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服最强哨兵(十)
  姬瑾荣拒绝所有邀请他一起走的人, 等学生都散得差不多了, 才背上书包往外走。
  到了市区, 换上新校服、换上新书包, 再换上新的短发, 他看起来似乎更招人了, 每天出门许金花都会忧心忡忡, 恨不得去给他配一副黑框大眼镜。
  如果邵峻英现在出现在姬瑾荣,姬瑾荣能直接把他撕了。
  瞧他干的什么好事。
  他这么多年的乖孩子简直白装了。
  姬瑾荣走出教学楼,毫不意外地看到两个陌生人。
  一个三十来岁, 一张脸俊秀得像个青葱小男孩,他犹犹豫豫地站在那里,像个等待考试的中学生;另一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 剪着齐耳短发, 瞧上去娇俏又利落,明明应该是青春可爱的年纪, 眼底却满是忧虑。
  很有趣的两个人, 角色完全是互换的。
  从他们的长相, 姬瑾荣不难猜出他们的身份。
  而从过来的这两个人, 姬瑾荣读出了首都顾家向他传递的信号。想接他“回家”, 而不是想把他“处理”掉。
  很聪明的做法,换成是他, 他也会把流落在外的向导接回去。而既然都要接回去了,当然要打感情牌, 让他对顾家有真正的归属感, 发挥他作为向导的最大价值。
  否则的话,接回一个对顾家心怀怨恨的向导,他们哪里敢用他去“联姻”?
  姬瑾荣大大方方地走上前,说道:“顾先生,”他看了眼顾曦,“顾小女士,找个地方边吃饭边谈吧。”
  听到姬瑾荣的称呼,顾父懵了懵,忙不迭地点头。
  姬瑾荣一顿,心平气和地说:“爸爸家的老人病了,妈妈和爸爸一起回老家去了,家里也没人,索性去家里吃吧。”
  顾曦听到姬瑾荣的话脸色一变。
  顾父傻掉了。他艰难地开口:“……爸爸?”
  姬瑾荣微微一笑:“是啊,爸爸。顾昱那孩子过来时也知道的,那会儿爸爸刚好向妈妈求婚呢,姥爷看前段时间日子不错,就让爸爸和妈妈把婚事给办了。大家都是二婚嘛,婚事不用大操大办,有心一起过日子就好。”
  顾父说:“你、你什么都知道?”
  姬瑾荣说:“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顾父对上姬瑾荣含笑的眼睛,心里又是愧疚又是难过。他满面羞愧:“没有,没有,你应该知道,你应该知道的。”
  姬瑾荣见顾父脸上那毫无作伪的歉疚,倒是真的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的“生父”居然是这样的人,难怪把旁边的小女孩逼成那模样。他开口问顾曦:“顾昱那孩子没事吧?”
  顾曦见姬瑾荣望过来,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虽然她已经想到姬瑾荣可能是块难啃的骨头,可也没想到会这么难啃。
  从一见面开始,姬瑾荣就掌握着主动权,她从头到位都插不上半句话,只能由着顾父被姬瑾荣牵着鼻子走。
  顾曦说:“没有,三叔只是把他禁足了。”她故意透露了顾三叔的存在。
  三叔?姬瑾荣眉头一挑,他想了想,有些恍然:“你说的三叔,是顾靖真吧。”
  听到姬瑾荣准确无误地说出顾三叔的名字,顾曦心突突直跳。她说:“你听说过?”一直呆在那种穷乡僻壤的姬瑾荣怎么会知道他们三叔的名字?
  姬瑾荣说:“见过一面。”
  顾曦吓了一跳:“见过一面?什么时候?”
  姬瑾荣说:“挺久以前了吧,前几年去首都参加个比赛遇上了他,交流了一下养花心得之类的,蛮和气的一个人嘛。”
  和气?!
  顾曦瞪着姬瑾荣。
  连顾父也不敢置信地看着姬瑾荣,想要反驳几句,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顾曦还是不相信:“几年前你只是个小学生吧?”
  姬瑾荣说:“是啊,小学生。小学生不行吗?我乡下长大的,懂种花有什么稀奇。”
  顾曦简直不知道姬瑾荣是真天真还是故意的。她的意思明明是顾三叔绝对不会和个小学生搭话,他却歪曲成她怀疑他不会养花!还顺嘴用“我乡下长大的”刺他们爸爸一句!
  顾曦看向顾父,这感情动物脸上的愧疚果然更浓了。
  姬瑾荣已经从他们的表现看出顾靖真在顾家的地位。
  难怪那个男人给他的感觉那么熟悉,原来那男人的处境和他当年的处境差不多,都是拖着病体管着那快要彻底腐朽的一大家子。接手了一盘快下到末路的烂棋,每天都得为种种事务操碎心吧?
  就是不知道遇上了什么危机,连十几岁的小向导都想着送出去“联姻”。
  不过,以他对待许姥爷的粗暴手段来看,这棋会越走越烂也是意料之中的。也就是许姥爷无力反击才会消沉地退到乡下忍气吞声躲着,有能力反击的人会咽下这口气吗?
  如果是以前,姬瑾荣绝对不会考虑和顾家人坐下来谈。
  可现在有些不一样,在“末世”到来之际,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
  只要顾家给的筹码够,他不介意把它收下。
  前提是,他们有诚意。
  姬瑾荣把人领到市场,带着顾父和顾曦去买菜。顾父几乎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踏进菜市场,湿漉漉的地面满是污水和泥泞,他不由走得格外小心。
  顾曦和姬瑾荣都如履平地。
  姬瑾荣对顾曦的评价又高了一重。
  瞧着顾父小心翼翼避开污水泥泞的模样,姬瑾荣可以想象这孩子过的是什么日子。
  父亲和兄长都有点蠢,叔父又是那么个强势的人,这孩子的日子想想就很艰难。
  姬瑾荣熟稔地和摊主们打招呼,花比较低的价钱拿下了一批肉菜。
  顾父看在眼里,一时也忘了脚下的路有多破烂。他看着姬瑾荣熟练地讨价还价,迅速脑补着姬瑾荣这些年来过的日子,顿时有些鼻酸。
  等看到姬瑾荣走进厨房,顾父难过地说:“我看他不会和我们回去了……”
  顾曦说:“不一定。”
  顾曦觉得姬瑾荣会和他们一起回去,不过不是因为他们的到来,而是因为别的原因!
  饭菜上桌,姬瑾荣让他们坐到饭桌边吃饭。
  姬瑾荣说:“先吃饭。”他吃饭的姿态从容而优雅,不像是乡下长大的苦孩子,反倒有几分顾家老三顾靖真的影子。
  顾父怔怔地看着,莫名有种自己面对的是家中三弟的错觉。
  从小到大,他这个大哥都没什么用处,反倒是家里的弟弟比他要出色。在他流落在外的那段时间,本来是二弟被当成继承人培养,等他被家里找回去时二弟却不在了,只剩下三弟顾靖真独掌全局。他这个三弟一向不爱理他,只是从小比较有贵人缘,许多人都对他另眼相看。
  外面很多人都在议论,二弟的死和三弟有关。
  三弟从来不解释,他也不敢去问,只是在三弟威胁说要“处理”许金花母子时他害怕极了,一步都不敢迈出家门,生怕三弟觉得他是想去找许金花。当时他想着,反正只是一年多的相处,许金花应该很快可以忘掉的——
  没想到许金花会怀上他的孩子。
  等他知道时曾经想过马上把孩子接回家,可三弟却否定了他的这个想法。
  因为他已经娶妻,而且有了一对双生子。
  三弟说,他已经对不起一个女人,不能再对不起第二个——其实应该是他的妻子能给家里带来好处,而许金花不能。
  现在妻子已经去世许多年,三弟也点头同意了,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开口让姬瑾荣“回家”。
  至于许金花——
  许金花已经和别人结婚了,还是在他另一个儿子的见证下完成的。
  顾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困窘过。
  顾父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
  看到姬瑾荣放下筷子,顾父急切地想掌握话语权:“我、我们能谈谈了吗?”
  姬瑾荣挑挑眉,说:“我从来没有阻止你说话。”
  顾父说:“我这次是来、是来——”
  顾曦看不下去了:“我和爸爸是想来接你回家的,既然你妈妈再婚了,不如和我们一起回去吧!首都的师资和各种资源都比这边要好得多,你要考好大学会容易很多。”
  姬瑾荣唇角一挑:“从一个哨兵口里说出‘考大学’三个字,感觉很有趣。”
  顾曦一僵。她想起顾靖真说过一句“邵峻英对他很感兴趣”,也就是说,姬瑾荣其实知道自己是个向导,也知道关于“觉醒者”的一切?
  顾父也反应过来:“你、你都知道?”
  姬瑾荣淡笑:“这个问题你问过了。”
  顾曦看着姬瑾荣脸上的笑容,终于明白姬瑾荣为什么会给她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因为姬瑾荣很像顾靖真。
  顾家上下,没有人不怕顾靖真。
  虽然没有人敢明说,但所有人都知道顾靖真在他们二叔遇到的“意外”里扮演着什么角色。可顾靖真就是这样堂而皇之地掌控着顾家,清洗掉所有不服从他的人,把顾家上下都变成他的应声虫。顾昱明明是顾家的长孙,他却毫不犹豫地把顾昱扔去讨好邵峻英那个疯子——
  顾靖真脸上最经常出现的,就是姬瑾荣现在这种笑容。
  顾曦不说话了。
  顾父涨红了脸:“小曦她没有恶意,她就是心急……”
  姬瑾荣说:“我明白。”他喝了口水,平静地说出顾曦的意图,“毕竟没办法把我找回去,顾昱那孩子的日子就难过了。”
  顾曦木然地看着姬瑾荣。
  顾父猛地转过头看向顾曦。
  他问:“怎么回事?什么叫阿昱的日子就难过了?”
  顾曦对上顾父满是疑问的眼睛,终于有些受不了了。她站起来说:“爸爸,你真的以为哥哥是无缘无故偷跑掉的吗!你是不想去想还是不敢去想!三叔要哥哥去讨好邵峻英那个疯子!哥哥还不到十五岁!”
  顾父的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所以、所以你——”
  顾曦说:“对!所以我想把他,”她指向姬瑾荣,“所以我想把他找回家!我想让他代替哥哥去巴结邵峻英那个疯子!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有什么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自己的来意已经被姬瑾荣看穿了,一切都没有希望了,顾曦再也没办法压抑心里的难过和委屈。她的眼睛霎时间红了,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
  她能有什么办法,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她的哥哥和她的爸爸总是一脸无辜、一脸茫然地望着她,所有事她都只能自己去解决——谁叫她是个哨兵呢?
  哨兵不能软弱,不能想着依靠别人,必须成为所有人的依仗——她也一直是这样做的。可是她的哥哥要追求爱情,她的爸爸想要把他们流落在外的“兄长”接回家,她的三叔洞悉一切、“仁慈”地提出这么个完美的解决办法,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顾曦用力想擦掉眼泪,眼泪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她一点都不想当哨兵,她还不到十五岁,想和所有普通人一样高高兴兴地上学去,高高兴兴地考个好大学,过上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生活。
  她想拥有一双普通的父母,母亲慈爱又温柔,爸爸严厉又有担当,如果一定要有哥哥,那哥哥最好成熟一点、稳当一点,而不是永远只会问她“小曦我闯祸了怎么办”——
  她也想知道该怎么办!
  一张洁净柔软的手绢递到顾曦面前。
  顾曦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对上了姬瑾荣温柔的眼睛。
  顾曦心头一颤。
  姬瑾荣说:“哭完了就擦擦。”他顿了顿,补了一句,“没哭完可以继续哭。”
  顾曦的眼泪忽然就止住了。
  姬瑾荣伸手揉揉她的脑袋。
  对于女孩子,他总是很宽容,即使眼前这女孩子是个强悍的a级哨兵。
  姬瑾荣说:“就应该哭给他们看,让他们知道他们给你出的是什么样的难题。”他语气柔和,“你不能什么都替他们解决了,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
  顾曦呆住了。
  姬瑾荣说:“所以,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你自己也有错。”他柔柔地望着顾曦,“如果是我的话,绝对不会去替别人承担一切。”不管是软弱老实的许金诚,小气泼辣的林美凤,还是被宠坏了的许天赐——他都只是在旁边引导,而不是帮他们解决所有问题。
  能改变自己未来的,只有他们自己。
  如果不是真正意识到自己需要改变,谁都没办法帮他们——就算帮得了一次两次三次,总不能帮一辈子。
  顾曦到底还太小了。
  虽然他并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血脉羁绊,但看到这小孩从一开始就整个人紧绷着,姬瑾荣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顾曦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姬瑾荣。
  她发现姬瑾荣和顾靖真是完全不一样的。
  姬瑾荣和顾靖真一样清晰地看透一切,却依然有着一颗柔软的心。连对她这个想要利用他、想要拿他去代替顾昱的“妹妹”,他都没有生气和厌恶。
  从一开始他就掌控着一切,故意引她在顾父面前哭出来,故意让她把所有委屈都说出口——
  他告诉她,你也有错。
  顾曦抬手擦眼泪。
  这一次,眼泪没再继续往下掉。
  顾曦的心情平复过来。
  她说:“那你要和我们一起回家吗?”
  姬瑾荣顿了顿,把杯里的水喝完,轻轻地把它放回桌上。见顾曦一脸紧张,他笑了起来:“当然要回去,不过等明天吧。你们先到旅馆住一晚,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到处走走,明天我会去找你们。”
  顾曦疑惑:“为什么要明天?”
  姬瑾荣理所当然地说:“明天周末啊,下午我还得上课呢。”
  顾曦:“………………”
  顾曦站起来拉着顾父往外走。
  顾父从顾曦哭出来开始就没再说过话。
  *
  顾父和顾曦前脚刚离开,许金花和谭昌明后脚就回来了。
  一路上,许金花和谭昌明已经听说有客人来过,打听过顾父、顾曦两人的模样,许金花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
  谭昌明和她一起加快脚步回到家里。
  姬瑾荣已经把家里收拾好了。
  听见他们回来的动静,姬瑾荣问:“老人家没事吧?”
  谭昌明说:“没事没事,已经好了,他还说下次出来看看你和妍妍呢。”
  姬瑾荣说:“好啊。”
  许金花有些犹豫,却还是当着谭昌明的面问了出口:“阿瑾,刚才谁来了?”
  姬瑾荣说:“也没谁,”他斟酌了一下,挑了个比较恰当的称呼,“顾先生带他女儿过来看看我。”
  许金花听到“顾”字,一直都没放下的心顿时猛跳起来,语气不由带上了几分慌乱:“他来做什么?”
  姬瑾荣仔细观察着许金花,发现她眼中的惊慌无关爱情,纯粹只是担心他会被顾家抢走。
  姬瑾荣放下心来,心底又泛起几分暖意。
  他抓住许金花的手,将它裹在掌心,温言安抚:“没有做什么,就是来看看我,顺便也让我回顾家看看。”
  听到姬瑾荣这么说,许金花不仅没有放心,反而更加担心。她没办法把“你不要去顾家”说出口,因为她能给姬瑾荣的一切根本比不上顾家能给姬瑾荣的万分之一。他的儿子那么聪明那么厉害,如果顾家真的很看重他,她要拦着他不让他回顾家吗?不,她不应该阻拦他,她不应该当他前进路上的阻碍——
  谭昌明伸手抱住许金花。
  本来他不应该插嘴,可是看到许金花眼底的伤心和不舍,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阿瑾,你是怎么打算的?”
  姬瑾荣说:“顾家可能有麻烦。”
  许金花一愣。
  姬瑾荣说:“具体是什么麻烦,我要去看看才知道。如果他们的麻烦不是很大,我可以考虑和他们合作一下,如果麻烦太大了就算了。总之,到底要怎么做得先去摸清楚情况。不过有一点妈妈您放心,我要改口喊人没那么容易,”他看了眼谭昌明,“我接下来两天去一趟首都,家里就交给您了。”
  谭昌明点头答应。
  姬瑾荣这是给他创造机会呢,他和许金花虽然已经结了婚,可中间到底有那么多年的空白。这次正好可以让他好好安慰、好好开解许金花,和许金花真正意义上地拉近彼此距离。
  姬瑾荣收拾好东西,背上书包去参加“学习会”。
  许金花看着姬瑾荣出了门,安静了很久,才问谭昌明:“阿瑾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谭昌明说:“阿瑾的意思是,他不会认顾家人——至少不是顾家勾勾手他就认。”他顿了顿,“他想去首都看看顾家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如果问题不是很大他就在一些事情上和顾家合作。”
  许金花听明白了,可又不太明白。
  谭昌明耐心地解释:“不管我们愿不愿意承认,只要阿瑾他身体里流着顾家的血么在别人看来他就和顾家有关。就算阿瑾再怎么避开他们,事情始终还是会找上门的——还不如早早和顾家接触一下,免得到时被各种麻烦弄得措手不及。”
  许金花说:“所以阿瑾应该回去一趟?”
  谭昌明点头。他说:“阿瑾那孩子我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他不会因为去了一趟顾家就改变。别人你不放心,阿瑾你还不放心吗?他的能耐大得很,不可能被顾家那边给迷了眼,忘记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
  许金花这才稍稍安心。
  她说:“阿瑾要去首都两天的话,我得帮他收拾收拾。”
  姬瑾荣放学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许金花收拾出来的鼓鼓囊囊的背包。
  姬瑾荣笑了起来:“谢谢妈妈,”他张手抱了抱正在做饭的许金花,“妈妈辛苦了。”
  许金花知道姬瑾荣一向不爱亲近人,这样拥抱她其实是为了安抚她。虽然嘴里没说过,姬瑾荣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应该也是好奇的吧?她不能因为担心儿子被抢走,就剥夺儿子和他亲生父亲相处的机会。既然想通了,许金花脸上也有了笑容:“别抱了,去吃饭吧,明天早上还得坐车,晚上得好好休息。”
  姬瑾荣开怀地吃饱晚饭,回了自己房间。
  他没有早睡的习惯,所以依然在灯下忙碌到夜深。
  等到外面彻底没了动静,整个学校都变得静悄悄的,姬瑾荣听到窗外传来敲窗的声音。
  姬瑾荣老神在在地看书。
  敲窗声消失了。
  下一刻,窗户的栓子被人轻松拉开,夜风从窗外灌进来,吹送一室清凉。
  一道黑影一闪,从窗外掠进屋里。
  黑影顺手又把窗严严实实地关上了。
  姬瑾荣冷哼一声:“您很有当贼的天赋啊。”
  来的正是邵峻英。
  邵峻英走向姬瑾荣,轻轻松松地把姬瑾荣抱了起来,坐进了姬瑾荣刚才坐着的椅子里。他用手臂将姬瑾荣困在怀里,说:“你这半个月来一定很乖。”
  姬瑾荣想回一句“拜你所赐”,最后却还是哼道:“说得好像我以前不乖一样。”
  邵峻英说:“乖,你最乖。”
  姬瑾荣“嗯”地一声,认同地说:“谢谢邵叔叔夸奖。”
  邵峻英:“………………”
  邵峻英转开话题:“今天你见到你的亲生父亲了?”
  姬瑾荣说:“对。”
  邵峻英说:“你要回顾家吗?”
  姬瑾荣说:“你知道顾家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邵峻英犹豫片刻,据实以告:“说实话,我不是很喜欢顾家这些家族,所以没有特意去了解过。”他顿了顿,“不过我‘被动’了解到的事情也不少,毕竟顾家的血脉被称为‘觉醒者之王’,光是你们这一代就出现了好几个哨兵和向导。”
  姬瑾荣点头。
  邵峻英说:“顾家老二的死,不是意外,是人为的。顾家老三这几年忙得焦头烂额,一来得收拾快要烂到根子里的顾家,二来是要追查顾家老二的死——他甚至不相信顾家老二会这样死掉。”他望着姬瑾荣,“所以他一直想找我,想让我追查当初的真相——或者说追查顾家老二的下落。顾家老二的尸体,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姬瑾荣说:“那你能查出来吗?”
  邵峻英说:“不能。”所以他一直拒绝顾靖真的示好,对顾靖真送过来的顾昱更是一点情面都没留。他对姬瑾荣说了实话,“虽然我在军方的权限不算小,但也不可能动用军方的力量去追查一个普通人的下落,除非这件事的危险性和重要性上升到s级。”
  姬瑾荣对顾家的情况不了解,没有发表更多意见。他说:“我明天去顾家一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邵峻英说:“好。”
  姬瑾荣说:“你需要帮助吗?”
  邵峻英一愣。他说:“什么?”
  姬瑾荣把话说得更明白:“顾家的帮助,你需要吗?”
  邵峻英的神色变得有些严肃:“不需要,”他把姬瑾荣抱得更紧,“听好,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但是不能是为了我——我不希望你勉强自己去做任何事。”
  姬瑾荣怔了怔,缓声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乐在其中?”他由着邵峻英抱紧自己,“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喜欢权势地位、怎么知道我不是喜欢玩弄人心?”
  邵峻英笃定地说:“你不喜欢。”
  姬瑾荣说:“可是我擅长这些。”
  邵峻英说:“擅长不等于喜欢。”他把姬瑾荣环抱在怀里,“比如我擅长杀人,但我不喜欢杀人——我杀死那些人,心里希望的是有一天可以不再杀人。”
  姬瑾荣正了正身体,坐在邵峻英腿上与他对视。
  过了好一会儿,他开口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你和我说实话,你到底需不需要?”
  邵峻英对上姬瑾荣坚定的眼神,蓦然想起自己怀中的少年有着和他同等强大的精神体。
  他的小向导并不是一朵需要保护在温室里的花朵。
  以后的路,他们是可以携手走下去的。
  邵峻英沉默许久,沉声回答姬瑾荣的话:“需要。”
  确实需要。
  特别行动队是独立于所有编制的军队,不管是经费还是资源,只要他们开口要就能得到。可是有些东西是得不到的,比如顾家这些家族雄厚的科研力量,他们需要他们的技术,需要他们的人才,需要他们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支持。可是他这个队长并不是世家出身,也没有足够的人脉,只靠上面的命令去掠夺这一切的话,很有可能什么都得不到——人心永远是最难把握的!
  姬瑾荣听完邵峻英的话,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邵峻英忍不住环住他的腰:“不要勉强。”
  姬瑾荣正要再说话,门就被人从外面用力地推开了——