  第一年,他的生日。
  “看你这么乖,从来不多瞄其他女人一眼,那么,送你一张实习卡吧!”在所有同学为了一个好的实习名额争得头破血流时,她轻轻松松就帮他落实了电视台为实习单位。
  “怎么办到的?”这份礼物,其实,他说不上有任何惊喜。
  他喜欢公平公正,如果他爱走后门的话,那么,他一个电话报出江邵竞三个字,就能搞定很多事情。
  但是,她说,“请收起你不必要的自尊心,我要我们能永远并肩站在一起。”
  她很强势,但是,他没有不开心。因为,他看到了,那年珍贵的生日礼物,她不是与他玩玩而已的决心。
  同样固执的他,轻轻一笑,最终,他没有选择到电视台报到,反而凭自己的能力进了电台新闻组。
  这让她气了好久。
  第二年,他的生日。
  “没有礼物,只是这个?你要不要这么省啊!”他笑得肩膀耸个不停,因为,他居然收到了旅馆招待券。
  “何必装清纯,你不是肖想很久了?!”她一副看穿他的样子。
  “我慎重声明,你冤枉我!”他哈哈大笑。
  那个生日以后,两个人的关系仿佛更加紧密相连,大学毕业,很多情侣的感情都走到了尽头,但是,他们却说好不分手。
  ……
  关于他的身世,他一直觉得没什么好提,既然选择了理想,就代表他不可能去经营宴天下。妥善经营、不断扩大,是大哥江邵竞的梦想,不是他喜爱的生活。
  他选择了一条平凡的路,所以,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少之又少。
  对于傅咏佩,一开始他是觉得没有提的必要,到了后来,他是渐渐不知道该怎么提了。
  大学的恋爱很单纯,但是,出了社会以后,完全不是这样。大家都在变,他是,她也是,傅咏佩变得越来越现实,出于职业形象的考虑,她对所有人公开的单身宣言,这让他超不爽,甚至引发了争执,只是,最终他还是在现实面前选择了理解。
  美丽的容颜,优雅的举止,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人追求她,不乏很多富豪、名律师、甚至还有她的领导。
  曾经,有几年的时间,他觉得他们越走越远,甚至,无数次他能察觉到,傅咏佩在有意无意拉开彼此的距离,只因为,他只是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记者。
  现实,让他越来越累。
  但是,每次都在他以为彼此的关系将要走到尽头时,总是她先放下姿态,一次又一次说着,对不起,我爱你。
  他心里清楚,她给予的拥抱,时而灼热,时而疏离,因为,她在苦苦挣扎着现实与爱情之间。这样的情景,让他如何说出口,关于其实他的经济能力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第七年,他的生日。
  在她尚没有送出任何礼物前,他先拿出了一枚戒指,笑嘻嘻:“既然我们这么顺利走过了七年之痒,那么,就赏你一个套住我的机会吧!”
  其实,他在赌。
  一个双输或者双赢的局面。
  那晚,结果是被求婚的她仓慌而逃,戒指被遗落在了餐厅。
  27岁,他的生日礼物,是收到一句沉重的手机短信:我爱你,但是,对不起……
  “对不起,我爱你”和“我爱你,但是,对不起。”字眼明明差不多,其中的区别是什么,他懂。
  这就是他和她七年爱情无言的结局。
  他以为,真的到此为止。
  因为,他的性格,不会也不屑去纠缠已经变质的爱情。
  快过年的时候,江邵竞打了通简短的电话给他:“农历二十五,我订婚,回家一趟,介绍你的未来大嫂给你认识。”
  “你保密工作也太好了吧?女朋友是谁呀?”他失笑。
  原本以为自己会争气点超车的,还是让江邵竞早了一步。
  “一个对我的事业有帮助的女人。”江邵竞言简意赅。
  他就知道,江邵竞是个工作狂,眼里除了他的事业版图,其他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
  带着同情未来大嫂的心情,那日,他还特意穿了平时从不爱的西服,甚至很给面子的打了领带,迈入了宴会厅。
  现场,镁光闪烁个不停,据说,新娘是一位有良好形象的公众人物,是江邵竞再次将宴天下更加扬名“天下”的秘密武器。
  江邵竞是个聪明的商人,丰厚的身家,英挺的长相,被媒体曝光的同时,也一跃成为大众心中的王子,而新娘的“神秘”,筹备订婚仪式的那段日子,刻意的炒作下,“宴天下”“江邵竞”几个字眼,几乎天天占据各大娱乐版的头条,网络引擎的搜找率甚至一度排到了第一名。
  因为保密功夫到家,大众各方好奇心挑起,疯狂臆测,甚至八卦杂志罗列出历年来与江邵竞有过所有商业接触或者有过往来的女明星、商界女企业家、富豪千金,一一分析评比,甚至可笑到因为江邵竞上过傅咏佩的访谈节目,傅咏佩也被名列其中。
  江邵竞成功了,不光是上海,几乎全中国,都知道了“宴天下”和“江邵竞”,所有人都在好奇着,到处谁才是那位幸运的公主。
  这全赢的局面,让宴天下豪席的预定,甚至排到了2014年。
  江亦瀚对这场如同营销般的婚礼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是,江邵竞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订婚仪式上,他以伴郎的身份出现。
  当像模像样的婚礼进行奏响,神秘的新娘,挽着父亲的手,优雅地出现在大众面前,揭开最后神秘的面纱时,他整个人都定住,石化了。
  乱枪打鸟,原来,也会打中一只。
  当江邵竞接过新娘,挽着她,正式替他们介绍时,“我弟弟江亦瀚,我未来妻子傅咏佩。”
  人生,没有比这一刻更值得让人嘲笑。
  傅咏佩冷静的眸底,也出现了慌乱,一向傲勇的她,眸底现出一个“怕”字。
  她在怕什么呢?江亦瀚心知肚明。
  但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她,还是镇定微笑着,伸出自己的手,“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您。”
  ……
  “叩叩叩”房门被敲响。
  江亦瀚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抹了抹脸,起身开门。
  “我……你,还在生气?”门外的室友晚晚,局促不安地问。
  生气?
  他扬扬眉,“老实交代,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了?”
  他透过她,顺便看了眼客厅,发现她那两个烦人的朋友终于滚了。
  “我、把客厅都收拾干净了。”晚晚小心翼翼道。
  因为,他下午摔门回房的举止,好象真的生气了。
  “当然是你负责收拾,不然你以为我会这么好欺负?!”他故意这样道。
  管它是不是周六,他才不替她擦屁股!
  “我没这样想。”她一本正经的回答。
  她有没有幽默细胞?江亦瀚失笑。
  见他好象心情好了一点的样子,“我、煮了……一碗面,你、要不要出来一起、吃晚餐?”晚晚更加小心翼翼。
  “面?”他挑眉。
  不会是方便面吧?
  “不是长寿面,你别误会!”她急忙摇头声明。
  哦。
  不是长寿面?这句话,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我、做、做得很简单,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她小心翼翼指着餐桌。
  这么不自信?江亦瀚探过去一看。
  很好,是很简单:康师傅海鲜面,还有,很慷慨的——
  加了个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